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賈元春傷心欲絕 林黛玉隔闊相思(3)
“日後切莫再犯糊塗了。這一次你的小命差點就折在今日了,若非老太太,你叫我來日如何向你老子交代。老爺素日裏雖對你嚴厲,可何嚐不是對你抱有重望,你怕他,娘知道,這也是你的委屈。可世人都是這般過來的,就連你那兄弟也是一樣,甚至受的苦,流的淚比你還多,你自個兒想想,這些年你那兄弟遭受過什麽。娘知道你和他不一樣,也不應該拿他和你比,可有些事兒啊,你要提前明白,這也是你將來立身處世之本。”王夫人一一囑咐道,“從今往後,娘會叫人考較你的功課,這也是為了來日你老子回京,他若知道你用功了,想來今日之事傳到他耳朵裏,他也能有所寬慰。”
“可是能不能再等上幾日,最起碼等晴雯的病好了,再搬出來也不遲!”賈寶玉囁嚅的說道。
“晴雯?病了?”王夫人唬了一跳,這寶玉屋裏的丫鬟病了這事怎麽她才知道,按照府裏的規矩,丫鬟病了,是不許住在園子裏的,以防傳給主子,這成何體統。賈寶玉見母親王夫人麵有慍色,忙垂首不言了。
“玉釧!”王夫人朝著門外喚道。
“哎!”玉釧快步掀起簾子走了進來,對著寶二爺行了禮,然後恭敬的等候著王夫人的吩咐。
“上次,就八月裏的時候,寶玉屋裏來我這送插花的是誰?”王夫人問道,為了讓玉釧盡快的想起來,王夫人又提醒道:“就是後來我又賞了些衣物給她的那個!”
“回太太的話,是二爺屋裏一個叫秋紋的二等丫鬟,當日裏太太,二奶奶以及趙姨奶奶,周姨奶奶以及我們一眾丫鬟都幫著太太您替三姑娘找衣裳,中途秋紋領著麝月兩人一道過來的,太太因著二爺的孝心當時一高興就賞了秋紋兩件衣裳。太太要問的可是這件要緊事?”玉釧一字不落的說道。
“對,秋紋!原來是她,倒是個好丫頭,明兒我親自去瞧瞧。還有這秋紋和晴雯可是同一個丫頭?”王夫人又問道。
“不是,秋紋是二等丫鬟,而晴雯是一等丫鬟,晴雯原是老太太屋裏伺候的,後來被老太太賜給了寶二爺。至於別的奴婢就不清楚了,待會等襲人來了,太太可以詢問襲人,她畢竟是寶二爺屋裏的大丫鬟,凡事必定是一清二楚的。”玉釧雖不知王夫人是何用意,不過謹慎點總沒錯。當初姐姐金釧的死屬實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尊卑是萬萬不能被打破的,這是府上的大規矩!是故玉釧知道晴雯的事,也不會詳細的說與王夫人,以免王夫人認為自己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玉釧始終牢記王夫人素日裏的教導,從不與賈寶玉走的太近,如此才能夠安然無恙。
“都是伺候寶玉的,還分什麽老太太給的,真是笑話!難道她還仰仗著老太太的勢欺負寶玉不成?寶玉!你說!有沒有這一回事?”王夫人冷笑道,然後看向賈寶玉。
賈寶玉忙搖頭道:“太太,這是沒有的事,她們往日裏並沒有欺負我,太太若是不信,等襲人回來了,您再確認一遍就是。”
“嗯。”王夫人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眼下不宜大動幹戈,寶玉情況不穩定,其餘的日後再說吧。而且老太太那態度還不明朗,此刻若真的處置了這個叫晴雯的丫頭,隻怕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到時說不定自己又得被叫去挨訓,不過這個晴雯王夫人倒是還未見過,也許見過也忘記了,索性先記下此事。
“太太,這馬上就三更了,是不是該讓二爺歇著了?”玉釧的一句話反倒提醒了王夫人,王夫人看著滿臉愁容的賈寶玉,心頭也是一軟,然後又叫來周瑞家的,安排諸項事宜,便領著寶玉自往自己的小院中而去歇著了。至於襲人,王夫人睡前吩咐了玉釧說是明日再見。
京都冬夜的月淒冷孤絕,映射在每一個人的夢中。
大觀園,蒼泱築,林黛玉正秉燭在梳妝台前伏案書寫著什麽,像是一首五言絕句。微弱的燭光映在紙麵上,林黛玉目中充滿著躊躇,思念甚至還有一絲悵然。
“姑娘在做什麽?”紫鵑悄聲的來到林黛玉的身後,問道。在幽暗的角落裏,一道身影也微微的動了動,然後又寂靜的沉默了下去。
“沒什麽!”林黛玉有些慌亂的將紙張一揉,成了一個團狀。看著這個團狀的紙張,林黛玉不由的落下了眼淚,但很快又被她擦拭掉。隻是這個細微的舉動並未逃脫紫鵑的眼睛,紫鵑知道林黛玉心裏又有了結,往年裏隻要姑娘默默落淚,無外乎自個兒在自苦,原因有思念父母,感歎自身體弱多病,甚至有時候會為了落花,流水而傷感悲戚。
沒親事前,姑娘落淚,可現如今有了親事,姑娘還是不自主的落淚,這明顯就出在了那個人的身上,於是紫鵑詢問道:“姑娘是不是在想攸大爺了?”
林黛玉搖了搖頭,否認道。可紫鵑何等慧心,林黛玉緊咬的嘴唇,微紅的耳朵,以及美目中那一絲慌張,這些都被前者盡收眼底。不過紫鵑並未當著林黛玉的麵拆穿,自家姑娘麵子薄,禁不得調笑捉弄,真惱氣起來,可是會發脾氣的。
想到這,紫鵑不由的笑出聲來,隻是這一笑,反倒讓林黛玉好奇起來,瞪大雙眼看著麵前的紫鵑,然後又害羞的垂下腦袋,“壞丫頭,我讓你壞!讓你壞!”
“姑娘自個兒的事怎麽反倒怨起我來了?我也不過是這麽一說,可姑娘卻是搖頭否定啊。姑娘現如今有了親事,以後就更要注重自個兒的言行了,畢竟姑娘馬上就要跟著老太太和王家太太進宮朝賀行禮了。”紫鵑笑著說道,目光中隱隱有著興奮。
“你這丫頭胡說些什麽?誰說我要去的?還有老太太也沒有準信出來,就你整日裏擱這胡沁,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說罷,林黛玉就將自己的手伸向紫鵑的臉部,紫鵑忙告饒道:“姑娘,我錯了,我求饒。我瞧著姑娘白日裏和筆箐以及紙岫去了凹晶溪館,回來的時候臉上也無喜色,反倒比先前更加愁容不展,這又是為何?”
“紫鵑,你說他對我是真心實意嗎?”林黛玉相當認真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