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
顧錦匆忙地趕到,在看到他倦怠的模樣時,我忽然間再也無法忍受了,站起身才發現雙腳沒有一點兒力氣,接著一下子倒在他的懷裏。
而我卻沒有注意到,顧錦那雙有些慌亂的眼神,我想我是太害怕了,亦或是太痛苦了。
但他還是一把抱住了我,在我的後背輕輕拍,在這一刻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不再是我獨自一人了,我的身邊有顧錦,有這個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會對我說,你不用擔心。
我想起他曾經把我擁抱著,對我說,“我說過,你什麽都不用管,隻要負責愛我就行,其餘的都讓我解決。”他低沉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如同一種蠱毒。
可我卻忽視了身邊的兩個人的視線。
我媽走上前來一把扯住我的頭發,嗯,我是短頭發的,並且每天都整理得一絲不苟,一般性不太喜歡別人摸我的頭發,更加別說這樣扯了,所以在那一瞬間我怒了,回頭看見她猩紅的目光。
“你爸爸還在裏麵躺著,你就在這裏發騷,你學誰的啊!”
我的親生媽媽這樣說我。
哦,她不知道我在前幾分鍾失去了寧沅,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了餘秋雨的那首詩,《你不懂我,我不怪你》。所以,我不怪我的媽媽。
顧錦扯開她的手,卻帶動著我的頭皮硬生生地發麻發疼,最後眼角都快要溢出淚來。
我媽一張臉老淚縱橫,口中還在罵著些我聽不懂的話,顧錦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最後不停地安慰她,並且告訴我說讓我去買點兒吃的來。
我和楊建樹一起下了樓,去給她買點吃的。
他站在我身側,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卻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在他開口之前說道,“楊建樹,謝謝你,陪著我媽。”
他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其實我們之間隔得距離已經太遠了,連我自己也不明白該和他說些什麽,可是手機不停地響著,我把它調成了震動,卻還是一直在口袋裏抖。
而我身上該穿著禮服,不過在外麵加了一件大衣,小腿以下都是裸露在外的,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刻,愈發的冷,可楊建樹沒有給我加衣服。
對,他一定是找到了新的喜歡的人。
在我心裏,楊建樹就是一個拿的起放的下的男人,不會因為我而讓自己鬱鬱寡歡,更加能瀟灑地麵對自己的失敗。
我感到很慶幸。
回到醫院的時候,我媽已經停止了哭泣,顧錦坐在她身邊,低著頭。
恰好這時,手術室的燈滅了。
忽然間明白了小說裏麵經常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感覺,當穿著精致潔白的服裝的醫生從裏麵走出來時,我有些不敢直視他。
媽和顧錦馬上站了起來,看到醫生無奈地搖頭,“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嗯,聽到這句話意味著什麽呢?相信我們平時一定看過非常多的小說和電視劇,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裏麵那個人已經死了,那麽裏麵那個人是誰呢?
她或許跟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當然,他很討厭我,可他畢竟還是我爸,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最可怕的是我媽竟然還有心情在這種場合開玩笑,她竟然看著在爸爸遺體前哭的像個淚人兒的我,一腳踢在了我的後背,哭著說,“你滾,他不是你爸,你爸是誰我都不知道,別跪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果然她已經瘋了,連我爸是誰都不知道了。
後來應該是楊建樹把我送回去的吧,嗯,應該是說他把我背回去的,因為我的後背實在是痛到不行,簡直到了足夠讓我齜牙咧嘴的地步了,醫院裏的醫生給我看了一下,又開了點藥,才讓我離開。
而顧錦和我媽留在那裏善後。
生活中總有那麽一兩個地方會讓你拐不過彎,你總是覺得,過了那個彎就能雨過天晴了,可是無論你怎麽努力,都無法越過去。
我睡得昏天暗地,醒來的時候,顧錦坐在床頭看著我。
張了張嘴,才發現嗓子疼到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顧錦給我拿水喝,我明白過來這裏是顧錦自己的房子,我問他為什麽不讓我回家,他臉上明顯有些憔悴,說,“你還是先洗洗吧,看你這樣,就跟在深山野林蹲了十幾天似的。”
摸了一下臉上,都出油了,頭發上麵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可我還是很無恥地在顧錦臉上吧唧一口。
他嫌棄地看了我一眼,抽出紙巾在臉上擦了擦,“你高燒了,在這兒睡一會兒吧,別的事不用你管。”
我撇撇嘴,剛要說什麽,他站起身突然又回頭,“我已經幫你向學校請假了。”
汗,剛開學才多久就請假,我也不是那麽嬌弱的人,不就是發個燒,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可隨著一聲門被關上的聲音,顧錦消失在我的視野裏,接著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席卷過來,房間裏有昏暗的燈光,看起來怎麽都覺得陰森森的,特別滲人。我費力地移動身體,朝床頭靠近,想要把燈開的大一點,卻被突然響起來的手機鈴聲嚇了一跳。
手機屏幕的亮度在這個房間裏顯得異常突兀,我一手冷汗,跳下床去拿手機。
是莫緋的電話,我興奮地接起來,“喂,有事嗎?”
那邊莫緋已經泣不成聲,甚至對我的興奮完全不能理解,她一開口就咆哮,“你現在在哪兒啊!寧沅都要被燒了你連她最後一眼也不想見嗎?”
我在發呆,被燒了。
忽然間記憶全部湧上來,在我昏睡前的記憶。那麽,我是睡了有多久?居然都把這檔子事給忘了。
於是我衝出房門,恰好看到顧錦端著一碗湯,迎麵和我撞上,那滾燙的湯水打翻在地上,四處飛濺,不過還好我們穿的都很多,唯一不好的是顧錦的手被嚴重燙了。
我一聲驚呼,抓著他的手就往房間的廁所裏衝,然後用涼水衝洗,然後又弄了一點牙膏,折騰了半天,直到他說沒事了,我才心疼地看著那片被燙的通紅的手背。
可是我卻冷靜了下來,在沉默中看著顧錦,伸出手去撫摸他的臉頰,可能是這幾天太忙了,他臉上有些沒有刮掉的胡渣,有些刺手,可我非常留戀這種感覺,於是一遍又一遍的摩砂著,撫摸著。
嗯,在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要棄我而去的時候,你還在我身邊,寸步不離地守護著我。
“鄭棠!”他一把捉住我的手,眉頭微皺,隨後又用力抱住我。
“顧錦,我覺得好累啊!你說,寧沅是怎麽會想到死這條路的?在我們之間,她應該是最理智的人啊!可她怎麽選擇了用這種愚蠢的方法來懲罰我,來懲罰楚有係呢?”
我無力地哭泣,吵鬧,顧錦愈發用力把我圈進懷裏,“聽著,鄭棠,你沒有錯,你什麽也沒有錯。”
我不敢再繼續說下去,可我的潛意識裏知道,寧沅一定不是自殺的。
然而像寧沅那樣的人,有什麽人能威脅得了她?
這幾天,我幾乎在昏睡中度過,等我病好全的時候,正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我在墓地看到照片上我爸笑得春光燦爛,但是不管我怎麽看,都覺得他非常嚴肅。
我媽在一旁冷眼看我,看完了以後還恨不得冷眼相對,於是我華麗麗地選擇無視。
當然我沒敢去看寧沅,聽說他們家把她的骨灰供起來了,後來我見到楚有係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你終於解脫了。”而我見到夏逢柯,第一句話跟前者當然不一樣,我說,“我倒希望你們結婚了,這樣至少不會讓寧沅的財產被她後媽霸占,不過我還想確認一下,寧沅真的不是你害死的嗎?”
莫緋和蕭湘都沒想到寧沅的意誌力這麽薄弱,平常看她跟個女金剛似的,卻比我們這些好吃懶做的人都死的早。
我回到學校上課的時候,那些學生竟然都說想我了,害得我受寵若驚,連上課都在東扯西扯,扯到一半的時候手機又震動了,我悄悄拿起來,是蕭湘給我發的一天短信。
她說是什麽重大警報,楊建樹和別的女人在他的車裏深情相擁。
忽然間鼻子有些酸酸的,對,我很希望他能放下,可一旦他真的放下了,我又不能放下了。
我覺得我永遠都在糾纏這些細微的事情,我自以為自己很悲劇,卻不知道其實還有比我悲劇得多的人,比如說,寧沅死了,他們家沒有人來接她爸的家產,於是她爸把目標定在了楚有係身上,而寧沅她後媽第一個反對,她覺得,楚有係跟他們家關係還是有點遠,可她弟弟就不一樣了,他是自己的親弟弟,而且年紀又比較大,成熟穩重,精明幹練。
這些人都太現實了,在寧沅死了才個把月的樣子,就開始明爭暗鬥地爭家產了,我真懷疑寧沅是不是她們合夥逼死的。
都說春天是個發情的好季節,這個我異常能理解,蕭湘和她男朋友終於快要修成正果了,而我之前就一直在納悶,她男朋友年紀都那麽大了,怎麽過了這麽久才求婚。
而寧沅的剛剛過世也讓我們沒由來的心慌,其實我是很想每天笑眯眯地迎接蕭湘的婚禮,可臉上卻怎麽也擺不出笑臉。
特別是當我在報紙上看到夏逢柯的時候,忽然覺得,寧沅的離去,讓他就此遠離了我們的生活,嗯,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