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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帝王臥病榻,天雷現逆言,文官將此夜稱作“驚霄之變”。


  上一個能用“驚變”稱號的夜晚,還是滕今月血洗半個王宮的時候。


  禦前侍奉的醫官將裕德殿圍得水泄不通,此時王上的生死成了頭等大事,沒人會在意後宮的妃子裏有人跳了樓。


  而跳樓的那位,正是有著“芙蓉蓮骨美嬌娥”名聲的蓮妃。


  聽說蓮妃是穿著白長袍登上仰月樓的,從樓頂摔進芙蕖水池,連水花都沒濺起幾層,宛若她薄紙般空白脆弱的生命。


  蓮妃的死訊壓了好幾天才傳至關押回良澈的天牢。


  牢獄裏的回良澈,一改往日的死寂,在天牢裏咆哮:“世道不公!我要見父王,讓我見父王!”


  可惜昏迷的回王聽不到自己兒子的喋血之語,在無數醫官搖頭歎息之下,似乎就這麽被定了死刑……


  驚霄之變過後的第四天,王都又下起了陰綿細雨。


  鏡泊湖畔,柳樹梢下,單薄的人兒撐著傘,她握住傘柄的骨節分外修長,晶瑩剔透的眼眸匯成了一汪秋水,帶著孱弱而惹人憐愛的目光,向我來的方向望去:“沒有人跟你來吧?你知道的,我們現在的處境,不方便見麵。”


  自收到她的信箋起,我就在納悶:什麽風能把她吹來了?


  “我不知道葉扶是你,如果知道的話……”記憶中有著選擇困難症的女孩已然經曆很多了,褪去稚子般的天真,她的言語平緩而生澀。


  早知道的話,又能怎麽樣呢?


  君盡瞳要殺我,便是誰來阻止都不好使。


  他就是這般純粹而果決,可以傾盡全力護他所護,殺他所殺。


  隻是我還沒適應從被庇護的位置走上他的劍鋒。就在驚霄之變的雨夜,和他徹底決裂了。


  這個秋天的細雨淋在身上猶如刀子,見她凍得瑟瑟發抖,便解了衣袍搭在她雙肩上,我摸了摸她凍得有些泛紅的臉蛋,笑道:“如今你也有了自己的選擇,我們陣營不同,不用為我惋惜。”


  真好,她再也不是那個懊惱著叫我幫她二選一的小女孩了。


  而我也在驚霄之變的夜晚看清了其它三位“兔公子”的真麵目。


  落入異世從來不止我一個,她們為了活下去都學會了偽裝。


  我捏著她雞蛋般光滑柔軟的臉蛋,輕輕往外一扯:“笑一笑吧,難得見到老同學,不要哭喪著臉。我這不還沒死呢嘛。”


  她被我不正經的語氣弄得破涕為笑:“你呀你,還是這般恣意隨性。”


  君盡瞳愛竹,她的名字裏正好鑲了個“竹”字。蘇竹君。


  很是佳偶天成的一對。


  我兄弟娶了我姐妹,說起來還是挺自豪的。


  隻是她的臉色有些不好,沒說幾句就咳了起來:“我聽夫君說,朝中的紛爭日漸激烈,其中就有滕家作為推手。滕家一直是王上的寵臣,自古寵臣禍害朝綱的事不是沒有。我沒想到你會是滕家的人,你怎會想為奸臣之後呢?”


  她說,奸臣之後。


  如果說各自為營,我能理解。奸臣之後,聽著就好笑。


  什麽時候我那涼薄的師父、暴躁的師兄能成為奸臣了,我等著。


  “這是君盡瞳說的?”我掂量著問。


  她睜大迷茫的眼:“誰是君盡瞳?”


  “哦,君臨。”他如今好像用的是這個名字。


  蘇竹君下意識地咬著貝齒:“你從哪聽過他叫那個名字?”


  “很久之前了,當時他還是小侯爺。”我毫不避諱地簡要說了幾句,將我和君盡瞳換瞳的事跟她說起。


  蘇竹君臉色倏爾蒼白了幾分,嘴裏囁喏著:“原來是這樣啊……”


  她又咳了咳,喋出細小的血珠,怕被看見,掩在手心下。


  可我是何等眼力見,抓過她的手腕探脈:“你的身子很虛啊,精血不足,雖然吃了很多補品,但病灶沒有根除。”奇怪,好端端的,怎麽會傷及精血,又不是落了胎……


  我噌的望著她漸漸清冷的臉,“你落過胎?”


  蘇竹君被這句刺傷,猛地抽回手:“一點小事,是我不小心。”


  “尋常落胎可以治好,用藥的,可就難瞧了。”


  “是了。”她眼眶含淚,透著不甘的意味:“我被人害的落胎,還至此精血受損,壞了身子。你滿意了吧?你還要咄咄逼問什麽?”


  “誰下的手?”我無視她被刺激後發泄情緒的樣子,繼續問道。


  “蕭山的小祖宗。”顯然不想提及這個名字。


  幸虧我記憶力不錯,尤其記我的死敵:“蕭鈴音?”


  “你怎麽知道?”她沒想到我能一下子猜中,不敢置信地望著我。


  又是她啊。我的心動了真切的殺意,卻還是按耐住,安撫眼前的淚人:“哭什麽,別人傷了你,你也不知道討回來。”


  “不光蕭鈴音,還有回良夜這個狗賊。”她咬牙切齒道。


  我想了想,“好像前兩年君候彈劾四王爺苛扣糧餉?”


  “回良夜為了掩蓋罪證,派人暗殺過夫君和我。我當時身懷六甲,夫君依托蕭山的勢力坐上君候的位置,而蕭鈴音就這麽光明正大的住進了侯府,在我的飯菜裏下了毒。我隻覺肚痛難忍,又逢四王爺的人殺進侯府,夫君為了保我性命,將我藏進院中地窖裏。我在地窖流血不止,疼了半天便落了胎,等到第三天,夫君了結外麵的殺手,回來尋我時,我的身子得不到及時醫治,從此壞了。”


  蘇竹君身形踉蹌,攥得我的手生疼,她的指甲幾乎深入我的血肉,目光有著化不開的恨意:“我的孩子還是個男孩,眼睛像極了夫君的眼睛,我隻盼他平安健康出生,盼啊盼,盼了好久,可我等到了什麽?這異世,生命怎麽就這麽難……”


  聽到這,我一把抱住了她,她的眼淚仿佛能灼燒我的胸膛,又像是從阿鼻地獄裏生出的烈焰,讓我跟著撕心裂肺的疼。


  我用內力疏導她體內因激動而梗塞的血脈:“你還會有別的孩子,他的眼睛也會像君盡瞳一樣漂亮,隻要你好好調理身子,機會是有的。”


  “我沒有了孩子,我不能再沒有了夫君。”她突然憑空生出幾分力氣,扯過我的衣襟,聲音帶著尖銳:“你不要再見君臨了。他不叫君盡瞳,他是我的君臨,你放過他,好不好?”


  “好……”


  “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你知道的,隻要有我在的一天,他就隻能有一個妻子。他娶我的時候曾說過,守一不移,一念不生。不管你跟他有著什麽樣的過往,那都過去了……”


  “知道……”我遲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卻不知該說什麽了。


  過去麽?那太遙遠了。我向來隻往前看。


  蘇竹君身子不好,我小心翼翼地將她護送到君王府門口。


  遙遙望見君盡瞳撐傘相迎,為了給蘇竹君遮雨,深紫色華服幹脆濕了半邊,猶如天青色水墨畫,冗雜了說不出的雅鬱。


  他看著我挽著蘇竹君的手,眸間溫度急轉直下:“鬆開。”


  我淺笑,“好嘛。”說是這麽說,又趁勢捏了蘇竹君軟軟的臉蛋。


  “你!”君盡瞳有些吃醋,霸道地攬住懷中的姑娘。


  我和他四眼瞪了片刻,“噗嗤”笑了:“君王爺莫氣,卑職以後不來就是。”


  我很少見他生氣的樣子,約莫當初對我隻是擺足了姿勢。


  而今遇見心儀喜歡的姑娘,連喜怒不形於色都忘了。


  我送蘇竹君回來的時候,用的大衣蓋住她頭頂的天空,而今走的時候,大衣已經濕了,遮不了什麽風雨。我也沒想開口問君盡瞳要傘,畢竟答應過友人,不會再和他有瓜葛了。


  隻是這雨看似綿薄,實則打在身上很刺很疼呐。


  我仰頭望著雨勢,身後君盡瞳攬著蘇竹君進了府,頓了頓,漸漸合上了門。


  也就在此時,一把藍底麵的傘為我撐起一片寧靜。


  而我終於忍不住落了淚,又挽出笑:“你怎麽來了?”


  “哭什麽。”白端抹去我還未掉落就混進雨水的淚花,攔腰將我公主抱了起來,我望著他皙白若刻的下巴,唇瓣抖了抖,問出了那句困擾我幾天的問題。


  “君盡瞳真的要殺我啊?”


  盡管我知道,但我不想相信。


  傘麵轉了轉,落下一簾輕盈的水幕,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像極了初秋劍蘭花盛開的景致:“他不記得你了。準確來說,記憶中的你,已經換成了別人。那場火焰讓他向死而生,他在蕭山潛心蟄伏了數年,後來又與儺教聯手算計天下,諸多的事讓他來不及細想,腦海中模糊的人影和身邊人有什麽差別。”


  “那那呢?”一想到那個年輕稚嫩的玄子,心都要揪住了:“他也不認得那那了?”


  “你走後,君決生死不明,他跟著眼疾複發,幾近九死一生。哪還有空記得自己還有這麽一個兒子?現在的君臨,遠不是當年的君盡瞳,他比君決還要狠辣果決,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野心。”


  “什麽野心?”我嗅到一絲意味不明的感覺。


  “擺脫主棋者的宿命,自立稱帝。”白端一字一頓道。


  我幾乎驚到咬破舌尖,血腥味一下子湧進嘴巴裏。


  如果說儺教是傾回的平衡法則,那麽主棋者都是把握大勢的平衡法則。曆朝曆代,即便更替王朝,更替帝王位置上的姓氏,都離不開主棋者選的主。通常這個過程,被稱為認主。


  主棋者認主時,會將隨身佩戴的魚袋,送給他心目中的王者。


  老話說,有的人生而為王,有的人生而為將,有的人生而輔助王與將。主棋者輔助王,劍侍一族的燈華就是輔佐將才。


  這便是傾回聞名的“宿命論”。


  一旦宿命被改寫,君盡瞳擺脫主棋者的身份,登上帝王的寶座,那麽儺教就會借機趁虛而入,打破王朝和宗教鼎立抗衡的局麵,一舉掌握王權與人權!


  雖然傾回的人們信奉儺教,但在王都卻很少能找到宗教的器具。唯一一個蟠龍銅柱,還立在遠離王宮的城門口。而以儺教坐穩坤州、滲透十二州的手段和實力,竟然無法將蟠龍銅柱挪近王都一寸,所以隻能停在城門口,威懾各方來客,讓王朝因而忌憚。


  儺教和王朝向來甘願互相製衡,怎麽會想到培養君盡瞳改朝換代呢?

  我將心中的疑惑說給白端聽,他顯然有事瞞著我,仔細想了想,從他明明是幫扶離州的,偏又來到王都認祖歸宗開始,事情的走向就朝著不可掌控的地方奔了去……我忽然想到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白端是希望這個天下大亂的?


  “你是不是早都設計好了?從很久很久以前?”我艱難的問道。


  他眸光一緊,彎成月牙兒般的眼睛滲出冷清:“不光笙竹想擺脫自己的宿命,我也想幫這天下擺脫宿命。”


  “什麽意思?”


  “這天下被王權和儺教瓜分幹淨,沒有自由人的活路。昔日李燼嵐隻想泛舟遊船不問俗事,可儺教偏偏質疑他生有二心,隻因他桀驁不馴,是個異類。身為主棋者,不擇主而侍,就是異類。但凡不為此奔波勞碌的主棋者,都被儺教和天下視作異類,從而下手除之。


  老輩人常說,我們每個人生來是有命數的,什麽時候該走哪一步,都是被上天安排好的。如果一步走錯,便麵臨萬劫不複的下場。


  我原先也信,信父王說的,我是天縱之人,隻要穩步走下去,便能直衝頂峰。我為此文韜武略,樣樣要求自己,隻因覺得,我本就該如此。可是我的母親,她並不這麽想。”


  “滕今月?”這個名字但凡出現,就會帶來很多意料不到的事。


  “她說我想多了。不是我的宿命叫我天縱之資,是但凡有個人像我一樣學習文韜武略,都會取得或多或少的進步。隻是別人不敢想,他們被宿命論灌輸了不可反抗的思想,等著按部就班的過完一生。可即便像我這樣擁有很多的人,也在受著宿命論的影響,限製了自己更多的可能。


  一代一代,一朝一朝,誰不是活在命運之下,活在儺教和王權的股掌之中?


  她便看不慣這樣的理論。


  旁人說她師從簡山,擁有無上的法力,便注定要修煉成仙。哪怕不成仙,也要殺身成仁,永遠困死在成仙路上。她明明快要修成仙了,但一想到成仙之後會感到無趣,就毅然決然的放棄了。


  她不後悔。


  隻是沒想到,沒能和心上人花前月下,卻要被父王和儺教以百般的手段,折斷飛翔的羽翼,困死在這座深宮中。


  盡管父王淚流滿麵的祈求她原諒,說如果不這樣做,以儺教的意思便教她身死魂消。父王舍不得,隻能以困死母親的辦法,和儺教商量著換取時日。


  也就是從這時起,井水不犯河水的王權與儺教,終於因母親的事,產生了不可彌補的裂縫。”


  我恍然大悟,原先總覺得王朝和儺教看似沆瀣一氣,但又處處暗地裏較勁。以四王爺和君盡瞳為例,四王爺是王朝的人,君盡瞳是儺教的人,所以看似毫不相幹的兩個人,卻有過殊死的搏鬥,連累蘇竹君落了胎。


  而十一王爺悄悄投靠了儺教,害得七王爺在東夷戰事中慘遭失敗,如今被囚禁家中,一蹶不振。


  由此可見,四王爺和七王爺雖然窩裏鬥,垂涎儲君的位置,但從沒想過投奔儺教,反而一旦被儺教觸碰王權的底線,便會聯合起來一致對外。可十一王爺就慘了,君盡瞳和儺教擺明了是在利用他,用完了就毫不留情地扔了。


  隻是他一門心思想擺脫小透明王爺的身份,以至於劍走偏鋒,最後傷了自個兒。可歎蓮妃還為了助他一臂之力,自願選擇侍奉禦前,替他鋪平道路。


  一對傻人兒。


  白端問我:“你現在明白,我們倆要做的事是一樣的了?”


  “明白了。”我晃動因仰視而酸疼的頸脖,“王權和宗教給人太多束縛了,隻有攪亂世道,才能放它自然生長。”


  “自然生長?”他仔細咂摸這個詞,末了,逸出淡笑。


  “那你呢。可曾自然生長?”我伸手探向他脖頸貼身掛著的鮫人香骨。


  時隔數年,它的骨節被磨平滑了,骨麵也漸漸有了細微裂縫。


  翻到另一麵,上麵被人小心翼翼刻上“貓兒”二字。


  “不要戴了,麒麟血蠱明明無解,它讓人絕情絕愛,根本不會愛上誰。一凡愛上,要麽像李燼嵐一樣脫皮去骨的死了,要麽像君盡瞳一樣忘記了,怎麽就你還記得!”我要扯斷綁著鮫人香骨的繩線,被他緊緊地握住,他目光平靜而悠長,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頭幾年鮫人香骨還管用,能抑製住麒麟血蠱的毒性,我在青竹小築偷看你,看你和君盡瞳笑得很開心,內心氣血卻沸騰的厲害,大約是後悔了。”


  “後悔什麽?”


  “將你推開身邊。”他這麽說著:“隻是當時,你將我看作天神般無堅不摧,哪裏曉得,我有太多的忌憚。我怕既月瑤之後,我再一次愛上的,依然是你這副臉蛋。又怕父王察覺到我們之間的關係,會想盡辦法扼殺在萌芽之中。還怕你對我,隻是透射了你在乎的那個人的影子……最怕我體內的麒麟血蠱,教我此生絕情絕愛。”


  “你之前扮成葉默,說要帶我走,是不是真心的。”


  “我大約,也是衝動了。”他放下我,撫摸自己的額頭,滿臉想不通:“明明是我求笙竹照顧的你,怎麽看到後麵,竟不滿他就要這麽搶走你呢……我大約忘不了,你在窗下微笑卻不是對著我的樣子,那副畫麵就像嘲笑我的膽怯,教我心中泛起酸麻……原來看著看著戲,真會上癮啊……”


  雨歇了,他收起傘,朝我伸出手來,掌心向上,露出柔軟:“我們走吧。”


  “好。”想也不想地將手覆上去,十指緊扣。


  愛情叫人膽怯,也會叫人堅韌。


  最初,亦會是最後。


  回到宮中,陳二狗喋喋不休,非問我同誰鬼混了。


  我揚起巴掌就要衝他的大臉上:“你管我做什麽,咱們身為宮中禁軍,應時刻想著王上的安危,而不是探聽誰的八卦。”


  “哦,剛才貴妃娘娘在禦榻前上演了割肉喂藥的戲碼,你看來是不大想聽了。”


  “什麽?割肉喂藥?這麽猛?”我立馬豎起了耳朵。


  陳二狗嘖嘖怪叫。


  頭湊頭八卦了一會兒,越說越覺得血腥,陳二狗摸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感歎道:“老大,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宮裏怨氣重啊,尤其前幾天跳樓投湖的蓮妃。我現在起夜都覺得有白影子在你屋前飄,你看也許就在那兒,那兒,啊!”


  我收回送他的一記疙瘩,“要嚇嚇唬別人去,我要就寢了。”


  “睡覺就是睡覺唄,還就寢呢。”陳二狗揉揉腦袋,晃悠著身子,出了我的屋子。


  等他走後,我慌忙拉開地上的樟木箱,露出蓮妃憋得通紅的臉,愧疚道:“抱歉啊,對不住啊,這小子廢話太多,趕都趕不走。”


  “就差一點點、一點點,我就真的要在你屋裏頭飄了。”蓮妃心驚肉跳道。


  我趕緊將她拉出笨重的樟木箱,見她還穿著跳樓的那件白衣服,便拿了一件禁軍的衣服讓她換上:“我們該走了。”


  蓮妃也不問去哪,三下五除二換好衣服,隨我趁夜出了宮門。


  一路直奔天牢。


  我前幾天跟她商量,問她敢不敢死上一回,就是為了聯合驚霄之變的雷火,讓她脫身王宮。


  按我原先的意思,雷火引來祭祖銅鼎和蟠龍銅柱上的字,勢必會在宮中掀起軒然大波,到時候老狐狸定會一門心思的查清事實,哪還管得了小小妃子跳樓墜湖的屍身。


  我早就準備了一具屍身放在湖底,隻等雷雨天的到來。


  沒想到碰巧撞上了君盡瞳和儺教動手的日子,一道“今宵之月”的菜直接要了老狐狸半條命,如今昏迷不醒著,哪裏能想到蓮妃被我“偷梁換柱”了。


  我簡直心有餘悸,我雖不善梟水,但以身不縛影的速度,還是能避免落水的。之所以沒避開,一是不方便在眾目睽睽之下露身手,讓人知道禁軍參領葉扶就是滕搖。二是如果我不發生點事,怎麽能證明祭祖銅鼎和蟠龍銅柱上出現的字,與我毫無幹係呢。三是我確實被君盡瞳的突然出現弄得自亂陣腳。


  好在經過驚霄之變,我死裏逃生,沒人會把我和天雷引出的逆言聯係到一塊去。


  更沒人能想到,我費勁千辛萬苦的把滕搖送進四王府,讓回良澈免受儺教的迫害,又設計將蓮妃帶出宮來,就是為了等到蓮妃和回良澈相見的時刻,讓回良澈指證儺教練製丹藥!


  從“異類即儺鬼,儺鬼便要誅殺”的箴言和人人知曉的宿命論開始。


  儺節祭祀的謊言……儺女淪落成達官顯貴的生育工具……儺教通過天羅網驅使世人、排除異己……幾年前挑選童男童女試藥後在申城屠殺……東夷海戰的陰謀和幕後黑手……以及龍山上滾滾岩漿湮沒的活死人……


  一樁樁,一件件,一切的一切,都要向儺教和王權,討回個說法!

  故而需要回良澈的指控。


  可他即便受到儺教反咬一口,也選擇閉緊嘴巴的原因,著實令人費解。


  直到我在天牢裏遇見了他的母親,曾經策劃葉家林家等數個名門望族沒落的罪魁禍首,後被回王廢除妃籍逐出王宮的靜賢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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