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迷霧重重i
景陽宮。
見雲汐被禁軍帶回時身上帶著血,內外苑都有配刀的侍衛進進出出,兩個掌事意識到大事不妙。
“主子…您不要緊吧?這是怎麽啦!”
小磊子扔了拂塵,打量床頭魂不守舍的女人。
雲汐渙然無神的眸子凝著手上凝幹的血跡,幽幽擺頭不斷,嗓音淒迷:
“……阪田秋被人殺了,可那行凶的長簪子卻是我的……我被人設計暈在凶殺現場,等華南信帶人趕到時,它就握在我的手中。
這下好了,娘親的心血被人掠了去,我…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嫌疑了。”
兩個掌事聽得心驚肉跳卻是一頭霧水。
知棋“撲通”跪在地上,顫巍巍的抓緊雲汐染血的冰冷手掌,邊哭邊道:
“主子怎會殺人,主子定是遭人陷害。”
小磊子憂心忡忡:
“可、可眼下怎麽好?您帶書出去之後皇上派人過來問話,我們當時誰都不知發生了何事,就按您先前吩咐的,說沒見您回來過。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咱們的回話必會叫他們起疑啊!”
如萬丈深淵一臉蹬空,雲汐突覺天旋地轉,胃裏翻江倒海的劇烈,似一陣熱血渾然上湧,猛的手捂胸口,好一番的喘息。
“主子,主子不好了,”岫玉慌裏慌張的跑進主殿,臉色焦灼蒼白:
“主子,禁軍封閉外苑宮門了。等會兒,是不是也要把我們幾個都帶走啊?奴婢、奴婢死也不要離開主子!”
岫玉放聲大哭,一時間殿裏的氣氛更加緊張慘烈。
雲汐疲憊的緊閉雙眼,歎氣而不甘:
“這才是應了那話,弄巧成拙……”
殿外人聲嘈雜,是梁縝的徒弟甘泰過來,要帶走景陽宮多餘的太監宮女。
事情沒查清以前,隻要萬歲爺不發話,景陽宮的大門一天就不得開,雲汐這頭用不了太多人手。
按規製,她身邊隻能留一兩個人貼身伺候,其餘宮人都要被帶走。
雲汐沉默須臾,眸中又一絲光輝掠過。
她突然一巴掌在小磊子的臉上扇出脆響,大嚷:
“好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你家主子還沒失勢,你們竟敢如此怠慢不敬!”
岫玉愕然,抽噎:
“主子,您這是怎麽了?”
回應她的,是杯碟瓶碗落地粉碎的聲音。
甘公公帶著禁軍趕進大殿,見雲汐正抬手直指知棋叫罵,絕美的五官憤懣挪移:
“快、你們快把這些個沒規矩的刁奴帶出去,本宮再也不想見到他們!”
甘公公看不明白,不曉得這素日裏行事端穩的男女掌事究竟幹了什麽,把個皇上的寵妃氣絕到如此地步。
知棋已是心知肚明,與小磊子雙雙跪倒,珠淚縱橫:
“主子,主子!”
雲汐內心淒切,麵上還持著強硬的態度不可轉圜,猩紅的眸子瞪圓,拋出冰冷決絕的一句:
“滾出景陽宮,本宮今生再不想見到你們——”
甘公公皺了皺眉頭,揮手讓禁軍帶著知棋和小磊子離開。
朱紅殿門沉沉的關閉,雲汐滿眼的清淚洶湧而下。
她在心中默念:
知棋,磊子,多謝你們一路衷心耿耿追隨本宮。未來之路或多坎坷,本宮不想再連累你們了……
——
九王府。
接到勒霜送來的口信,華南赫心口灼灼。
遙想先帝在位時,他身為東廠提督,和雲汐也是趟過大小風浪無數,卻從沒遇到今天這種混亂不堪的局麵。
剛剛,正當他興衝衝的準備喬妝偷入皇宮,知棋竟風風火火的跑了來阻止他和雲汐見麵。
他本能的覺察到要出大事,接著勒霜便秘密派人送來了有關皇宮凶殺案發、雲汐被禁足的詳細可靠消息。
“不行,入夜我還是要進宮一趟,親眼見到雲汐才能安心。”
華南赫終於止住徊走沉重的步伐,心焦如焚的一句立刻引來孿生哥哥的反對:
“你冷靜些,眼下除了小北沒人比我們更加了解宮裏的現狀。他既派人過來給你送信,必不是為了叫你再去冒險。”
那送信的小太監年歲不過十二、三,一旁點頭附和:
“是啊王爺千歲,咱們秉筆千叮萬囑,現下皇宮九門全部關閉,每道城樓上都有禁軍持明弓弩明刃把守,您絕不可這時候出頭。”
華南赫眉頭緊鎖,眸色混沌淒瞅:
“眼下雲汐獨自在景陽宮裏該是最無助的時刻,我依然不能陪在她身邊。兄長,我虧欠她太多了。”
蠱笛沉歎,拍了拍兄弟的肩:
“她堅強得很,為了你她都不會讓自己有事。故而就算為她,你也要保持冷靜,拿出你當年的氣魄來。”
送信的小太監向兄弟二人抱拳:
“眼下時候不早,奴才要趕快與運水的車隊匯合才能順利回宮,與兩位王爺就此別過。”
蠱惑執手:“辛苦你跑這一遭,多謝。”
小太監踏著夜色匆匆離開九王府,向與水車領頭太監約定的地點猛趕。
謹慎的拐過一條街,巷子裏突然撲出兩三道黑影,將措手不及的小太監當頭打昏,裝入麻袋……
——
源倉將軍再次入宮,得帝君華南信召見已是隔天的傍晚。
從凶殺案出到大理寺卿入宮協同錦衣衛聯手查案,對阪田秋的屍身和案發現場嚴密驗查之後回報皇上,用了整整一天時間。
經查證,致阪田死亡的致命傷口都集中在他的上半身,他是被人以尖細的利器正麵刺傷上身的主穴位,失血而死。
凶手對人體穴位分布掌握精準,下手利索,招招穩準狠,想來是練家子無疑。
此外,看現場陳設完好無恙,說明那凶手極有可能是阪田秋最為熟悉的人,才能夠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對他動手。
這結論讓華南信大鬆口氣。
顯而易見,這些證據足夠讓他在源倉將軍麵前趾高氣昂的說,凶手絕不是雲汐。
可是,凶手到底是什麽人?
能夠自由出入皇宮殺害使臣,又盜走雲汐最為看重的《珍撰琳琅錄》,目的又是什麽?
一夜一天熬得眼睛辣痛,華南信略作休息,接著沐浴更衣,到承太殿接見源倉夫妻。
為證雲汐的清白,華南信特意命大理寺卿龐寅與禮部尚書汪燦同行。
源倉將軍此番入宮再不顧絲毫顏麵和禮節,見華南信進殿也不起身,隻麵色寒鐵的冷眼斜睨,一開口就是單刀直入的發難。
“秉皇上,他說,不日後將率團隊啟程回國,他要求此行帶上雲妃娘娘……”
“什麽?”
華南信瞬間將歪在金椅上的身子扳直,手撐徹夜未眠、此時已昏漲欲裂的頭顱,憤然叫囂:
“雲妃是我天朝正二品的宮妃,怎可隨意走出皇宮,隨他一介島國小民遠走他鄉拋頭露麵?”
汪燦神色為難,繼續翻譯:
“他說,雲妃娘娘是殺害阪田秋的凶手,她殺了天皇陛下的寵臣,自然要親自麵見天皇請罪。”
“混賬話!他們的皇帝有何權利給朕的女人治罪!”
帝君怒意橫生,傾身直指源倉,破口大罵之聲形如炸雷,震得殿裏滾金綴寶的陽雕穹頂“嗡嗡”作響:
“龐寅,立刻把大理寺的勘察結果告訴他,不準有一字遺漏。
汪燦,你來譯語!”
二人奉旨。
聽聞汪燦的一番譯語,源倉將軍冷笑幾聲,指尖撚著唇上的一字小胡須,挑眸鎖向帝君。
隨後,他的話語著實驚到了汪燦。
“怎麽,他說了什麽?”
眼見愛卿不停抹汗,華南信困惑。
汪燦躊躇:
“皇上…他說,凶手就是雲妃娘娘無疑。隻因為、因為阪田秋知道了娘娘的秘密,才會遭她殺人滅口……”
“秘密?”
華南信容色驚怔,愣愣看向神情得意的源倉:
“是什麽,你繼續說下去!”
小胡子男人笑得極富挑釁,冷厲的兩眼炯炯放光直視帝君,一字一句說得極其緩慢。
不待汪燦譯語,源倉坐在圈椅上的身軀猝的抽搐起來。
隻見他麵色發紫,兩手猛抓喉頭,喘息急促劇烈。
一口黑血噴出,他倒頭摔在了地上,再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