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林黛玉語慰蕉鹿 王熙鳳繞走鬼門（1）
秋爽齋中，賈探春正坐在那張花梨大理石的書案前，撐著個腦袋獨自的發起呆來。看著窗外的那幾棵已經掉光了樹葉的梧桐樹，不禁出了神。
“沒想到那居然是大姐的意思。”探春回想起那日後來在王夫人屋內，太太對自己私底下透露出的消息。
“鐺鐺鐺……”一陣清脆入耳的擊罄聲吸引了探春的注意，隻見林黛玉正手拿小錘，快速的敲擊著那個懸在不遠處洋漆架上的白玉比目罄。
“你瞧這丫頭，怎麽也學起了雲丫頭來，倒是瘋了，連人進了屋，也是不知了。”林黛玉笑著說道。
“林姐姐，你怎麽過來了？”賈探春後知後覺的問道。
“自然是來邀你一道去大嫂子那去起社作詩了，你難道也忘了不成，今日可是初二！”林黛玉伸出兩根手指在賈探春麵前晃了晃。
“大嫂子早上送了蘭小子去了學堂，回園子的時候又被周姐姐叫了過去，想必是太太有命。”賈探春看著將小錘掛回懸架上的林黛玉，麵露憂色的說道。
“二嫂子有孕在身，行動愈加的不便了，才剛讓平兒姐姐去了我那借了紙岫過去看看。”林黛玉來到探春麵前，握住她的手說道，“前幾日我聽寶姐姐說起二舅母要你和大嫂子幫襯著管管家事.……”
“我心裏煩的緊，實在抽不出別的心思。”
“可還是為了那件事？”
“我也不敢瞞著林姐姐，那日在老太太那和你見了麵，說了那些話後，又和二嫂子一並去了太太屋裏，太太和我私底下說那是宮裏娘娘的意思，嗚嗚嗚。”賈探春將心裏的話吐露出來，一頭撲在林黛玉懷中，當即落了淚，複又說道：“我不明白為什麽太太當時不直接了當的和老祖宗挑明了，為什麽姨娘她就不能多想想，非要弄得闔府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樣最起碼不會落得眼下的這個田地，太太讓我管家，可那些下人婆子媳婦們心裏眼裏又會如何看待現在的我。娘娘讓我嫁給攸哥哥本意肯定不是想讓我和林姐姐你爭什麽，隻是太太的做法實在是……林姐姐，我現在該怎麽辦？”
林黛玉輕輕的拍著探春的背，又聽探春繼續哭訴道：“自打小以來，太太就將我養在身邊，待我猶如親生女兒一般，我亦覺得太太是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了。可是這一次我實在是傷透了心，姨娘固然可恨，可太太給我的感覺卻是可怕！太太是我現在，甚至將來的依靠，我感念太太對我的養育之恩，是故凡事我都依順著她，為她考慮，而現如今太太讓我主事，我這一時間都不確定太太的真實用意了。”
聽罷，林黛玉也算是知曉關於上個月親事風波的一個大概的真相。二舅母讓探春嫁給攸哥哥是宮裏娘娘的意思，現如今想來確實無可厚非，隻是這其中變數很多，而最終的結果卻是王家的當家太太選擇了自己。
“攸哥哥，你在其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林黛玉是個聰明人，探春都能意識到的不對勁，她如何參不透。
“探春妹妹，你可還記得王家太太那日在瀟湘館時和我們一眾姐妹說的那句話？”林黛玉凝重的問道。
“啊？！”賈探春有些發懵，怎麽林姐姐會提及那件事，可眼下管不得其它，隻好回想起當日之情景。
“你將來想做什麽樣的人，或者說你想要什麽？”探春和林黛玉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句話，同時也是互相詢問。
“林姐姐，你是不是有了答案？”賈探春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新奇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的想法對不對，現如今我和攸哥哥已經小定，那自然將來我會以他為主，隻是我不清楚他將來要做什麽或者說想要什麽？”林黛玉不確定的回答道。
“你如何會不知他的心思。”探春一臉的不可思議，可聽到接下來林黛玉的解釋也不禁點了點頭，“人都是會變得，既然如此，心思自然也會變。有一天晚上紫鵑和我說什麽‘黃金萬兩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又說一些不著調的渾話，可那些話現如今細細想來，未必就沒有一番道理。隻是這變好還是變壞，那就不可知了。”
“林姐姐的意思是想讓我先做著，至於結果如何，先暫且不管，不能因為思慮結果好壞，反而不敢行事。這樣反倒成了自己的錯處，更是給外人捉了把柄，看了笑話。”
林黛玉也有些愕然的看著賈探春，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麽想，可見探春說的也有道理，且能夠解了當下的燃眉之急，也就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下來。然而實際上，林黛玉的本意是有些悲觀的。
“我和他的將來會如何呢？”林黛玉心底暗暗想道。
“看來攸哥哥留的那‘兼聽則明’四字果然奏效，今日多虧了林姐姐開導，其實關於那個問題，我心裏也有了答案。那就是‘若是有機會，我想要出去走走，就像琴妹妹一樣，遊曆天下的名山大川，做一番大事業’！”賈探春淚中帶笑的說道，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天真，或許這一輩子都沒有這個機會了，可是正如王家太太說的想和做是兩碼事。
“還大事業呢！咯咯咯。不知道探春妹妹的大事業是什麽？”林黛玉玩笑著問道，賈探春紅著臉，也不知如何解釋。林黛玉又說道：“好了，先將眼前之事做好了才是要緊之務，無論二舅母是出何目的，想來也是為了你著想……”
話還沒說完，隻聽得屋外傳來翠墨急切的通報聲，其後還跟著侍書，雪雁和潤竹三人。
“姑娘，林姑娘，不好了，二奶奶院裏都亂了套了。”
“什麽！”賈探春一驚，又心裏敁敠了一下日子，複又對林黛玉說道：“林姐姐，我先去看一看，你身子弱，還是早些回蒼泱築要緊，指不定外麵已經亂的不成樣子了。”
“不，一起去！”林黛玉當即否絕了探春的提議，賈探春知道這是林黛玉要為自己壓陣，不由心生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