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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千秋功罪任評說 海雨天風獨往來(4)

  王攸聽到魏畑的通報聲,微微掀起轎簾向外一望,隻見這姑蘇府的衙門從外麵看去,和金陵城中的知府衙門並無不同,白牆黑瓦,高簷闊門以及占了小半個書院巷的八字牆。


  迎麵而來的是一道用以張貼公文告示的照壁牆,不過此刻的照壁牆上一張告示皆無,留下的隻是那些漿白色的糯米湯汁的痕跡以及一些未曾處理幹淨的碎紙屑。


  繞過照壁牆,一行人便到了府衙前的廣場。廣場上除了那兩座名為申明,旌善的亭子,還有一輛濕漉漉且少了個車軲轆的馬車,馬車的車廂外壁上印著的正是他王氏一門的族記。


  王攸放下轎簾,及至轎子被抬至二門處,才穩當的停了下來,不過沒有王攸的命令,這轎子並未落地。


  魯弘德麵有難色的看了一眼魏畑,然後來到轎子前,細聲提示道:“禦史大人,再往前就是儀門了,諸位大人皆在儀門後的大堂內。”


  “落轎吧!”王攸命道。


  “是!”魯弘德暗暗的吐出一口氣,好在這位新任的禦史大人並未動怒,接下來隻要將這位大人好生的送進府衙大堂內,那麽此番任務也算是徹底結束了。


  待轎夫平穩的將轎子落了地後,王攸扶正了一下頭頂的雙翅烏紗帽,然後輕步走了出來。按照規矩,王攸需要參拜儀門,他也看到了那寫有“公生明”三個大字的戒石以及那十六個觸目驚心大字。


  “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嗬嗬。”王攸心中冷笑了一下,不予理會的直接走向大堂。此時的大堂之中,並無手執水火棍的衙差,皆是是垂首而立的有功名在身的實權派官員。


  “大人,您總算來了!”湯暨急匆匆的來到王攸身前,興奮的說道。


  “蕭縣令,現如今禦史大人來了,你敢不敢把先前說的那番話再給王大人說一遍!你也太放肆了,禦史大人乃是朝廷欽差,豈能容你那般汙蔑。”湯暨大聲的質問道。


  話音剛落,所有人皆望向這位新來且年輕無比的禦史大人,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但所有人都失望了,因為王攸的臉上並無表露出一絲不快,相反聽到王攸笑道:“這人難免都有些毛病,比如說有些人管不住自己的嘴,說了一些不合體製的話,吃了一些不該吃的東西。這也是古人所說的禍從口出,病從口入。”


  王攸也不待眾人反應如何,直接看向坐在明鏡高懸牌匾下的阮燦,見後者並未身著公服,而是一套素服卻能夠坐於高位,想來這人就是江南道的道台大人了,於是拱手作揖道:“下官王攸見過道台大人!”


  阮燦見王攸身著正七品文官公服,有些訝然,然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素服,當即笑道:“王禦史不必多禮,請坐!”


  王攸理所當然的坐到了知府楊山對麵的那把椅子上,阮燦借機道:“既然人都來齊了,那便開始吧。”


  王攸原以為接下來這位道台大人會直接問起關於那四條人命的事情,沒想到阮燦沉聲說道:“放眼天下九州,最富者便是我揚州。揚州下轄四道,四道之中又尤以我江南道最富,哪怕擁有無數鹽商的淮南道,和西洋頻繁貿易的浙東道都有所不及,每年上交給朝廷的稅銀我江南道就占了揚州總體稅銀的三成甚至三成半之多。”


  “道台大人,可是那批稅銀出了問題?”楊山一針見血的問道,話音剛落,許多官員的臉色都是變得煞白,倘若真的出了大問題,那麽他們這些人都難辭其咎。


  阮燦看了楊山一眼,隨後又掃過王攸的麵孔,繼續道:“眼下問題不是出在稅銀上,而是出在用來承載稅銀的海舫上。”


  “市舶司那邊不是有二十多艘大海舫嗎?難道不能借幾艘先用用,走海上的話,十日即可抵至京都。”顧寧提醒道。


  “問過市舶司那邊的官員了,說是九月份的時候,和西洋一個名叫弗朗吉的國家談了一筆生意,說是有三十五萬匹的絲綢以及五萬件來自江西道瓷都的瓷器需要運送,實在抽不出多餘的海舫。若用那些小船的話,實在是不安全,所以陸大人才進京去奏請了。”阮燦半是欣喜,半是憂愁的說道。


  “難怪如此,我說撫台大人怎麽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進京,以往都是過了年後開了春,才上京述職的。”一名官員恍然大悟道,隨後又是幾句褒獎陸瑾之的話,使得不少人都隨聲附和。


  “那眼下稅銀怎麽辦?”


  “隻能等陸大人的結果了。”


  “是啊,但願朝廷能寬裕我們一些時間。”


  “放心吧,戶部的部堂大人可是江南甄家的老太爺,且又是兩朝閣老,哪怕聖上也要給上幾分麵子的。”


  “不錯,陸家和甄家也走的比較近,應該沒什麽問題。”


  正當一眾官員為此事完美解決而高興的時候,王攸開口道:“朝廷不會給諸位時間的,而且當下的朝廷急用錢。”


  “對,王大人說的不錯,因為北疆亂了,雲中和遼東皆發現有瓦剌人和女真部落犯邊,有近十五萬敵軍。”阮燦補充道。


  此等重磅消息一經說出,驚得場間眾人一片嘩然,王攸略微觀察了一下眾人的神色,許多人麵上露出擔憂之色,可垂著的眼底深處卻流露出一絲興奮和幸災樂禍。


  阮燦深深的看了王攸一眼,又說道:“這是頭一件事,也是關乎在座諸位前程的大事,接下來說第二件事,今年五月間的時候,徐州一地因北河決堤致使當地生靈塗炭,時有流寇四起,占山為王之事屢見不鮮,雖後來經各府,縣官軍圍剿,可還是存有餘孽殘黨未除,這也是導致了我揚州稅銀無法安全的通過陸路北上抵至京都的原因。隻是徐州這一亂,周邊百姓生計也有了影響,其中變化最大的就是米價,甚至有不法的鄉紳做起了倒賣的生意,來賺取當中的差價,對於此等投機倒把之徒,必須予以嚴懲!”


  “是!謹遵道台大人諭令。”各地官員皆應聲稱是。


  “最後是第三件事,那就是昨夜發生的墜河命案,楊大人,你是姑蘇府知府,此案便由你親自審理吧!”


  “大人,下官不敢逾製。此大堂內,除卻禦史大人之外,就您身份地位最高,此案應由大人結案最為妥當。”楊山忙推脫道。


  “那好,經本官多方查證,此案乃是意外所致,原因是馬匹發狂,致使車輛損壞,墜入河中。”阮燦一語直接終了此案,並在相應的卷宗上勾上了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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