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塵寰落定盡人願
“翠兒姑姑,翠兒姑姑,三皇子妃生了,是個大胖小子。”小宮娥跑到翠兒身邊,小聲說道,“姚貴妃這會兒正在承乾殿陪著皇上說話呢,皇上心情很好,說是要大赦天下,舉行宮宴!”
翠兒啞然,沒想到這三皇子妃的命還真是好的厲害。“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這消息該說不該說,萬一說了,皇上沒有派人來請可如何是好。
正琢磨著,遠遠的就看見李德福身邊的小太監往這邊來了,嘴角微微上揚,提著裙擺進了殿,“娘娘,三皇子府來信兒了。”
抬眼看了看張宛,小心謹慎,張宛放下勺子,擦了擦嘴,“說吧。”
“是小世子,皇上很高興,說是要大赦天下,舉行宮宴。”話音剛落,那小太監就進了殿,“奴才給皇後娘娘請安,龍大人好。”
龍殷的臉色蒼白一片,喝了參湯也沒見有多滋補。
“皇上要本宮幹什麽?”語氣大有不善,“不就是生個兒子,至於這麽鬧騰嗎?告訴皇上,本宮的貓丟了,心裏不爽,不去。”
那小太監抬起頭,想要說什麽,還是憋著咽了回去,磕了個頭退了出去。
翠兒在一旁聽著,心裏泛酸,皇後娘娘這可是把大好的機會往外推啊,這可多難得啊,下一次可就要等到上元節了。
張宛等那小太監走了,吩咐翠兒道,“找件合適的衣服,不要太紮眼。”
“哎!奴婢這就去!”原來娘娘隻是和他們鬧著玩兒的,翠兒心裏又高興了起來,並著三個小宮俾連忙去準備了。
“娘娘真是玩心太大了。”龍殷忍不住嘴邊的笑意,開口說了張宛兩句。
“那也沒有你玩的大,整個江山都被你玩在手中了,不過,本宮倒是奇怪的很,你當真就一點都不在乎?”
龍殷蹙眉愣了半晌,才開口道,“娘娘會告訴皇上,您看到他寵愛大皇子,二皇子的時候會覺得嫉妒嗎?”
張宛一下子停了笑容,“你還真是嘴上不饒人,就這樣算了嗎?把他送上皇位,你打算如何?”
“輔佐新帝,是龍家的職責,保九州萬世江山,自然不在話下。”
龍殷的話如同春日的風吹過湖麵,平淡無奇,波瀾不驚。
“本宮問的是你,你這個人!”
龍殷淺淺的笑了,額頭上的皺眉緩緩舒展開來,絕色的麵容淡然暮色,“悄然度日。”
“爺,這是龍小姐給的信。”習剛剛回府就聽到了三皇子妃產子的消息,他也就沒把那信條給慕君浩,這會兒子看人少了不少,才抽空遞給了慕君浩。
男子的眼眸在看到那信條的時候,整個人都好像被抽空了。
‘恭喜。’
紙上隻有兩個字,卻足夠讓他心神空洞,雙目無神,整個府邸的人都在他身邊來來回回,他卻提不起任何情緒,“她人呢?”
“出府了,往皇宮那邊去了。”習剛看著慕君浩的情形不對,也不敢太大聲說了,心裏直打鼓,這龍小姐到底和三皇子說什麽了。
慕君浩死死的咬著牙,這個死女人!她究竟要把自己逼到什麽地步!他終於明白,自己什麽都不想要 ,隻要她一個就好。
一甩袖,騎馬跑了出去,習剛看著他跑去的方向,搖頭歎氣,“我的爺啊,你這又是何苦啊!”
他心疼的是慕君浩胯下的那匹馬,這麽跑下去,還沒等到宮門口,就死在路上了。
整個禦花園都被冰雪掩蓋了,處處是白雪皚皚的樹掛,龍殷起了興致,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整個人如同一座冰雪的雕塑,靜默,淡然。
一步,兩步,三步,隻要再走一步,他就能碰到她,能擁她在懷中,他滿腔的怒氣,在看見她的那一秒,就化作無形的空氣,飛散不知所蹤。
“恭喜。”龍殷好像知道他是誰,知道他就在身後,嘴角微微吐出這兩個字。
慕君浩的神色又黯然了下去,“我聽聞你這幾日身子不大好,就莫要再吹風了,我送你出宮。”他不想讓她看見整座皇宮都為他而慶賀的樣子。
他的孩子,卻不是他想要的女子。
“我出不出宮,又有什麽關係,反正宮宴已經快要開始準備了,也無人會顧及我的存在。”她忽而轉過了身,看著慕君浩的雙眸,那光滑的額頭,高挺的鼻梁,厚厚的嘴唇,她忽而展顏,笑的溫柔,“我竟還不知,在冬日裏看你,這般好看。”
男子赫然立在原地,嘴裏幹幹的說不出話,她說什麽?說自己好看?若是旁人,他定要發怒,哪有男子被誇做好看,可這是龍殷說出口的,第一句,誇他的話。
女子的明眸閃亮著光芒,“除了恭喜兩字,我再不知道能說出什麽來,常常會想,我親手把你推到離我那麽遠的位置,到底是為了什麽!九州沒了你,沒了我,難道就會滅亡不成?”說出口的話,和心裏的話是那麽的一致,從沒有過的感覺。
女子的眼眸又彎成了月牙,笑的明媚,“我做不到,做不到由衷的祝賀你。”說完這一句,就頭一昏,暈了過去。
慕君浩伸手攬住她的腰,還沒從她話的震驚中緩過來,喊著,“殷兒,殷兒!你醒醒!醒醒啊!殷兒!”
一時間,昏暗的天,又飄起了白色的雪花,男子抱著女子,一步步的往外走著,整個皇宮都被他放在了身後,有什麽比得過他懷中的這個女子,他真的是受夠了,再也不要讓她離開自己半步了。
心隻有君兮,戀戀不得意,夢之存懷兮,俱以往矣。
龍殷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覺得清醒了不少,她一睡就睡了三天去,把整個人的神智都重新整理了一邊,說不得有多清楚,卻比以往看的明白了。
“你當真就不讓我走了?”她打開門,外麵就站著士兵,也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伺候她的人倒是乖巧的很,隻是一個字都不說。
她雖然也不是嫌悶的人,可是似乎是被關在這個地方一樣,提不起興致來,整個人也就陰沉了不少。
“不打算讓你走了。”慕君浩看著女子蹙著眉,心裏更加鑒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往前走了幾步,突的伸出雙臂,緊緊的圈住了女子,“我得到天下,卻要以失去你為代價,那這樣的天下,我又何必去搶?”
女子聽著,美麗的眼眸睜得大大的,“你是在跟我說笑嗎?都已經到這個關頭了,你卻說那個位子你不要了?”
她滿心的疑惑無處去解答,他自小被趕出皇宮,那至高無上的權利是他最好的保障和永遠的向往,他為什麽不要?
他為什麽眼到臨頭卻放棄了!她的不解深深的被他看在了心中,他又展顏笑了出聲,“你就那麽希望我坐擁天下,後宮佳麗三千?”
他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她,似乎想要把她整個人都要看穿一樣,他說得對,那並不是自己心中所想,可是,可是!
“還記得在宮裏你跟我說什麽嗎?”男子的臉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溫柔,他終於看清,飽受相思之苦的人,並不是他一人。
“我跟你說過的話,何止千句百句!”龍殷死死的咬著唇瓣,都怪自己那日被雪景所迷惑,才會一時鬆了口。
“你便是如此倔強,從我遇見你那天起,你就處處與我背道而馳,總是逃避,你為何就不肯看看我,也許你回頭給我一個眼神,我們就都不會再這樣下去!”
龍殷隻是抿著唇瓣,不再做言,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
理智告訴她,一定要脫開這個懷抱,可她為何久久眷戀不語,為何是如此的沉淪於此。
“皇子妃,您多少也要吃點,您說這餓壞了身子,多不合適啊!”宮裏的老嬤嬤是受命來伺候王饒雪坐月子的,但是這三皇子府也太過清靜了些,三皇子也不知道去到哪裏了。
“我不餓。”她看著窗外的藍天,心裏一片陰沉,手在被子下麵卷成了拳,慕君浩,你就算要走,也要看看你的兒子!現在這個時候,你離開洛州,是要我成為天下的話柄嗎?
“這,就算您沒有胃口,今日多少也要吃些,都已經三日了啊!”老嬤嬤又把飯往前推了推,“就兩口。”
王饒雪倏的抬起了手臂,一揚手,湯碗滾落在地,濺了那老嬤嬤一身的湯水,“出去!都給我出去!”女子的麵容變得猙獰,她如何能不怨不恨!
“行了,都出去把!”那老嬤嬤也是在宮裏伺候過老人的,自然看的明白這三皇子妃是真的牽掛三皇子,宮裏的女人啊,都把這情愛視作是穿腸毒藥,這王家女子雖然精明,還是歲數小了,看不透這些。
想想如今三皇子在皇上眼裏的地位,她忍不住出言勸道,“如今在自家府裏,嬌縱些無妨,若是他日進了宮,就是眼睜睜的看著了,也得笑臉相迎,三皇子妃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繈褓中的孩子。老奴收拾過後,派人再拿些熱乎的參湯來。若是月子裏傷了身,以後怎麽繼續為皇家開枝散葉。”一個孩子,遠遠不夠,生的下來是命,長的大,靠的就是自己的心了。
門被人輕輕的關上,王饒雪的眼裏盈滿了淚水,“慕君浩,就連一個素不相識的嬤嬤都知道勸我死了心,你我之間,竟連相見都如此之難了嗎?”
“娘娘,您來了!”自那日宮宴,三皇子不曾出席,張宛也不曾出席,三皇子妃生子的事情,就淡了下去,誰也不會沒事兒往那不高興的事兒上撞,除非是嫌脖子上的東西太重,想摘了去了。
“皇上呢?”張宛看了看頭頂的日頭,心裏難過,怎麽現在半月多不出宮,連見承乾殿的太陽都覺得難受了呢!
那小太監也是李德福剛剛提拔上來的,是個精明有眼色,連忙笑著說道,“大皇子還沒見蹤跡,皇上憂心,已經兩頓沒吃了。李公公在裏麵伺候著,奴才也一整天沒見到皇上了。”
張宛聽著話,仔細的又瞧了瞧他,“挺機靈。”說完,蓮步輕移,就進了承乾殿。
身後的小太監不明白了,看著張宛進了殿,說道,“桂公公,不過是個冷宮的皇後,要對她那麽奉承嗎?”
那太監回手給了他一個巴掌,“不長心的東西,要真是在冷宮不受寵,還能那麽光彩照人!她那不是退,是討個悠閑!去,給貴妃娘娘送點果子吃!算了算了,我自己去!”瞪了那小太監一眼,“好好守著啊!”
那小太監被打的頭暈腦脹,連忙點頭哈腰的應了,不敢多說一個字了。
空蕩的大殿裏,李德福扶著建光帝,不知在說些什麽,看到張宛,李德福輕輕對著她搖了搖頭,想要把建光帝扶進去。
張宛知道這裏麵肯定有事,“皇上!”淺語幽幽,直直的傳入了建光帝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