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往後每一日，我閑來都會出門轉轉，但確實是再未去過翹楚閣，更別說是其他青樓。可心裏卻始終有個念想在那裏，那就是空歡。我時不時總會想起這人，然後就會晃神好一會，茶不思飯不想的，餓上自己一頓。
偶爾呢，又會想起那個混蛋，雖然自己極力的控製著腦袋，可幽冥的樣子，總是情不自禁地蹦出來。然後，我又會晃神很久，隨即就開始胡吃海喝。好像想起這混蛋，整個人就非常不爽，最終便隻能靠食物來發泄。於是，在小雨點的眼裏，每天我就處於兩種極端的狀態下，反複轉換，喜怒無常。他見我如此，隻是歎歎氣，也想不出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其實連我自己也不清楚，這是什麽情況。對於空歡，我的確是被他的模樣迷倒，說不定真是犯了人們常說的那種相思病，但對於幽冥這混蛋呢。我是實在想不通自己的想法了，和他是冤家，且又被月老所說的狗屁紅線牽扯，我們兩估計都是看對方很不順眼了。
每次碰麵，都恨不得打個三百回合。但是如今是怎地，我明明討厭這人，討厭的要死。可還是會時不時想起他，哪怕如今他變成了更可怕的婆娘，我也還是會想起來。然後又自己生自己的氣。天呐！我是不是太作孽了！月老這蠢貨，究竟是怎麽管理人間姻緣的，盡是灑些狗血。
還不如市井傳看的那些呢！不過話說回來，也不知道那混蛋在青樓混的怎麽樣了，雖然她是挺有手段，但畢竟現在也隻是個女人，難免還是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吧。想到這裏，我當初好不容易堅定的意誌，又開始動搖了。就去這一趟，就這一趟，爹不會知道的，一定不會！就去那裏瞧瞧她，看她被人欺負成什麽可憐樣了。再說，那裏還有空歡呢，找他出去玩也好嘛。
於是，我的意誌還是徹底敗下陣來。不一會，我吩咐小雨點準備好了銀兩，主仆二人趁天黑就出了門。雖然隻去過那裏一次，但我還是輕車熟路地到了。小雨點是第一次來這種煙花之地，顯得很是膽怯。在我背後，聲如蚊蚋地說道。“少爺……我們真的要進去嗎？”我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給他鼓勁，也完全忽略了自己也隻是第二次來這裏罷了。
我們兩人一進去，老板娘如以前那樣，打扮地花枝招展地過來了。香噴噴的花手絹在我麵前揮來揮去，惹得我連打了三次噴嚏。“哎呦～高公子！你可算是來了，咱們秋瞑姑娘可想死你了。”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尷尬地扭頭對小雨點使了個眼色。隨從明白過來，掏出錢袋，給了她幾錠銀子。老板娘放在手裏掂了掂，嘴上笑得開了花，正準備開口。我皺眉給了她個不耐煩的眼色，冷冷警告。“這錢給你，我隻有一個要求。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今晚來過這裏。”她點頭如搗蒜，掩嘴又笑了好幾聲，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說道。“秋瞑姑娘今晚有客人，我先將您帶到隔壁房間去，等會我讓她將那客人勸走就來見您。”
說著，她走在前，要將我帶去一間空房。可路過另一個房間的時候，我忽地聽見裏麵吵鬧的打砸聲，隱隱還有女子的叫喊聲。我一下子就聽出那是誰，連老板娘都還沒來得及反應，我一腳就狠狠踹開房門。猛然衝過去，又是一腳將壓在那人身上的男人踹出老遠。我半跪在地上，扶起了那人，這才看清了秋瞑的情況。身上衣衫差不多都被撕爛，難以蔽體，還隱約露出肌膚上遍布的傷痕和淤青。
她見來人是我，竟然不哭不鬧，隻是垂著眼眸，不肯看我。我咬牙低低罵了一句”畜牲”，趕忙扯過床上的被子，裹在那人身上。方才那畜牲被我突如其來的一腳踹在地上，此時快要踉蹌爬起來的時候，我抓起桌上的裝滿熱水的茶壺，一把砸在他的頭上。熱水飛濺出來，灑了我一臉。可我竟然除了破天荒的憤怒之外，再也感覺不到旁的什麽。這畜牲吃痛，雙手捂著頭，叫的哭天喊地。
我又抬起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在他褲襠上。這一下，痛的這人已經完全站不住，倒在了地上，滾來滾去。在場所有人都呆住了，附近還有許多人湊過來看熱鬧。青樓常有客人爭風吃醋的事情發生，但是下手這麽狠的還是稀奇。這男人的隨從也聞聲趕來，推搡著眾人擠了進來，怒吼一聲。“你個臭小子！敢打我們老爺！”我看過去，就見一彪形大漢，虎軀一震，慢慢走向了我。我這才猛地清醒過來，看看四周，一陣驚詫。剛剛這些，都是我做的嗎！我竟然如此失控，如此不理智！天呐！救命啊！小雨點衝過來想要阻止，可一下子就被那威武雄壯的漢紙推開，摔在了地上。
再之後，眾人的驚呼中，我就看見沙包大的拳頭朝我揮過來。於是開始思考著接下來的善終問題，這一拳估計我俊俏的臉蛋也是破相了，真可惜，臨死之前都不能盡量帥一些嗎。我閉上眼等待著那拳頭落下，可最後又聽見眾人再次異口同聲的一次驚呼。我乍一抬眼，就見那拳頭在離我臉還有一點點的距離時，被人握住，然後停了下來。但那力道還是驚的發絲微微顫動了一下。
我將目光從拳頭上移開，移到另一隻手的主人身上。是他！我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有些心慌。眼前站著的不是別人，就是空歡。他竟然救了我，太好了！看他那英姿颯爽的模樣，我差點就跳起來拍手叫好了！可是礙於還有眾人在場，我及時的按耐住了。他對我持著溫和笑意，點了點頭。
然後放開了那隨從的手，轉身對門外看熱鬧的人群禮貌地微微躬身說道。“剛剛這位老爺不小心喝醉，打了我們這的姑娘，還把自己也摔成了這副德性。打擾各位雅興，實在不好意思。”旁人偷笑幾聲，在老板娘的招呼下也回了房間。那隨從跑過去將老爺扶起，落荒而逃。小雨點湊過來，打量我周身，擔憂地問道。“少爺，那人有沒有弄疼你。”我不做聲，呆呆地望著空歡笑。隨後，我們幾人出了屋子，讓丫鬟給秋瞑換身衣服。
我並沒打算離開，她被那人打成這道模樣，出於這幾世的革命情誼，也應該留下來慰問幾句再走的。而空歡見我還在這裏，也不便先離開，便一起現在門外同我談兩句。“公子以後來這裏，還是小心點好。可不是次次都有我，能及時救您的呢。”我伸手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給你們添麻煩了，實在不好意思。我方才就是見那人太過下作，竟然動手打女人。一時沒忍住，就上前阻止了。”
其實剛才我是如何衝上去，又將那老爺打成那副熊樣，我的確是想不出細節了。隻知道踹開門看見，那混蛋被別人欺負的時候，腦子頓時就發熱了。手腳也不聽自己的使喚了。雖然我從前也和這女人打過架，也吵過架，但好像就是不能允許別人打她罵她。唉，真是一段孽緣啊。“我叫高莫，這裏有什麽損失，我都會賠償的。”我誠懇地仰著頭，對他說道，一掃從前紈絝子弟的頹廢之風。“這倒不用，畢竟那人也是自己有錯在先，即便高公子不出手，空歡也斷不會輕饒了他的。”
這話一出，他在我心裏的地位又唰唰地往上高了好幾個位子，愈發地正氣凜然。我正準備開口說話，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訝然地問道。“高莫？那你爹是宮裏的高太傅嗎？”我眼裏閃著光，好奇地脫口而出。“你聽說過我爹？那你聽說過我嗎？”他忍不住笑意，眼角微微上揚，抬手輕輕點了一下我的鼻尖。那溫柔的不能再溫柔的觸感，稍縱即逝。卻像是點在我的心坎上。
“聽過啊。高太傅不爭氣的兒子嘛。”這話他說的輕輕鬆鬆，不帶有絲毫的鄙夷或是不屑，像是說著什麽極為好玩有趣的事物一般。我臉頰又微微紅了，不待我再回答。丫鬟已從房間裏退了出來，告訴我說，可以進去了。空歡聞言，也不再繼續和我閑聊了，便轉身離開。我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望了很久，直到小雨點走上前，推了我一下。
“少爺，你臉怎麽這麽紅！”我雙手捂著臉頰，大口呼吸著。“我是喝醉了！喝醉了！”小雨點卻顯得格外納悶。“少爺，你今晚喝酒了嗎？”我不搭理他，鑽進了秋瞑屋子裏。
可剛剛跨進去，一個枕頭就摔在我腳邊。滾了幾下，又停住。就聽秋瞑冷冷地衝我喊道。“出去！”我不回答她，彎腰撿起了枕頭，還是朝她走去。看她現在這可憐樣子，我就暫時先讓著她，不和她鬥嘴，省的到時自找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