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光祿寺賈蓉領錫 恒舒典薛蝌盤物(2)
賴大的報喜聲伴隨著鞭炮聲傳至賈珍父子二人耳朵內,一時間使得二人麵麵相覷。賈珍心中快速的計較了一番,然後命身側的賈蓉道:“蓉兒,你回家去和你母親說一聲,快去。”
賈蓉會意,當即折道往家中趕去。路上,他並無半分欣喜之色,相反在賈蓉看來,這是鳳姐失勢的前兆。西麵府上,表麵看起來是王熙鳳赫赫揚揚,八麵玲瓏,可賈家上上下下都知道王熙鳳賈璉一家是協理二房的,日後是要回到大房的,至於那管家的大權不過是王夫人的一句話。而眼下這個他還未曾見上一麵的族弟的出生恰恰會成為榮國府兩房再度博弈的導火索,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炸了。
在此過程中,榮國府的管理階層極有可能迎來一波較大的變動,這個變動同樣也會對寧國府造成影響,畢竟舊年裏賈珍這一房和賈璉一房關係密切,二者利益牽扯頗深。是故方才賈珍聞得王熙鳳產子一事才會那般失態。
榮國府門口,賈珍和賴大閑聊了幾句。通過賴大給出的幾條信息來看,王夫人已然提前出手,這不得不讓賈珍心裏欽佩王夫人翻雲覆雨的手段,更是覺得背後發涼。
“這王家的人還真是沒一個簡單的!隻是這般狠辣未免顯得太無情了!”賈珍在腹中評判了一句,接著往賈赦小院方向望了一眼,啞然失笑的搖了搖頭,便是往榮慶堂方向而去,欲將今歲的賞錫交由了賈母和王夫人查看。
可行至二門處時,賈珍從應值的嬤嬤口中得知賈母和王夫人眼下皆在鳳姐院中,此時冒然前往未免遭人閑話,且又諸多不便。於是他轉道去請示賈赦和邢夫人。邢夫人因害火眼不宜見人,命人打發賈珍去了賈赦書房。
“侄兒恭喜叔叔,喜得麟孫!”賈珍見到滿麵紅光的賈赦,當即請安道喜道。
“你消息倒是靈通的很,我才命人去給各家報喜,你就來了!”賈赦哈哈笑道。
“並非是侄兒消息靈通,而是侄兒想著給叔叔請安,這一出門正好撞見了這喜事,於是第一時間便是趕了過來。今兒侄兒一則是為道喜,二則是想著和叔叔您說一聲宮裏每年的春祭恩賞已經關領了。”說罷,賈珍忙從袖口中掏將出那個小黃布口袋,鄭重的遞到賈赦麵前。
賈赦細細的看了一眼,當看到五百兩淨折銀幾個字的時候,不由的眉頭一挑,立刻問道:“珍哥兒,這可給老太太瞧過了?”
“未曾!”賈珍並不多言,直接了當的答道,“侄兒想請叔叔的示下。”
賈赦確實有些受用,可這春祭恩賞畢竟出自宮裏,容不得半點馬虎,假意訓責道:“你做事也太馬虎了些,枉你也是管理一家的主子,怎麽不懂這其中的道理!”賈珍忙賠笑道:“叔叔教訓的是,我原想著大妹妹產子,老太太和二太太必定去了她那,自然是抽不得空的。找璉兄弟吧,又聽門口的小廝說他出府辦事去了不在家,所以才來了叔叔這討個請示。”
“嗯,你想的周到!此事我已經知曉了,你且回家去吧。對了,這是喜錢,也是個彩頭,你拿好了。”賈赦誇讚了一番,塞了些許銀錢並著那黃布口袋一道進了賈珍的袖口內,嘴裏還說道:“我這孫子也得沾沾聖上的恩福!”
賈珍笑著請辭離開了,回到家中,遇見了正和丫鬟嬉鬧的賈蓉,不爽的冷哼了一聲,罵道:“整日裏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若讓外人瞧見了,豈不是將我的臉麵都丟盡了!我告訴你,過幾日你爺爺就從觀裏回來了,仔細你的皮!”
賈蓉放開了丫鬟,默不作聲的侍立一旁,等賈珍離開後,撇了撇嘴,啐道:“我若被揭了皮,父親您也難辭其咎。說我偷雞摸狗,你自己何嚐不也是一樣!兒子這是有樣學樣。”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後,兀自的摟著丫鬟的腰進了自己的書房。
且說賈珍回到尤氏上房中時,尤氏屏退了屋中伺候的丫鬟,隻留下了銀蝶一人用以端茶倒水。
“怎麽樣?”賈珍揉了揉微痛的太陽穴,問道。
“銀蝶,你說吧!”尤氏看了銀蝶一眼,示意道。銀蝶點頭,回稟道:“回大爺的話,奴婢悄悄的打探了一番,聽聞那邊府上的事情現由珠大奶奶管著。”
賈珍揮手道:“這我已經知道了,說重點!”
尤氏緊接著銀蝶的話說道:“太太讓薛家大姑娘插了一手,而薛大姑娘畢竟是外客,關鍵在於探春妹妹如何做,若是探春妹妹做不好失了人心體麵,那麽及至寶玉成親前,依舊是鳳丫頭持家!”
“薛家?!嗬嗬。”賈珍冷笑道:“原來如此,想必是太太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讓這位薛家妹妹成為寶二奶奶了,好一個金玉良緣!好一個步步為營,徐徐圖之!”
“.……”尤氏清楚這些年,賈氏一門雖然名義上還是金陵四大家族之首,維持著一門雙國公的體麵,可實際上卻處處被同為四大家族的王氏打壓,表麵上說什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不過是做給外麵的人看的,他們並不清楚內裏的實際情況,有道是黃柏木做磬錘子——外頭體麵裏麵苦。
京都如是,南麵金陵亦是如此。以前是王家依附賈家,可現如今卻是倒了過來,這使得賈家不少習慣了被人捧在高處的主子心裏就不是滋味了,所以賈家也開始有所行動防範王家的繼續滲透。
“這事你怎麽看?”賈珍看向尤氏,詢問道。
“是不是看看老太太的態度再做決定,鳳丫頭和咱們關係不錯,沒必要太早下決定。”
賈珍捋了捋自己下顎的胡須,沉吟了許久,說道:“我也並非是那種見不得別人比咱們強的人,就拿王家所說,能和王家那位舅老爺扳手腕的,咱們賈家闔府上下也就老太太和我父親,隻是老太太畢竟年歲大了,心力交瘁隻怕不是長久,我父親那人自打去了玄真觀修道,也萬事不管了,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麽病,好好的進士老爺不做,非得練什麽丹,修什麽道。再來說王家大爺,論年紀,他比我,比璉兄弟更年輕,論行事手段,看起來什麽都沒做,可事事皆做的滴水不漏,這還是我後來偶然驚覺的,要說他有什麽弱點,也就林家那位大姑娘算是了,論品學能力,不是我看不起家裏的這些兄弟,實在無人可與之相較。”
“您是打算直接下注了?”尤氏不可置信的看著賈珍。
“結果不是顯然且必然的嗎?”賈珍玩味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