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撞見偷情
今日,貢院的三小姐顧雲瑾過十四歲生辰,顧媽媽特意預備了一桌酒宴,等待那位貴人晚間登門一起慶賀。從清晨開始,貢院上下就為了三小姐的生辰酒宴忙碌,到處都是和樂融融的氣象。
顧家三姐妹裏麵,除了大姐雲瑤是在四歲記事的年紀被帶進了別院,其他兩個來時都還是兩三歲的懵懂幼~童,根本不記得自己的生辰是哪日,顧媽媽就把她們住進別院的那天當做是她們各自的生辰之日。
三姐妹之中雲瑾雖是年幼,容貌卻最是出眾,因此深受顧媽媽偏愛,她一直堅信,倘使他日雲瑾進宮,將是最有望獲得聖寵從而平步青雲的姑娘。
看她才十四歲,身材便生得凹凸有致,一張小臉也如熟透的蜜桃般粉愛愛的,彎彎柳眉之下兩隻美眸水潤清澈,內裏蘊含了盈盈春意和絲絲靈氣,櫻桃嘴上點綴了一顆朱砂痣,小巧玲瓏。她如畫中仙子,天生麵容含笑,媚態之中飽含了一股傲嬌不羈的氣焰。
“我說你們快點吃啊,吃完了再把晚上演給貴客的‘風羽霓裳’再演練一次……哎玲子你這死妮子跑哪去了,還不乖乖你的早飯。一會兒誤了時辰看我不打你……”
顧媽媽一番忙裏忙外,恨不得手腳齊上。
越在這個時候,顧雲汐越是不敢討擾顧媽媽。前日犯了昏血症,如今沒人再敢讓她去灶上幫廚。自知留下礙眼,她起身準備回裏院的臥房。
“我陪你回去,正好去取件氅袍。”
顧雲瑤站起來對雲汐道。
“姐姐且坐著,妹妹替你拿來就是。”
顧雲汐知道顧雲瑤是怕練舞後身子出汗受了風,因此才要披件長袍。而自己這邊又是沒事可做,便主動要求幫忙,替她跑一遭。
“不用,一起走吧。”
顧雲瑤對她莞爾笑笑,拉了她的手一同向著裏院走去。路上,她對雲汐道:
“傻妹妹,你又不是我的使喚丫頭,何苦讓你走個來回。”
“我隻是覺著自己太閑了終不是事。你們可以練曲排舞,而我……”
顧雲汐停了腳步低頭,鬱鬱寡歡。
顧雲瑤把頭淺搖了兩下,澀然輕歎:
“學那些伺候爺們的玩藝做什麽!你呀,到底是糾結太多,聽姐的話,凡事可以清清淨淨的最好不過了。”
顧雲瑤說完,與顧雲汐攜手繼續走,這時路過一片花圃。
那處正有位年輕的花匠,手持剪刀弓身侍弄著一株月季。看到顧家的兩個姐妹遙遙走來,忙放下手中的活計,直起身板向她們張望。
顧雲瑤似乎有意放慢了腳步,不動聲色的側目往那花匠處瞧了一眼,隨後迅速正回目光,這時候,她的臉頰飄然生出兩朵粉霞。
顧雲汐隻顧低頭走,對這等細節並無在意。進了閨房,看著雲瑤取了大氅後獨自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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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羿國建國初年,朝廷設立一特殊政治機構“東廠”,由宮中掌印太監、皇帝親信內侍統領,專門監督稽查朝中文武百官叛逆妖言禍亂者,並設立獨立邢堂,對犯者施以刑罰拷問,皇權特許,先斬後奏。
大羿孝二年,東廠與錦衣衛機構合並,世人又稱之為“廠衛”。如今一任督主之職由司禮監掌印公公接任,此人姓冷,名青堂,倒是個極富清雅、別致的名字。
天剛擦黑,幽築貢院裏便熱鬧來了,院裏院外都點亮了紅燦燦的大圓
燈籠,甬道上軟毯鋪地,恭候著貴客大駕。今晚她們要等的這位貴客,正是東廠的現任督主,也是顧媽媽口中經常提到的“大貴人”,將雲瑤、雲汐和雲瑾三個孤兒秘密交托她扶養的那個人。
顧媽媽帶了一幹人等候在別院大門裏麵不多時,便聽到大門外麵一小隊腳步聲由遠及近,繼而在門外落定。
“停轎、督主到!”
有響亮的通傳聲音傳入朱紅的大門,裏麵的眾人立刻簇擁上前。
“哎呦我的督主爺爺,您可來了!”
顧媽媽滿臉堆笑的快步邁出門檻,顧雲瑤與顧雲瑾跟在她的後邊也迎接出去。
與此同時,門外的絳紫轎簾一挑,轎旁的配刀侍衛急忙欠身上前,從轎裏攙出一人。
通身湛青錦緞官袍,胸口正中繡銀線繡四爪蛟鱗蟒、頭頂蟠龍玄紗高帽、足登嵌玉皂靴。
觀麵容,棱角清晰的臉白淨而細膩,尾梢微挑的眉,不濃不淡,內雙的兩眼,精厲炯然。懸玉的鼻梁毫無瑕疵,唇畔兩角輕見上揚,神色淡漠之中旋琚著攝人的迫力。
宮裏的宦官,大多因為去了勢,無論身姿或是行動都變得陰柔,但這點在冷青堂的身形外貌上看不出絲毫,舉手投足之間儀態十分優雅卻絕不女氣。他的年齡雖不複少年,然豐神卓俊,玉樹琳琅之姿不減分毫。不僅如此,他的周身還攜帶了一股獨特的氣質,一種於世事種曆練已久後才有的穩健魅力和沉澱美感。
看到冷青堂來,顧媽媽與顧雲瑾先行湊上前去。
“爺,您可算來了,快裏麵請,老身候您多時了……”
顧媽媽年輕時也可稱得上是個嬌美的人物,無奈歲月流逝,如今徐娘半老的臉上也生出許多歲月的痕跡。滿臉疊笑的時候,任憑她往擦上了多少層杏花粉也無法遮蓋得住那些橫亙遍布的皺紋。
“督主!我可想您呢!”
顧雲瑾一把挽住冷青堂一隻手臂。
“這孩子,越發沒大沒小,這麽多的人呢!”
顧媽媽見狀沉臉對著顧雲瑾斥責一句,一雙眼珠子向轎子後方的侍衛人等看一下又投回雲瑾身上,示意她不要造次。
冷青堂微笑,一開口,聲音卻不是陰媚婉轉叫人雌雄難辨,而是宏朗有力,極為好聽:
“無妨。多日不見,你又長高了不少……”
說話間他已轉頭,目光往人堆裏麵尋覓,獨不見顧雲汐的身影。
“雲汐呢?”他問,神色一頓。
“哎呦這丫頭不是個省心的!昨個又犯了昏血症,身子一陣陣的發熱,如今還躺在床上起不來呢。”
顧媽媽嘴上答,臉上帶出些嫌棄的表情。
“哦?請大夫看過了嗎?”他追問一句,頗為關注。
“請了請了!爺是個善心的主兒,把姑娘交給我隻管一百個放心。咱們別站著說話,您裏麵請,老身早就燙了酒備了席,咱們裏間聊去。”
顧媽媽陪笑,率眾引領冷青堂進了別院,兩名平帽絳紫衙服的侍衛跟隨其左右,其他侍衛有別院的其他管事招呼到其他廂房吃喝。
東廳“仙磯閣”裏繡花地毯鋪地,靴子踏在上麵格外的綿軟。燈火闌珊之處簇著鶯鶯時鮮的花朵,花香裹著佳肴的香氣,比酒的芬芳更是醉人。
當中兩桌酒席,東廠督主青堂居上座,顧雲瑾陪在他的身邊,另一旁是顧媽媽,顧雲瑤居下首。
另一桌是陪冷青堂而來的東廠掌邢千戶程萬裏和他的徒弟、配刀近侍蕭小慎,由別院裏的兩個丫鬟和男管事作陪。
冷青堂今年二十有七,幾近克壯之年,身兼司禮監掌印太監、廠衛提督和錦衣衛都指揮多職已有十年。
當初以他十七歲的年齡任皇宮司禮監掌印,大權在握,隻因他行事決絕淩厲,文武全才,更屢破奇案為朝廷建功。而後,他又密結皇帝寵妃,權勢發展至今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廠衛和皇宮裏麵事務繁忙,冷青堂一年四季沒多少時間到貢院這裏走動,大多派親信侍衛蕭小慎過來照應一二,有事回去承秉。
蕭小慎十八歲,生得白淨麵容、濃眉大眼,相貌英挺瀟灑。因行事機敏知進退,深受冷青堂喜愛,提拔為自己的配刀近侍。在貢院裏麵,除了大姐顧雲瑤,第二個對顧雲汐最好的人,就屬這個蕭小慎了。
酒席上,冷青堂詢問了顧雲瑤、顧雲瑾兩姐妹的功課。顧雲瑾最是討喜,每每伶牙俐齒,不說每回都能對答如流,隨機應變的能力卻也逗得冷青堂頻頻開懷暢笑。
顧雲瑤坐在席位間安靜而自持,不喜爭寵多言,冷青堂問什麽,她才答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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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房裏麵,顧雲汐手托腮坐在桌旁,麵無表情望了望眼前那碗快要涼透的白粥
這日子口,人們都在前院熱鬧吧!
顧媽媽故意不讓顧雲汐出席晚宴,原因是她身子不好,就該獨自在屋裏“養著”。
看看身上寒酸的衣衫,又看看桌上毫無味道的稀飯,顧雲汐歎了口氣。
這院子裏的下人們也是特別勢力的。顧媽媽不待見誰,他們也學著怠慢、刁難誰。
眼下顧媽媽帶著兩個姑娘在前院吃酒,把將顧雲汐單獨撇在裏院,於是竟有刻薄的使喚婆子用隔夜的剩粥權當晚飯糊弄她。
顧雲汐決定自己去廚房找點東西吃。
身有痼症不能學習琴棋技藝,顧雲汐沒事便被顧媽媽差遣到灶上幫忙,一來二去不僅對烹炒有了興趣,更能動手做出很多樣精致的小菜來。
不給東西吃不要緊,隻要夥房還有食材,她就能給自己做出熱乎有味兒的吃食。
出了內院拱門,路過花圃時,顧雲汐突然聽到一陣不尋常的動靜。
她嚇了一跳,當即止步。
聲音分明是從假山那頭傳出來的。
“誰?誰在那!”
盡管心中十分害怕,顧雲汐還是壯著膽大聲喊了一嗓,將手中的燈籠舉過頭頂。
接著燭光,顧雲汐看到大姐顧雲瑤慢吞吞從假山後麵挪了出來,衣衫不整。
“姐姐,你怎麽了?”
顧雲汐大驚,跑過去拉住她。
“妹妹!妹妹別叫,我沒事……”
顧雲瑤用手堵了顧雲汐的嘴,表情羞臊尷尬。待雲汐止了聲,她才憑空小聲說道:
“你呀,快出來吧!別躲了!”
一道黑影從假山後麵扭捏到兩姐妹麵前,正是侍候花草的花匠趙安。
顧雲汐愣住了。
如今她已不再是不懂男女情愛的黃口孩童,隻是沒料到深受自己敬重、信任的大姐顧雲瑤會和院子裏的下人做出如此苟且不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