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拙劣不堪的表演
痛……
身體，好重……要支撐不住了嗎？
眼前是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有什麽東西覆蓋住了雙眼，如同厚重的窗簾遮擋了陽光，卻又比窗簾沉重成千上萬倍。
痛楚，已經有些麻木的痛楚，從身體的各個位置傳來，溫熱的液體像微小的蟲子慢慢爬過西洛的臉頰，順著下巴滴落在看不見的地麵上，發出微不可聞的輕響。
“我這是，怎麽了？”
記憶中最後的畫麵，是黑泥突破了幽火的屏障，灌入了西洛一直守護著的空間，無論是他，還是伊莉雅，亦或是Archer和阿爾托莉雅，都被卷入了黑泥之中。
可是，盡管受了些傷，應該不至於這麽嚴重啊。現在感覺全身上下都在疼，不止一個傷口在滲血。
“必須要看看才行……”
頂著沉重的壓力，西洛慢慢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血紅，還有黑色的陰影在眼前滑動。覆蓋在眼皮上的鮮血已經凝固了，所以睜開眼睛才這麽費力。
“左眼，睜不開？”
雖然遇到了阻礙，但西洛還是勉強睜開了自己的右眼，但無論他如何用力，他的左眼就像是消失了一樣，沒有半分知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的身體，到底怎麽了？
“這裏是！”
盡管對自己的狀況還存有疑慮，但西洛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眼前的一切徹底奪走，幽藍的瞳孔縮至針尖大小，隨機被血紅所代替。
鮮血，屍體，到處都是，形態各異的軀體堆積如山，積蓄的鮮血匯聚成河，風中的塵土混著血腥的味道，是久違的真實的血腥。
“這裏，不是固有結界……”
身為結界的所有者，西洛很清楚，所謂固有結界就是來自於內心的投影。就算已經到達了以假亂真的地步，也不可能取代真實。
自己眼前的屍山血河，並不是什麽虛幻的投影，而是真實的最終戰場！
“這到底是……咳！”
震驚的情緒傳遍西洛身體的每一個神經，不顧疲憊不堪的軀體，西洛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一股熱流卻從他的身體中湧出，鮮血染紅了眼前的土地。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是幻像的話，是不是有些太真實了些……
“伊莉雅……嗚！”
左眼已經徹底沒有知覺了，尚能視物的右眼也已經開始模糊，在餘光的一角，浸染鮮血的手正緊握著漆黑的劍柄，一抹暗紅正順著劍身緩緩滑落。
真實，無論是痛楚也後，還是鮮血也好，西洛隻有一種感覺，那就是真實，這是真實的空間和世界。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嗎？
那麽，什麽又是虛假的呢？
“嗒，嗒，嗒……”
腦海中的眩暈感消失了，但是隨著而來的卻是因為失血過多的另一輪暈眩，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就在此時，一串腳步聲卻在他的麵前響起。
“啊呀，這不是人類的天下王嘛！”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氣息，眼前的世界仿佛被黑暗所浸染，陰影慢慢擴散在血液之中。西洛慢慢地抬起頭，一襲黑色的長裙烘托的卻是蒼白的銀發。
“愛麗莎……”
身體，開始變冷了，不斷流逝的鮮血剝奪著西洛的體溫。眼前的少女變得模糊不清，隻有她的聲音還縈繞在耳畔。
“這是怎麽回事呢，身為人類的天下王，竟然變成了這樣。”
愛麗莎看著身前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少年，眼底劃過一道難以察覺的貪婪，若有若無的黑氣在她赤色的瞳孔中升騰，隨後又消失不見。
“……”
西洛沒有回應愛麗莎，此刻他也已經沒有辦法再去回應了。仿佛有一種重壓壓在他的靈魂之上，他的內心就像陷入了暗黑的泥沼，不可阻止地緩慢下沉著。
“真是可憐啊，看來你的人民已經拋棄了你呢，被所守護的人背叛，應該是絕望了吧。”
眼前，已經是一片灰暗了，連愛麗莎的身影也看不清了，隻有她那充滿著誘惑的魔音，還在西洛的耳邊回蕩著。
絕望吧，絕望吧，絕望吧……
從一開始就不會有什麽援軍，你隻不過是被人類推出的擋箭牌而已……
沒有利用價值的你，就這樣死去吧。你的神不會在意你的死活，你的部下會怨恨你的決定，你的人民最終也會把你徹底遺忘，沒有人會記得你……
沒有人會記得一個在這裏戰死的王……
“怎麽樣，天下王，要不要與我合作啊？”
愛麗莎引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西洛慢慢地抬起頭，被鮮血糊住的眼睛裏隻有迷茫。
“合作？”
“沒錯，和我一起，向那些背叛你的人，展開複仇！”
看到西洛迷茫的神色，愛麗莎漸漸笑逐言開，美麗的嘴角揚起危險的弧度，原本若隱若現的黑氣也變得越來越明顯
“複仇……”
“對！就是複仇！讓那些背叛你的人，感受絕望的滋味！”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憎恨吧！憎恨吧！憎恨奪走你一切的人！失去了地位，失去了部下，甚至還有失去生命，你一定很恨他們吧！
“加入我吧，隻有我才是你的同伴。”
看著在自己眼前沉默不語西洛，愛麗莎伸出了自己的手，蒼白的皓臂與屍山血河的戰場格格不入，白嫩的小手彰顯著致命的誘惑，在西洛的眼前晃啊晃。
“金錢，地位，就算你想要我，也不是不可以……”
正當愛麗莎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一股冰涼的觸感卻直抵她的心髒，寒光在眼前一閃而逝。來不及做出反應，愛麗莎隻能向後一閃，蒼白的肌膚帶起一縷血花。
“阿斯卡戰刃術——分流。”
在愛麗莎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西洛緩緩地站了起來，身體漸漸挺直，漆黑的長劍也穩穩地握在掌心之中。僅能睜開的右眼中，閃動著蒼藍的光芒。
“你，你怎麽……”
愛麗莎捂著受傷的手臂，鮮血順著蒼白的肌膚緩緩流淌，痛楚映現在秀麗的臉龐，讓人不禁心生愛戀，然而始作俑者的西洛卻無動於衷。
“我怎麽會脫離你的掌控，你是想這樣問嗎？”
鮮血開始慢慢的消失，凝固的血痂也從身上剝落，西洛就這樣站在這裏，站在斷天山脈之下，如同一棵挺拔的青鬆。久違的笑意，浮現在少年的嘴角。
“你是真的很厲害啊，既然能把我拉進回憶中，果然魔力多了就是能為所欲為嗎？”
“你在說什麽啊！天下王，為什麽要突然襲擊……”
“快停止你那拙劣不堪的表演吧！我都要看吐了。”
看著“愛麗莎“在自己麵前一副楚楚可憐委屈模樣，西洛花了好大力氣才讓自己沒當場笑出聲。這一幕要是愛麗莎看到了，她還不得活活氣死過去。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見西洛不為所動，“愛麗莎“也收起了自己的作態，漆黑的霧氣在她的雙眼之中升騰，隻是幾秒之間，她那雙赤色的眼睛就變成了兩個黑洞。
“無論是外貌，還是氣息，你都跟她一模一樣，為了對付我，你還真是下了番功夫。”
西洛微笑著說道，幽藍的瞳孔中卻閃過冰冷的殺意。他不介意被人看到過去，但他決不允許任何人侮辱他的回憶。
因為，這不是僅僅屬於他一個人的回憶。
“但是，不論你怎麽偽裝，還是擺脫不了那副此世之惡的嘴臉。”
對失去的地位感到悔恨，對戰死的兄弟感到內疚，仇恨利用自己的人民，貪圖權利與財富，垂涎美色與誘惑，深植於人性的惡意，被她利用的淋漓盡致。
隻不過，正是因為這份淋漓盡致，才導致了扭曲的存在。
“你可能不知道，愛麗莎當時找到我的時候，她什麽都給不了。”
金錢？沒有。地位？更沒有！甚至自己的生命都快保不住了，被窮追猛打最終隻能躲進已淪為禁區的最終戰場。當西洛遇到愛麗莎的時候，這個未來的暗影龍王甚至比他自己還要落魄。
“但是，她還是向我伸出了手。”
西洛的聲音如溪水靜靜流淌著，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不可思議啊：抵禦魔族的天下王，和統領魔族的暗影龍，兩個宿命中的對手，竟然會在最終戰場上相識。
“無名的戰士啊，你願意成為我的影子嗎？”
當時，愛麗莎好像是這樣說的吧，根本就沒有什麽條件，也沒有提前說明風險，自己竟然就這樣同意了，果然是個笨蛋啊。
“你是說絕望對嗎？”
剛才的魔音還回蕩在腦海之中，隻是曾經將西洛拖入泥潭的聲音，現在卻絲毫影響不到西洛。無論她再說些什麽，都沒有用了。
“不好意思啊，我所回應的，隻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