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寧靜的凋零
愛因茲貝倫家城堡的大臥室，沉悶的氣氛在不斷的蔓延，身在其中的每個人都不禁屏住呼吸，把目光投向臥室的中央。
距離西洛到達城堡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此後不久，Saber一行也急匆匆的趕來。
按理說，這樣強大的戰力聚集起來，劍拔弩張的氣氛應該有所緩和才是。
可正好相反，緊張的氣氛非但沒有放鬆，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大家都看著佇立在大床邊的西洛，沉默不語。
憤怒，已經不足以形容西洛的心情：
伊莉雅被不明身份的人擄走，目前下落不明。
櫻和美杜莎身受重傷，無法繼續戰鬥下去。
就連之前和伊莉雅一起布置的結界，還有一同居住的城堡，都已經在攻擊下支離破碎。
本來是一次十拿九穩的任務，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這讓西洛如何能接受！
更何況……看著躺在床上，臉色如雪般蒼白，氣若遊絲的少女，西洛頓時感覺心如刀絞，憤怒和痛苦交織著讓他簡直無法呼吸。
重傷的莉潔莉特是在塞拉的求助下被發現的，等到西洛到達的時候，女仆身下的血泊已經快積成一片血海了。
即使是特別強化過的人造人，本質上還是人沒錯。而一個人類少女，她體內又有多少鮮血可以去流？
應該說，現在莉潔莉特還活著，就已經是西洛和塞拉盡全力的結果了。
因為即使是西洛，也無法做到從死神的手中把人搶回來。
“真的很對不起！西洛先生！”塞拉站在床頭的另一邊，把頭埋得低低的，低沉的嗓音裏滿是內疚和痛苦，“都是因為我太沒用！小姐和莉絲才……”
“不用自責，塞拉，你已經盡力了。”西洛淡淡地開口，沉穩的聲音微微地顫抖。就算他再憤怒，也不可能把怒火撒在塞拉身上。
他的心裏明白，誰才是他真正要與之算賬的對象。
言峰綺禮那個喪心病狂的神父，不僅用黑鍵在莉潔莉特的身上留下難以治愈的巨大傷口，還用八極拳的剛猛內力將她的經脈摧毀個一幹二淨。
可以說，從倒下的那刻起，莉潔莉特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身為罪魁的言峰綺禮，已經伏誅在槍下了。”站在一邊的庫丘林聲音悶悶的，他的境遇相比於西洛要好很多，不僅和巴澤特之間打開了心結，還成功地又一次建立起聯係。
可麵對著重傷的莉潔莉特，他也說不出話來，也許，自己當時一槍把言峰綺禮戳死的決定似乎有點輕率了。
“嗯，我知道，我知道……”聽到了言峰綺禮的死訊，西洛表麵上並沒有任何的表示，隻是不停的喃喃自語。
知道啊，當然知道，言峰綺禮已經死了。
可是，為什麽不是我殺了他呢？好想把他殺掉啊！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咚咚！”
沒有任何的聲音，可身在臥室中的每一個人，不管是禦主還是英靈，都感覺自己的心髒被看不見的冰冷大手狠狠攥住，渾身的寒毛都倒立起來。
“是……西洛先生嗎？”
就在臥室的氣氛沉鬱到極點的時候，一個細小微弱，幾乎輕不可聞的聲音，卻把這壓力盡數打碎。
“呼！”
遠阪凜情不自禁地重重鬆口氣，從背部傳來的一陣冰涼讓她吃驚的意識到，就在剛剛，自己的後背竟然不知不覺被汗透了。
“是，是我。”
帶著三分急切，三分喜悅，還有四分激動的西洛直接跪在了莉潔莉特的床前，緊緊地抓住她冰涼的小手。
另一邊塞拉的表現也差不多，直接撲倒在床上，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無論是對西洛還是塞拉，莉潔莉特都是他們不可缺少的家人，是最親近的人之一。
“啊，抱歉啊，西洛先生，沒有保護好……”
莉潔莉特的聲音細若蚊蚺，要不是仔細聽，看見她的嘴唇在動，否則根本就聽不清楚。
少女的臉上滿是疲憊的神色，本來就蒼白的皮膚徹底失去了血色，冰涼的小手握起來感覺就像是沒有生命的雕塑。
“不不不，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西洛拚命地搖頭，略長的碎發在額前甩來甩去，雖然看起來略顯喜感，可在場沒一個人能笑得出來。
各方麵的表現證明，名為莉潔莉特的少女，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隻是西洛和塞拉始終都不肯接受這一點。
“嗬嗬，西洛先生，還是這麽溫柔呢。”
莉潔莉特有些開心，又有些無奈地笑了。對於天生感情缺失的她來說，很少又豐富的表情。這樣的笑，更是西洛看到的第一次。
可西洛寧願她永遠一副冰塊臉，也不要露出這短短瞬間的淒美笑容。
“能遇到西洛先生，能和小姐還有塞拉生活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莉潔莉特的臉色越來愈蒼白，嘴角的笑容卻越明豔。
莉潔莉特是被作為工具誕生的，天生感情缺失的殘次品。
感覺不到歡樂，感覺不到痛苦，不能理解愛和幸福的含義。
原本，她的生命應該結束在冰冷的垃圾場，就在冰冷中結束毫無感覺的一生。
是啊，就算是死亡，少女也沒有感覺，因為她連恐懼都感覺不到。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在等待死亡降臨的時候，一個小女孩出現在她的身邊。
“你能陪著我嗎？”小女孩這樣問道。
“如果你願意的話。”她冷冰冰地說，當時在她心裏，這恐怕沒什麽區別吧。
可是，小女孩每天都來找她說話，孤獨也好，悲傷也好，或者是小小的興奮也好，她都隻是默默地聽著，因為她不能理解，也無法回答。
慢慢的，內心空洞的人偶發生了變化。
盡管，她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本來這種簡單的模式就已經夠了，雖然三人還是掙紮在死亡線上，可是這樣也已經足夠了。
然後有一天，那個人突然闖入了她簡單的生活。用幾乎強勢的態度，把她強行拉入到另一個世界。
第一次，她指引除了小姐外的客人。
第一次，她在溫暖的床上，在塞拉的身邊入睡。
她嚐到了完全不同的味道，那種來自味蕾的刺激，讓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她經曆了，以前從沒有體會過的溫柔。
這樣的第一次還有很多，很多。有的時候，她甚至感覺到不真實，就像是一個夢。
曾經的人偶，漸漸消失不見。一種名為人心的東西，就在少女炙熱的胸膛跳動。
“真的是太好了。”她曾經這樣對塞拉說，她認為隻要看著那個人的背影，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可是現在，感受著手心的溫暖，感受著胸中的衝動，莉潔莉特明白了。
根本不滿足啊！好想，好想和你們在一起！
好想就這樣站在他身邊！好想就這樣一直下去！也許可以有個家庭，甚至……還可以有個孩子！然後，看著那孩子慢慢長大。
難道，這就是愛嗎？
“你先不要說話，莉絲。”西洛緊緊地握住少女的手，生怕下一秒就會失去似的。
“你好好養傷，什麽都不用想，隻要好好養傷就行。”
“我保證！我發誓！一定會把伊莉雅救回來的！”
“然後，到那個時候，我們還像以前一樣！過著寧靜的日子。”
“到那個時候，我會做大餐，你想吃什麽口味的都行！”
“等你傷好了，我們一起出去旅行，我們可以去很多地方，很多地方……”
說著說著，西洛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到最後，已經微不可聞了。
“很多地方，很多地方……”
西洛的頭低著，不停地重複著，好像是一段詠不完的經文，一首唱不盡的悼亡歌。
“嗚嗚……”
一邊的塞拉和櫻已經低低地哭起來，遠一點的衛宮士郎和遠阪凜眼中也淚光閃爍。
“西洛。”最後，還是Saber打斷了西洛仿佛沒有盡頭的絮叨，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頭扭過去。“她已經走了，節哀。”
西洛這才顫顫巍巍地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熟悉的臉。
少女的小臉是那樣的蒼白，沒有一點點的血色。隻有那一抹寧靜滿足的笑容，就像是雪地裏盛開的蓮花，永遠不曾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