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人心
陽光暖暖,空氣裏彌漫陽光的味道,不溫暖,但卻幹淨清爽。耳盈鳥語,目滿青枝,綠紅相扶,異馥誘人。
汪雪櫻懶懶地翻了個身,抱著柔軟的被子,蹭了蹭,舒服得直想歎息。
突然耳邊有聲響傳來,半掀開床帳,她微微眯縫著眼睛,看著床帳外三個婢女垂首靜立,手裏捧著軟巾和換洗衣服。
雪櫻再度橫躺在床上,長發順著床沿垂了下來,笑意幹淨清朗:“你們早!”
“夫人!”拿著衣裙貌似領頭的那個婢女微笑著欠身,“奴婢詩琪侍候您更衣。”臉上的微笑非常有尺度。
汪雪櫻翻身坐起,眼神停留在詩琪的臉上:“我自己來就好了!你們把東西放下,出去吧!”一邊說著,心裏一邊嘀咕:雖然平日裏翠兒也是這般侍候自己,可今天看著這番陣仗心裏卻有說不出的怪異。
“城主今早臨走前吩咐奴婢們一定要好好侍候夫人,不能怠慢。奴婢們服侍不周之處還望夫人能見諒!”溫言軟語,詩琪依然微笑著道。
說著,詩琪又回頭抬了抬手,上來身後的那兩個婢女,扶著雪櫻下了床,托起她的雙臂,褪去她身上已睡得皺巴巴的裏衣。
現在都這個時辰了,怎麽還不見翠兒過來?她到底忙什麽去了?翠兒啊,你倒是快回來啊!
汪雪櫻正皺眉思索著,已被脫去裏衣。一個婢女輕輕地抖開一件淡紫色的長裙,袖口上繡著白色百合,銀絲線勾出了一汪水紋,下擺密麻麻一排藍色的海水雲圖,繡工十分細致。
另一個婢女上前,替雪櫻穿上,係上衣帶。隨後手中托了一雙精致的繡鞋,半跪在地上替雪櫻套上,動作皆是一氣嗬成,溫柔細致。
汪雪櫻踩了踩腳,那鞋很精致的款式,沒有過多浮華的點綴,但卻是非常的舒服貼腳。
“翠兒姐姐去膳房拿早膳了!夫人還得再稍後片刻。我們先給夫人梳頭吧!”詩琪突然低頭恭敬道。
“恩!知道了!謝謝!”雪櫻應答的當口,已被扶著到銅鏡前坐下。
剛剛那個抖開衣裙的婢女上前,輕輕梳開雪櫻那睡得亂糟糟還有些打結的長發,開始盤發髻。
另一個婢女馬上捋起袖口,將手中軟巾濕了濕溫水,然後動作輕柔地將雪櫻的臉頰擦了。兩人分工好似非常明確,互不幹擾,有條不紊。
“好了!你們先去吧!有事的話,我會喚你們的。”汪雪櫻的心情突然放鬆起來。
感覺自己像木偶一般被擺弄了這麽久,總算折騰的差不多了,她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奴婢們告退了。”說著,三人依次退下。
回頭,汪雪櫻看向銅鏡裏的人,一襲紫衣,長發高束,臉上韻了幾分色彩,眉似遠黛,眼如新月,雙頰生暈,如笑春山,頗有幾分絕世獨立的風采。果然是佛靠金裝,人要衣裝麽?
“小姐可還滿意?”身後剛剛進門的人失笑,一本正經地開口。
汪雪櫻點了點頭,隻笑不語。
“可翠兒怎麽看著不甚好看呢?”
汪雪櫻沒有回頭,立刻垮下臉來,裝腔作勢道:“不會吧?我還以為翠兒會一如既往地說小姐我天生麗質呢!看來馬有失蹄,人有失策。”
汪雪櫻從銅鏡裏看到翠兒正端著食盒,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一臉無害的模樣。
汪雪櫻站起,轉身自顧自地拿過食盒,放在桌上打開,端出慧仁米粥,明珠豆腐,首烏雞丁和百花鴨舌,狼吞虎咽,大快朵頤:“恩!味道好極了!”
“小姐!翠兒有事想說。那個…….” 翠兒努力忽視心底的那一塊酸澀。
“恩?有什麽事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小姐我什麽時候剝脫你說話的權利了?”雪櫻一臉無奈,好笑又有點納罕道。
“你吃完飯去紫薇閣看看吧!”翠兒突然覺得自己的聲音艱澀異常。
…….
穿過後花園,萬紫千紅上的點點露珠在日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小小的幸福光點。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曉枝。
才步入櫻花閣大門,汪雪櫻就已經感受到了嚴肅的氣氛。遠遠就見樂正采薇正一臉怒氣地坐在圈椅上,門前站著著一排奴婢和奴才。
見雪櫻走了過來,樂正采薇站起,迎上來,微笑著不情不願地行了禮道:“不知姐姐過來,采薇有失遠迎,還望姐姐擔待些!”今天的她,一襲火紅絲裙,麵似芙蓉,眉如柳,媚眼勾人心弦,肌膚如雪,一頭黑發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步搖上的明珠在陽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鮮紅的嘴唇微微上揚。
“今天閑來無聊,就想著過來串串門。”汪雪櫻點了點頭便問,“隻是不知出了什麽事,勞薇夫人如此興師動眾?”
“嗬嗬!看姐姐說的。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今早起來,采薇發現城主給薇兒的銀鎏金鳳簪不見了。采薇的房間,除了我的兩位貼身丫環可以隨意進出外,沒我的同意,別的奴才是給他一百個膽也不敢進來的。所以妹妹我細想之下,隻有這死奴婢昨晚因為要清理熏爐進來過。這不,正在審問。”采薇表情僵住,朝已被捆綁跪在地上的一個婢女努了努嘴。
汪雪櫻暗暗覺得采薇的這種皮笑肉不笑很是專業,也甚為佩服:“那可有問出個所以然來?可有搜身?薇夫人確定在自己房裏仔細查找了吧?”
采薇側頭,看向雪櫻,溫和的眼睛裏沒有波瀾,如一潭死水:“這死奴婢死不承認,我正尋思著該怎麽讓她開口呢!這簪子,我可是就放在梳妝台上的錦盒裏,還舍不得取出佩戴過,所以不會無緣無故找不到的。肯定是這賤人偷拿出去賤賣了!”
“薇夫人也莫要著急,你心急漏找了什麽地方也說不準。你說呢?”說話間,汪雪櫻秀眉緊蹙,望向地上的人,“薇夫人的房間時平時也是你負責打掃的嗎?”
“是奴婢!但奴婢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膽,也沒有膽子偷拿薇夫人的簪子,還請夫人明察。奴婢真沒偷!”被綁的婢女被雪櫻這一問嚇得不輕,抖著聲音邊說邊磕著頭。
“看來你是非逼著主子我杖打你幾棍子才肯交代,是吧?那簪子要不是你偷的,那你倒是說說它怎麽沒的。難道它還自己長了翅膀飛了不成?!”采薇轉瞬間就暴怒的像抓狂的獅子,清脆的響聲過後,那婢女的臉頰上留下清晰的掌印,采薇怒罵著再踢了一腳。
那奴婢蒼白的眉目因為了然的絕望,飄然恍如一夢:“奴婢真的沒拿,主子要是不信,奴婢隻能一死以示清白。”
“薇夫人何須因這點小事如此大動肝火,氣壞了身子反倒不值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以後讓她留在身邊將功贖罪便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嘛!”汪雪櫻感覺耳朵一陣嗡嗡響,便上前道。
樂正采薇一臉怒容,看了看雪櫻,開了口:“姐姐!你剛來不久,不知道。這種手腳不幹淨的奴婢要不好好教訓教訓管教一番,是死不悔改的。這種人,我是斷斷不能再敢讓她待在身邊的。”
好一刻,誰都沒有再說話。兩個人都帶著各自的慎疑與戒備,盯著對方。
汪雪櫻回避采薇的眼神,她想早點兒結束這種對話的回合。於是眨巴著眼睛,一臉的義正言辭道:“既是如此,你看,你把她給我可好?我那反正也沒什麽貴重玩意可丟,自然也就不怕丟了。至於薇夫人所丟之物,我是沒有。不過前幾日城主給了我玉葉金蟬簪和金累絲鎮寶蝶趕花簪,我不喜戴。現在我想轉贈為薇夫人,當是我的一份心意。也算不辱沒了那簪子,不知可否?”雪櫻的理論還不是一般的驚世駭俗,這種短路的思維一般人不見得想的出來。
樂正采薇看了看雪櫻,見她不似取笑譏諷,自己的表情有些古怪,好像在做什麽決定:“這般,那采薇就謝過姐姐了,這奴婢就交由姐姐處置了。采薇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了。”惡狠狠地瞪了地上的婢女一眼,就回了自己房間。
汪雪櫻深深凝注著地上那張蒼白的布滿淚痕的臉:“你家主子已經走了,不用再跪著了,起來吧!”
“奴婢雲思謝過夫人!從今往後,雲思的主子隻有夫人你!”那叫雲思的有點局促,好不容易平複,抬眼強笑了一下,磕頭謝恩。
汪雪櫻擺了擺手,讓其餘人都散了。轉而專注灼熱得仿佛要洞穿雲思的靈魂般,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我信你。你若不介意,以後就跟著翠兒服侍我。有我在一日,便不會讓你再受今日這樣的委屈。”
“承蒙夫人不嫌棄!雲思能夠侍候夫人,是雲思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雲思在翠兒的攙扶下,誠惶誠恐地站起來,綻露一個苦澀的微笑。
待解開身上的繩索,雲思便跟在雪櫻身後出了紫薇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