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林黛玉語慰蕉鹿 王熙鳳繞走鬼門（2）
榮禧堂東側小院中的一間耳房內，周瑞家的來到正持誦經文，上香拜佛的王夫人跟前，側耳稟報道：“太太，大奶奶正在門外候著呢！”
“你去讓她進來！”王夫人轉了一下手中的佛串，當即命道。
“是！”周瑞家的點了點頭，然後暫且退了出去，將李紈從外麵請了進來。李紈見婆婆王夫人欲從座下蒲團起身，也適時的快步上前將其攙扶了起來。王夫人握住李紈的手，眼中含淚說道：“苦了你了，若是珠兒還在世.……”
李紈聽及王夫人談及賈珠的名字，不由的悲從心來，禁不住的細細哭出聲來，又聽得她搖頭說道：“兒媳心中雖苦，可也同為人母，自是這苦痛不及太太之萬一，將來自當好生教養蘭兒，不枉老爺和太太的恩情。”
王夫人心疼的安撫了一番，及至李紈停歇後，說道：“今日讓你過來，是想和你說些關於置辦年物的事。往年裏，這都是鳳丫頭的職責，隻是今年她有了身孕，如今算算日子，也將要臨盆待產了。”
李紈垂首聽著，她知道自己這位婆婆可能起了收權的意思，可眼下也不敢自作主張，於是試探回道：“兒媳從未接觸過此類的事情，這一時倉促，隻怕鬧了笑話，失了太太您的體麵。”
“探丫頭近來可好？”王夫人反岔開話題詢問道。
“去瞧過兩回，心不在焉的……”
王夫人聽了李紈的回答，一時沉默，隨後歎了口氣。“這丫頭骨子裏是個性子強的，隻不過平日裏不顯罷了。我知道她心裏還在怨我，可我已經盡力了。”
“三妹妹是個聰明人，她自小便是太太教養出來的，自然會理解太太的一片苦心。”李紈當即勸慰道。對於這般結果，她心中早有預料，並非是探春比不得黛玉，而是王攸所代表的的王家勢力太過於強勢，逼著賈家上上下下隻能順勢而為。至於王夫人，趙姨娘的那些小聰明，小手段在這大勢麵前隻能是蚍蜉撼樹，不堪一擊。
“但願如此，你回頭將我今日的話再說與她，勸導勸導才是！”王夫人當即囑咐道，話音剛落，隻見從玉釧外麵火急火燎的跑了進來。
“太太，不好了！璉二奶奶出事了！”
王夫人和李紈以及一旁侍立伺候的周瑞家的皆是心神一震，也不消多問，幾人急忙出門往鳳姐小院趕去。
王夫人一麵走，一麵安排道：“周瑞家的，你去老太太屋裏瞧瞧。老太太若是在屋裏，就暫且將事情瞞著，她禁不得大的刺激，倘若不在，即刻來回我。”
周瑞家的會意，答應著往榮禧堂西側的小院快步走去。
“玉釧，你去告訴一聲大太太，等等，先去告知大老爺！”王夫人想了想，又改了主意。說罷，她又看向身側的李紈，李紈亦交代了一句其丫鬟素雲，讓後者回園子前往看看寶玉，以防發生別的變故。
王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她之所以擔心寶玉，也是因為上次魘鎮之事，那次寶玉和鳳丫頭雙雙中招，這一次鳳丫頭又出了事，保不齊賈寶玉也會有什麽意外，凡事皆小心些為好。
“太太，是不是再派人去前院通知一聲璉兄弟？”
“不用，平兒那丫頭必定早就派人去找了。”王夫人皺眉說道，她心裏已經猜測道平兒肯定沒找到賈璉那個不長進的下流種子，否則事情也不會傳到她這邊來，這也是她為何派玉釧直接去找大老爺賈赦的直接原因。
婆媳二人剛行至後廊來到西角門處，見到粉油大影壁處並無騷亂，相反來往的婆子媳婦丫鬟皆是有條不紊的忙著手中的事，這反讓二人覺得蹊蹺。
這時，周瑞家的從賈母上房後的東西穿堂繞了過來，回稟說道：“回太太的話，老太太那好像沒什麽動靜。”
正當王夫人想要詢問些什麽的時候，小院內傳來一陣出自鳳姐的慘叫聲，緊跟著又是摔鍋破盆的哐當聲。
三人急忙進了鳳姐的小院，王夫人立即看到了站在廊下丹墀上嚇得不知所措的探春以及林黛玉姐妹二人。
“送兩位姑娘回去，哪有未出閣的姑娘管這種事的，將來說出去，反倒叫人笑話！”王夫人不悅的說道，也未理睬探黛二人，直接進了正屋。李紈急忙來到探春，黛玉麵前，無奈的搖了搖頭，領著二人離開了此處。
王夫人進了裏屋，來到王熙鳳的床前，看見王熙鳳正痛苦的捂著肚子，雙腿間的衣物早已被血跡浸染，臉上，身上竟是汗水，竟連話的力氣都是沒了。
“到底這是怎麽回事？昨兒不是還好端端的嗎？王太醫前兒還過來瞧過，說是至少也得下個月，怎麽反倒提前了？”王夫人接過平兒遞來的溫熱的帕子，替王熙鳳擦拭了一下額頭。平兒思忖了片刻，不敢隱瞞，便將王熙鳳先前提及王攸一事悄悄的說與了王夫人。
“這和攸哥兒又有什麽關係？”王夫人暫且按下心中疑惑，然後看向穩婆以及紙岫，問道：“現在情況如何？”
穩婆穩了穩心神，回說道：“回太太的話，二奶奶交骨未開，可眼下腹痛難忍，隻怕.……”說到此處，穩婆及時止住，而後偷偷的看了一眼紙岫，繼續道：“當下最要緊的還是讓二奶奶保存體力精神要緊，哪怕有萬一之事，也好應對，還請太太能做好相應的準備。”
王夫人如何聽不出穩婆的言下之意，這女人產子猶經鬼門，真若出了意外，今日在場的包括她都討不得好。王夫人看了正躲在簾子後的周瑞家的一眼，後者趕忙退了出去，再度前往賈母上房，這一次不能再瞞了，有些決定王夫人擔不起。
“姑媽！”王熙鳳微微睜開雙眼，無力的看著王夫人，弱弱的叫喚了一聲，隻覺得恍惚不明，隨後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啪！”
一個人影疏忽的被光照亮，嚇得王熙鳳差點沒驚呼出聲。
“好嫂子，等死我了！你怎麽才來，我想你的緊啊，你那天不來，又是凍了我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