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春樓頭牌
一度春風樓與秀衣坊,尚品閣,醉仙居同在一條大街上,隻不過一度春風樓位於這條長街的盡頭,離汩爾城的衙門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城主大人邱仁安是李鬆柏看重的人,口誅筆伐很是了得。親王府在國都大孟城本有座大城府,因李鬆柏對邱仁安的賞識,於怡芳院辦成一次花賽之後,就全家搬到了汩爾城久居。大孟城的那座城府反倒落了一個清淨,留在原宅的本家人寥寥無幾。隻有每年省親的時候,李鬆柏會帶著眾多家眷去大孟城裏住上一兩個月。皇上李雲天盡管隻有李鬆柏這個親兄弟,但李雲天膝下有兩個兒子和三個女兒,就是太子李真,二皇子李昱,三位公主分別是李月,李玲和李雙兒。李月是皇後所生的嫡女,封號為長公主。常年深居於宮中學習才藝,太子李真是她的親哥哥。李玲的生母是賈妃。賈妃為人疏離淡泊,不愛與人爭風吃醋,又因膝下隻有這麽一個女兒,住在秋棠宮深居簡出。李雙兒是最小的一個,也是最得寵的一個,她是梅妃的孩子,和李昱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梅妃得寵,李雙兒的風頭隱隱地蓋過了長公主李月,但她沒有李月的沉穩和老練。每逢過年,李鬆柏就帶著李盈盈和李玉蓮,以及李飛揚,李文青等人前往大孟城中,年三十的時候正好入宮一起團聚。
年後,三位公主總要央求父皇同意她們陪同叔伯一家回到汩爾城小住幾日,這個習俗讓汩爾城在過年後更加的熱鬧起來。有遠道慕名而來瞻仰公主才貌的公子,也有許多來看熱鬧的富家子弟。青樓的老鴇,幹脆就把原先的煙花樓改名叫一度春風樓。
林珠兒是一度春風樓裏的頭牌花魁,因花樓的名氣而名聲大躁。當然,林珠兒是這個美人堆裏最漂亮的一個。大祭祀烏哲的堂兄烏決士從也桑部落來此地,花了一千兩銀子才見上一麵。事後,烏決士聽說林珠兒的心儀之人是四侯爺家的小神醫洛其寧,心中大為不服,有打上門去的架勢,結果眾說紛紜,等他弄清楚了洛其寧並不知曉此事,而林珠兒對此報以一笑了之時,才罷了手。肖然來到了林珠兒的房外,老鴇叫她出來見客,林珠兒不情願地說道:“嬤嬤,你知近來客人太多,我最近都在忙著譜新曲子,昨兒晚上彈琴久了,又傷了神!嬤嬤就不要帶人來煩我了。”
肖然聽著林珠子嬌柔造作的聲音,暗自好笑。自林珠兒進了這家青樓,打出了自己的名聲之後,老鴇賺了一個滿缽金盆。平常總啥不得委屈她,林珠兒也合著自己的心意來行事,賣藝不賣身,輕易不肯見客。她幾乎成了嫖客們眼中覷覦又不可得的大美人。怡芳院花賽和百花宴的舉辦,讓林珠兒的身價也水漲船高,不可同日而語。日日銷金場,靡靡琴曲聲。肖然搞不明白莊主為何讓林珠兒傳信,林珠兒可不是誰都能看上眼的人。不過,像莊主那樣風姿卓絕的人都作不到的話,天下間便無人能作到了。
“炎公子有一事相求,懇請姑娘一見!”
老鴇正要勸解,林珠兒在屋內已聽得明白,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門前,先前的那付懶散和推辭全沒了,神態中竟有那麽一些慌亂。
屋門打開,肖然隻聽到她說道,“這位公子,快快進來,奴家已備好了茶!”肖然回頭看了老鴇一眼,老鴇吃驚的合不攏嘴,他忍住眼底的笑意,轉身進了屋。
林珠兒光彩照人地站在那裏,肖然隻見那張柔美的紅唇一張一合,燭光映在臉蛋上煞是可愛,身形如鮫,穿一條藕色長裙,飄飄地拖曳在地麵,顯出一個與風塵女子完全不同的姿色。肖然想,這女人要是哪家的豪門千金,定能嫁到那皇宮裏去,真是與眾不同。林珠兒轉了一下眼眸,看肖然迷怔的樣子,噗哧一笑,趁熱打鐵地說道:“這位公子可是炎公子的手下?奴家看茶了。”說完,一雙玉手托起盞盤內清香怡人的茶水,傾遞到肖然的麵前。
肖然猛地從發怔中清醒過來,心下暗道:好一個花樓頭牌!真是紅顔禍水。莊主可不要被這種女人纏上了。
“林姑娘的大名如雷灌耳,肖然這廂有禮了!”說罷,肖然接過茶水來抿了一口,又從容地放回盤中,“炎公子是在下的主子,肖然今天來這裏,隻為主子代一句話。耽誤林姑娘休息了!”
“肖公子有話不妨直說,奴家對你家公子向來敬仰萬分,如有需要定不負重望!”林珠兒巧笑道。在她初出道的時候,遇見的第一個人就是來此赴約的炎莫行。那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不由人不敬慕三分。炎莫行走時,留話給老鴇,令其不可怠慢於她。之後,在老鴇的另眼相看下,林珠兒便順利地學得一門好手藝,幾年來穩居青樓裏的頭牌花魁,心中對炎莫行感激不盡。須臾,林珠子那雙流動的眸子裏恢複了平靜,看著肖然端坐下來,心知他一定是要事相求,靜候在旁。炎莫行在她心目中就是一個高貴而不可褻瀆的人,哪怕於風塵見識了許多美男才子,也抵不過炎莫行最初的展顔一笑和那份寬容大度。一身白衣勝雪,清逸雅致的容貌,令人臣服的氣勢。像這樣一個清貴之人,萬不會為了小事跟她有所交集。
“公子,奴家在花樓裏還算說得上話的人,凡有貴客來這兒,通常都會給奴家幾分薄麵,對炎公子的事,自是如同對待自己的事情一般,別人也不敢妄自菲薄。”
“好。我家公子想讓你幫他傳一個人的消息。你看這粒蠟丸,是用來密封那個消息的。你隻管將來人交給你的蠟丸轉給我派來的人就行了。不過,公子要那個人的消息可能會持續一段時間,姑娘行事切忌慎密,萬分小心!”肖然說著,從懷裏摸出一個圓圓的黑色蠟丸,交到林珠兒的手上。林珠兒仔細地看了看,又歸還於他。
“奴家知道了。若我得到消息後,如何讓肖公子的人來取呢?”
“你手上有了蠟丸,就去門前掛牌上係一根紅繩作為暗號。自會有人來取!”
“好。不過這幾日,奴家要去參加百花宴,可能幫公子作不了事.……”
“無妨。此事說來不急,隻需日後姑娘費心了!”
林珠兒媚眼如絲地看了肖然一眼,又是一樁好買賣,不過,這一次是還炎公子的情。青樓是最能掩人耳目的地方,對她來說是舉手之勞。
眼前的人,一身青袍得體而灑脫,兩眼有神,談吐間是一個至情到性的人。比起炎公子那種神邸般的清高多了些平和之氣,卻是讓人能觸及的美色。在她悄悄地打量肖然的時候,肖然也不禁多瞧了幾眼林珠兒。口中的茶香,使人放鬆心情。紅燭下的輕紗曼妙,又讓人氣血翻滾不安,再是在這麽呆下去,他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情。這時,已接近午夜時分,如果走出花樓去客驛,怕是會讓人心生懷疑,肖然想了想,呆在房中也覺不妥,剛要叫老鴇來,林珠兒及時地拉住了他。
“肖公子是炎公子的人,奴家自是尊重公子的為人。這會兒天已黑盡,公子要得安全無恙,還請留宿花樓中。奴家這就去安排公子的住處?”肖然輕笑了一下,正合他心意。明天要上路,他來的時候身後就跟了好幾拔人,進一度春風樓前好不容易甩了一些影子,可難保還有人守在後麵。今夜就這麽湊合過吧。
“多謝了!”肖然起身,跟著林珠子出了房門,隨即被安排進了隔壁的一個雅間。他疲倦地睡在一張香噴噴的大床上,回想今天的事情。過了半晌,林珠兒回到自己的房中。窗外忽然有一個黑影掠過,林珠兒詫異地走到窗邊,外麵樹影橫動,早不見人影。與此同時,肖然也聽得風聲異動,忙從床上一躍而起,把頭探了出去,似見有兩個人跳上了屋頂。肖然不敢輕心大意,趕緊隨後,也躍上了房梁,藏於陰暗中。
那兩個蒙麵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小聲地說道:“人已找到了!主子對事會作何打算呢?”另一人沉吟片刻,說道:“想不到那頭牌花魁長得千嬌百媚,竟然是越琪國派到朝升國的奸細,主子這一次可算是逮住人了!”
肖然一怔,林珠兒是奸細?而且還是越琪國的人,她又是哪一方的人呢?兩個黑衣人說完,縱身跳下屋頂,往皇宮的方向而去。那般輕功卓越,顯然不是一般的殺手,而是皇上的鷹衛。林珠兒真是越琪國的臥底的話,她身上一定有功夫的,莊主是否真了解這個女人?蠟丸裏的消息能否放心地交到林珠兒的手中?肖然有些猶豫起來,他想著這時回赤炎山莊告訴莊主已來不及了,自嘲地笑了笑,速潛回屋中,左右思量起來。
案幾上,一杯綠茶還餘溫未消,肖然琢磨了一下,莊主把傳遞王府消息的事托給林珠兒,表麵上是不想天福錢莊與青鋒閣的關係被人覺察了去,暗地裏恐怕事情正如他所料,對於林珠兒的身份,莊主早已知曉了,正因為她有這個特殊的身份,才好掩護暗探的行事。莊主從不作沒有把握的事情。前些日子,聽說越琪國的人手派了出來,四處打聽四花的下落。燕純夕也曾落入他們的手中,讓林珠兒傳信正是對她的雙重保護。莊主一向是高深莫測,斷然會在事情異變前掌握先機,那些越琪國的探子,再想不到這其中的牽連。派到燕純夕身邊的暗衛有兩人,連她本人都不知道。
不過,肖然想錯了一點,那就是燕純夕跟幾大國的殺手都沒有關係,炎莫行在乎的是她手臂上的那朵奇異金花,以及那個看似弱小卻有著倔強又清冷性子的人。
朝升國皇宮內,太子寢殿。
兩個黑衣人身形敏捷地進入,向他們的主子稟報得到的消息。太子李真是皇後的親子,比李月的年紀隻大一歲。十八歲的李真頗有皇家天威的傳承,手腕靈活,又深得臣子們的喜歡。李真跟梅妃娘娘生下的二皇子李昱相比,如同一顆明珠與蚌殼,李真是珠圓氣潤的祥和,李昱卻是外表好看,腹內空空的紈絝子弟,且仗勢欺人。但李昱的命好,因為梅妃娘娘深得皇上的喜愛,李昱和三公主李雙兒在朝升國內呼風喚雨,誰也不敢小看了這對兄妹。
今年,李雙兒更是竄弄著二公主李玲嫁到紅池國去,而她自己打算去越琪國,越琪國國力強盛,是一片富饒之地,國君司馬靖公告天下,他唯一的子嗣司馬容蒞臨太子之位,等他百年之後即登皇位。司馬容是一個相貌平平,但胸有城府的謀略者,與朝升國太子李真可算得上棋逢對手,紅池國的國君阿曲曾道,此人行事多詭秘,不可輕予之。但這個人的野心,偏偏被李雙兒看上了。
李真派出去的一批人馬,是他瞞著父皇培養的死士,這批人忠心耿耿,死而後已。這段時間以來,越琪國的動作欲加頻繁,久留在朝升國內不走,他納悶著一直打聽不到越琪國皇室那盆奇花的消息,既然這些人主動上門來了,更是想弄清楚四花如何辨別,有何神奇之處,又在哪裏能把它們找到。
輕蹙了一下眉頭,李真說道:“林珠兒在一度春風樓裏的一切舉動,絲毫不要放過。”花樓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也是消息來源最活躍的地方,顯然越琪國把如此嬌美的林珠兒放在那裏,居心叵測。李真又道,最好能竊取林珠兒傳回越琪國的密報,兩個黑衣人心知明了地退下。他們忙了一陣子,總算有點收獲了。
這時候的一度春風樓,欲流橫縱,從樓上的房間裏傳出暗啞而充滿淫樂的聲音絡繹不絕。肖然強迫自己閉上眼,不去聆聽窗外的聲響,明天得找個機會,傳話給天福錢莊的大管家,這個林珠兒的背景複雜,須得多加防範,再問莊主托她傳信之事是否改變計劃。一夜無眠,天色剛放亮,肖然動身離開了花樓。
一匹俊傑的快馬,穿過汩爾城的中心,朝城門口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