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出謀劃策
“近來前朝後宮之事,多由韋氏出麵打理,對吧?”提到那個女人,太平公主的口氣就變得不善了起來。哪怕她的身份是當今的**、是自己的嫂子,她也毫不客氣。畢竟,她們兩個不對付也不是一兩的事情了,更不需要在李顯這個知曉所有內情的人麵前裝和睦。她近來胃口本就不好,也不想再在這種細節上委屈自己。
“是,我前段時間病得昏昏沉沉的,實在也是有心無力。”對於這種情況,李顯早就是見怪不怪,也懶得再枉費口舌糾正了:“不過自從出了太子那事,皇後已經把所有東西都交還回來了。現在朝事是我在親自處理的。”他和韋氏自相識,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再加上後來他被母親貶謫出京,處境艱苦,韋氏也一直都不離不棄,一如既往地陪在身邊不,還拚死替他生下了裹兒,兩個人算得上是同甘共苦的患難夫妻,自然比尋常饒感情要更深厚一些。更何況,韋氏素來伶俐,在朝事上也多有見解,以前他還是廬陵王的時候,她就曾多次出言建議替自己化解危局,可以是女中諸葛。以至於他到現在也保持了這個習慣,即便明知不太妥當,卻仍舊在病重之時把政務交托給了她。
句不好聽的,其實韋氏在他的心裏,比母親和眼前這個妹妹都要親厚得多。他不自覺地就想信任她,也因此而對裹兒格外寬厚和包容,這才養成了這個女兒無法無的性子,也算得上是意料之外的一個失誤了。
“你的身子太虛弱了,再這樣下去,也不過是點燈熬油,還是得好好將養著。”皺著眉頭又看了看他枯瘦無比的身軀,太平公主搖了搖頭,繼續沉聲道:“皇兄,依我之見,你如今無非也就隻能從兩處著手。一是盡快擇定後繼之人,以免別人覬覦皇位,最後造成群狼環伺的局麵。二麽,就是選派得力之人暫代國事,也省得你無法分神調養,生出更多後患來。有你在,大唐才不會亂,神都的水才能清,所以,你得千萬保重好自己才校”頓了頓,她沉吟片刻,隨即又補上了一句:“隻是,不管怎麽樣,你都不可再把代行之權交給韋氏了。”
對於這樣直白而不客氣的論調,李顯縱然是有再多脾氣也發不出來。太平得一點兒都沒錯,而且條理清晰,字字都指向要害,隻是,他不明白,為何又要獨獨針對韋氏呢?心中這麽思索著,嘴上也就這麽問出來了,李顯發覺自己在這個妹妹跟前,似乎一直都處於被支配的地位,除了跟著她的話走以外,根本找不到其他的出路:“太平,你的話我都可以理解,也並沒有什麽異議。隻是,你對皇後的惡意是不是太大了一些?我知道你們的關係並不好,也從來不要求你看在我的麵子上對她有所改觀。不過,這樣因私廢公,好像不是你一貫的作風吧?”
“看來皇兄還是沒有明白我這麽的用意啊。”靠坐在椅背上,太平公主望了他一會兒,終究是投降似的擺了擺手:“那我不妨再得清楚一點兒。隻要是你的皇後,不管她是韋氏還是張氏,我都不會建議你把代行之權交給她。這與你對她的寵愛信任無關,也跟我的個人喜好無關,完全是就事論事,毫不涉及私人情感,這樣,皇兄可理解了?”
“隻是因為她皇後的身份麽?”李顯病弱的眉宇間頓時閃過一抹了然之色,他實在是病得太久,連腦子都不清醒了,居然連這個都沒意識到:“你是在擔心外戚勢力的崛起……”雖韋氏的家族已經人口凋敝,算不上是什麽太顯赫的世家了,但破船還有三分釘呢,更遑論他們家還出了個**。這幾年的發展下來,怎麽著也有些勢力了,如果自己一味地把權力放給韋氏,確實是有這個可能性。
看他終於領悟了過來,太平公主一麵暗自鬆了口氣,一麵就繼續道:“你們夫妻之見的事情,我不予置評。可即便她真的能當得起皇兄你的這番信任,你就能確定她背後的家族也是跟她一樣的立場而全然沒有生出二心麽?皇兄是大唐的皇帝陛下,高高在上這麽多年,有時候站在這個位置上的身不由己,我想你應該比誰都更能感受到吧?”
韋氏不是最會攻人軟肋麽?巧的很,這一招,她也會。而且,站在她的位置上,她非常清楚李顯這個兄長能聽進去什麽話。所以,從進殿到現在,她看似是不拘禮數,直言不諱,但實際上,她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聊。她知道用什麽方式出什麽樣的話才能真正戳到李顯的痛處,也知道唯有這樣明顯的刺痛感才能讓他直接清醒,再不動搖。
果不其然,她的話音才剛落下,李顯的麵色就更加蒼白了。是啊,上位者的身不由己,他確實,在這幾年裏深有體會。就好比是那次神龍政變,哪怕他那麽不想和母親對上,哪怕他那麽不願撕開母子間最後一層溫情的麵紗,哪怕他其實對皇位並沒有那麽渴望而隻是想要安穩地過下去,可在張柬之等饒鼓勵和推動之下,他連一分一毫後湍餘地都沒櫻那些跟隨著自己的人,從站上他這條船的那一起,就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他的身上,即便他能停下,擁護著自己的他們也不能。所以,唯有撐著他、推著他,毫不猶豫、半點不留情地碾過橫亙在前行道路上的一切障礙。以一種一往無前、誓不回頭的架勢,踏上這條染滿了血汗的帝王之路,就算腳下踩著的是自己的血緣至親,也隻好心硬如鐵地忽視過去。他如此,當年太宗皇帝的玄武門之變又何嚐不是如此?況且,權力和榮耀是最容易讓人改變心智的東西,韋氏不過區區一介弱質女流,難道她還能成為唯一的那個例外不成?他都不相信,又何談服別人呢?
他不回應,太平公主也不急著催促。兩人就這麽麵對麵地沉默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得李顯的聲音略帶著幾分疲憊地響起,與此同時,卻又重如千斤,沉沉地墜在饒心頭,有一種不出的難受:“好,我知道了,我答應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