第100章 回到帝宮
晉揚一直麵無表情的臉,看到我手中的木刻,突然頓住,他聲音有絲不確定:“這個是誰給你的?”
我同樣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這個,是你親手刻的,竟也忘了麽?”
晉揚眼中有瞬間恍惚,他不由的輕呼:“阿妹.……”
我將那木刻收起來,眼神泛冷的看著他:“你竟也知道,自己是有個阿妹的麽?”
晉揚狠狠的抓住我的手腕,生疼。他眼中帶了無盡的痛苦,彷佛在這場戰爭中,失敗的是他。
他厲聲問我:“我妹妹呢?”
我冷笑一聲:“你知道,她讓我帶著這個來見你,是想告訴你一句什麽話麽?她說,若你念及當年的兄妹情分,還請看在那一場相依為命的情分上,繞過她的夫君。是你親手毀了她的幸福,你還有臉見她麽?”
晉揚沒有說話,他看著眼神冰冷的我,慢慢放開了手,他吩咐手下的將士:“把他與夏洛涯一並帶下去,在攻下夏國國都之前,我要看見他們好好的。”
有人答了一聲:“是。”
我便被帶了下去。
晉國的軍隊在突破了夏國最重要的一道防線之後,勢如破竹。他們並沒有屠城,也沒有對沿途的百姓進行殺戮,隻是每到一個地方,告訴他們,這片土地已經易主,他們,是晉國的土地。
我麵無表情的隨著已死去多時的夏洛涯坐在一個囚車裏,看著一路戰戰兢兢的百姓,忽然覺得悲哀,這樣一個國家,君王戰死,他們卻隻是關心自己的安危。
有一個人一直跟在囚車旁邊,他惡狠狠的盯著我,已經盯了很久。我沒有看他,因為我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看我,如果我沒記錯,他曾經是夏國的一名士兵,一直守在夏洛涯身邊,那日,若不是我莽撞的衝到混亂的戰場中,一直被保護的好好的夏洛涯也不會單槍匹馬,隻身入了混戰,若是沒有我,他或者並不會死。我一直不願意承認,夏洛涯的死與我脫不了幹係.……
到現在,我還清楚的記得戰後的沙場,兩國士兵屍橫遍野,濃烈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氣中,萬裏沙場上,狂風勁吹,黃沙毫不留情的掩蓋了他們,他們甚至來不及被記下名字,就已經被埋葬。
我很害怕,害怕的全身發抖,身邊卻沒有一個人可以抱我入懷,跟我說一句,沒事,不怪你。
路過那個村莊的時候,晉柯玉並沒有在,我知道,她或者已經被接回了帝宮。出來後,我曾經告訴那個地方的長官,說王後正在村戶裏,讓他護送回宮,王必有賞賜。
看著曾經熟悉的村莊,我不禁抱緊了自己,也不知道二姑娘和春花嫁出去沒有,他們不知道,這一片安寧的土地,已經不再姓夏,在他們不知道的歲月裏,晉國的士兵已經快要抵了帝城。
帝城裏的士兵早已不在抵抗,帝王已逝,他們很自覺地選擇了開城投降,畢竟最後的負隅頑抗,隻會是無謂的犧牲。
我被一群官兵從囚車裏帶出,夏洛涯的屍體還躺在那個囚車上,因為中了劇毒,他的身體看起來完好如初,像是睡著的樣子。
晉揚看著我,他問我:“你可知道,我的阿妹在哪?”
我沒有回答他,隻是默默的問:“我可以先進去看看她麽?”
晉揚沉吟了一會,頷首應允。
我順著熟悉的宮道進去,徑直來到晉柯玉的寢宮,她竟沒在。偌大的寢殿裏,隻有翠痕一人。她正在收拾包袱,我拉住她:“你要去哪?王後呢?”
翠痕一邊將包袱打了個結,一邊說:“夏國已經不在了,他也不再是王上身邊的侍衛,他說,要帶著我,找一片沒有戰火的淨土,安安穩穩的過一生,畢竟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 不是誰都能過的了的。”
我看著眼神平靜的翠痕,隻覺得她像是突然長大了很多,我鬆開她的手,問她:“王後呢?”
翠痕搖搖頭,她說:“約莫是在王上新修的那座院落裏。”
我匆忙的跟翠痕說了一句:“保重”便急匆匆的向帝宮的東邊奔去。
晉柯玉果然在裏麵,她坐在黑暗的角落裏,小小的縮成了一團。我慢慢走到她麵前,隻覺得每一步都很艱難。
聽到開門的聲音,她抬起頭,見是我,她不禁站了起來,說:“公子,你回來了,他呢?”
我沒有回答她,隻是問:“地上那麽涼,你身子好了嗎?”
晉柯玉隻是抓著我的手,眼神希冀的看著我。
我躲開她的眼神,不敢看她。
她心裏便明白了七八分,語氣很平靜的說:“到最後,還是沒能救下他麽?”
我很奇怪,她會如此平靜,擔心的看著她。晉柯玉臉色很平靜,彷佛夏洛涯的死與她並沒有任何關係。
我握著她的手才發現,她的雙手沁涼的嚇人。
她看著我,臉色蒼白的她忽然大哭,她說:“為什麽,為什麽在我愛上他之後,他就不在了呢?公子,你告訴我,是不是因為我?蕭逸死了,他也死了,是不是我害的?是不是?”
我知道,表麵平靜的晉柯玉其實已近崩潰,她已經開始胡思亂想。我將她扶到椅子上,強忍住眼淚,不由的安慰她:“遇見你,是他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看著渾身都在發抖的晉柯玉,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她,為什麽夏洛涯會突然對她冷漠,他並不是不愛她,他隻是,太愛她了。
“你還記得,蕭逸的牌位麽?”
晉柯玉抬起頭,淚眼朦朧中,她詫異的問我:“你怎麽會知道,蕭逸的牌位?”
我定了定神,盡量穩聲告訴她:“是夏洛涯告訴我的。”
晉柯玉眼中含了驚訝,她說:“他怎麽會知道?”
我將那晚的事情告訴了她,晉柯玉聽完,隻是喃喃:“我隻是想讓蕭逸好好的去,然後,好好的愛洛涯.……”
那一刻,我忽然恍然大悟,她房中的那撮灰燼,會是蕭逸的木牌……
心裏的難過像是突然抽絲發芽,迅速長成了參天大樹,我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隻是將夏洛涯最後的話悉數告訴了她:“王後,他希望你一生安穩無憂。”
晉柯玉眼淚已決堤,她的聲音已經很小,她說:“若沒了他,一生一世對我來說,又有什麽意義?不過是綿長的思念,與無盡的煎熬罷了。”
說完這句話,晉柯玉忽然平靜下來,她看著我,忽然說:“公子,你還記得我生日那天,洛涯他曾經為我放的煙火嗎?”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突然提起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
晉柯玉眼中漾了幸福,她說:“聽說,那天的煙火爆開,還有一行字,我沒有看到,念給我聽聽好嗎?”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這麽問,仔細想了一下,我緩緩告訴她,那日,煙火四散開來,紅色的煙火拚成了一行極其絢麗的字:憾未同生,與我連枝共塚,可願?
晉柯玉眼中含笑,她說:“這樣,便夠了,或者就是從那一晚,我開始愛上他了呢?”
晉柯玉笑容明麗,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鮮豔美麗。她從從容容的回到寢宮,我甚至都不敢開口叫她。
她坐在菱花鏡前,細細的描眉打扮,身邊放著的是一襲大紅的嫁衣。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麽,隻是心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晉柯玉畫好了妝,精致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悲傷。她在我麵前自己穿好了嫁衣,笑容明媚的問我:“公子,你看這樣的我,好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