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百花宴（一）
醉仙居，是恒國逍遙子的產業，因每年的花賽後，都要在這裏舉辦一次百花宴而聞名四海，同時，逍遙子又是大賽的特邀評委之一，他的一句話比汩爾城的太守邱成安的話還管用。逍遙子也是季崇離的幕僚，跟他打交道最多的是史禾，兩人在商業上相通往來已久，紅池國的特產通常發到醉仙居的名下收購，如果說逍遙子是一個精打細算的人，史禾就是一個奸商。但兩人相處的很好，一向是公平交易。百花宴，三日之內，凡是向醉仙居交納名貴花卉的賓客，可免費品嚐醉仙居的名菜大餐，酒水無償供應。
燕純夕跟著李盈盈回了王府，第二天又被大小姐帶到了醉仙居，美美悄悄地跟在她的後麵，也來到了這個聞名遐邇的地方。百花宴有五十四道名菜，由五十四種名花搭配而成，逍遙子特請了宮裏的禦廚來作膳，每一道菜的製作，需花費一百兩銀子。一道名菜的製作工藝，或用香花泡製過的，或用香花熏幹烤熟，或蒸煮鮮花肉湯都用同一種花卉來製作。因此，雖說是五十四道名菜，實際上一道名菜因製作方法的不同，種類變成了幾百道名菜。其中，加入了花君子的名菜，味道更加鮮美，成本價也更貴。來醉仙居品嚐的客人，都是一擲千金的人，但這三天是分文不花，隻需送上幾籃子好花就行了。燕純夕頭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心情無比的興奮，她仿佛看到開了花店後的暴利所在。
李盈盈對上次在尚品閣門前馬車受驚一事，心裏對燕純夕是有些愧疚的。她其實明白這件事情背後的指使人就是李玉蓮，隻是回到王府後，看李鬆柏正煩惱著李飛揚與梅妃娘娘的事，根本沒把心思放在翠馨院上頭，她也不好無憑無據地去跟王爺提起這事來，隻好得過且過，當那事件是發生的意外。燕純夕嘴上沒說什麽，心裏是清楚的，此事須從長計議。不過，下一次李玉蓮想要害她，就不是那麽容易了。因為，美美會保護她，說不定還能替她反擊一下。
“主人，就是那個女人害你嗎？”美美跑到身邊，縮著小腦袋問道。
燕純夕看向走上樓梯的二小姐李玉蓮，李玉蓮身著一條粉紅綾羅大花裙，一反平常素色清淡的打扮，像隻花蝴蝶飛進了花叢中。她跟在李盈盈的身後上了二樓，一邊東張西望。樓下大廳裏人頭濟濟，樓上的包間也是爆滿，李盈盈事先訂定的房間在二樓東側，她們扔下燕純夕和幾個隨從往包間走去。燕純夕轉過頭，跟著仆人去了後堂偏門處就餐。美美瞅著李玉蓮的樣子，眼裏似要冒出火花來，燕純夕警醒地敲了一個美美的小腦袋，說道：“嗯，就是她！不過，你別在這裏搗亂，今天我要好好地吃上一頓。”
“主人，好吃的菜肴都不在後堂，我去幫你弄來！”不等燕純夕答話，美美嗖地一下，跑得無影無蹤。燕純夕無語地看著前方，雙手扯著衣角，轉到後堂的僻靜處，心中哀歎道，紫貂兒，可別壞了事！美美直接去了廚房，躲在一處伺機行事。廚房的煙火霧氣騰騰，正好掩蓋了它的行動。很快地，門邊的一個菜籃子裏裝滿了偷來的食物，美美縱身而出，叼著那個菜籃子一路到了燕純夕歇腳的地方。
“小東西，你倒是動作快！”燕純夕好笑地點了點美美的小鼻子，親昵地說道。
美美張開小嘴，噗地笑了一聲，說道：“主人，我還偷了一包辣椒粉，一會兒讓那個狐眉狐眼的二小姐多吃點。”
燕純夕聽了，驚道：“大小姐跟她在一起呢，你可別被人抓住了！”
“哼！主人，你怕什麽，有美美在，她再也害不了你。”
燕純夕又一次無語，領著美美趕緊躲到隱蔽處吃去。籃子裏的香味誘人，她再不多話，擼起袖子來，吃將起來。脆皮蕉，半瑩拌雞爪，鏤影焗南瓜，壁黃糯米粥，金菇牛肉心心念，雙麵翠蝦條，大紅闌水煮魚，百合養生糕。菜籃子裏的食盒和盤子，搞得狼藉一片，很快就空空的了。
“主人，好香！有主人在，就是好！”美美吧嗒吧嗒地吃著，不忘記讚歎燕純夕兩句。調皮的樣子，著實可愛！燕純夕莞爾一笑道：“多吃就是憨貨了，你這個貪嘴的小東西！”
“唔，主人，美美找你好幾個月，前些日子常餓肚子，主人不心痛美美嗎？”美美眨了眨眼，又道，“我還要留著命，和主人一起回仙界呢！”
“呸，小色鬼！我就讓你呆在這兒，哪也去不了。天天吃這樣的美食，不好嗎？”
“主人，你就饒了我吧！美美現在隻有十分之一的法力，感覺好弱好弱的，仙界可是比這裏好多了！美美就等著主人幫我恢複力氣了！”
燕純夕好笑地說道：“乖，表現好一點，主人不會虧待你！”
過了一會兒，美美終於停下了爪子。“主人，我吃飽了，你等我一會兒，馬上就回來！”燕純夕瞪了它一眼，見紫貂兒快速地抹去嘴上的油水，輕抖了一下身上光亮的皮毛，從菜籃子裏拎起一包東西，飛快地向二樓包間跑去。
二樓的包間裏，遊魚雕花的屏風後麵，李玉蓮坐在李盈盈的身側，一臉不滿地說道，“大姐，為何還不去請逍遙公子來？”李盈盈訝異地看了她一眼，答道：“妹妹，逍遙公子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我已讓人遞了拜貼，可今天來醉仙居的人實在太多，逍遙公子不一定顧得上來這兒！”
李玉蓮默了一下，又說道：“逍遙子一定會來的，怎麽說我們也是王府裏的親眷，總得給些麵子吧！”
李盈盈搖了搖頭，示間身後的喜兒拿了幾塊點心過來，放在茶桌上吃了起來。稍候了一會兒，有小二端菜進來，介紹菜單裏的菜係有什麽特色，接著，又退了下去。
“先吃著吧！外出吃飯的機會少，妹妹可要多吃點。”李盈盈說著，心情萬分的愜意。李玉蓮聽了，也拿起筷子來，眼睛時不時地瞅向門口。
逍遙子跟紅池國的雪末君，越琪國的閑居人年紀相仿，正值雙十年華，不僅在花藝的造就上高人一等，在經營上也是一把好手。隻是逍遙子一般把醉仙居的事都交給這裏的管事打理，一年最多來朝升國一兩次，因其精通數理，在恒國內有大大小小的幾十家鋪子，生意作得精細。季崇離曾三番五次的請他入朝為官，就是不肯。逍遙子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怕老婆，家裏娶了一房，年方十九，是恒國戶部尚書大人的千金，娶了後不敢再納妾，夫妻二人的關係倒是挺和睦的。尚書大人相當的滿意，拿出一大筆錢來助他作生意，逍遙子卻並不貪心，隻把手上的生意作好，幾年的功夫原有的門麵便擴張了出去。不過，他大多數時候是當個甩手掌櫃，與善文墨的閑居人和懂兵器的雪末君各國遊覽，過得風流快活。有了逍遙子的名號後，連真名都被人忘得一幹二淨了。這三人的名氣隻在世間三公子之下，也是幾大國頂尖的人物，更是四大國國君籠絡和招攬的對象。
由於李玉蓮在花賽上的失利，又在處理燕純夕的事上失了手，整個人心緒不寧，心裏萬般地惱火。這時，包間外進來一人，和氣地笑道：“逍遙子來遲了，讓王爺的兩位千金等久了！”李玉蓮一看，正是她急於見到的醉仙居當家人逍遙子，連忙眼角含笑，剛才的苦瓜臉一下子雨過天晴。
李盈盈起身讓座，一身紫紅大褂，白紋中衣，青色綴珠流蘇和斜雲髻玉簪顯得落落大方。“逍遙公子客氣了！今兒客人多，本郡主與妹妹閑來無事，不敢勞煩公子掛心。盈盈以酒一杯，敬公子一下！”說完，就著手中的杯盞喝了下去。李玉蓮也不甘落後，起身敬了一杯。逍遙子忙道：“兩位妹妹請自便！今兒實在太忙，等哪天有空了，再與妹妹們一起共賞百花之顔，還望郡主和玉蓮妹妹多多包涵！”接著，抱拳作輯兩下。李盈盈點頭微笑，一旁的李玉蓮更是雙頰羞紅，目送著逍遙子出了門。逍遙子心頭暗歎一聲，王府的千金小姐可真是了得，一個比一個靚麗照人。
房門開合的一瞬間，誰也沒注意到腳下一團白毛滾了進來。美美把那包辣椒粉，全然地落進了李玉蓮的湯碗裏，等李玉蓮興奮的坐回座位上，端起碗中的熱湯一口氣就喝了下去，臉色青白一片。美美見得了手，心裏樂開了花，迅速地躍出窗外。李盈盈隻聽得身旁傳來一陣急咳聲，見二小姐滿臉通紅，但不像是剛才的羞色那般，更像是吃進了什麽異物。李盈盈身後的冰兒和喜兒也回過神來，慌忙上前幫忙，可李玉蓮還是被辣得喘不過氣來，直叫喚了好大一會兒，才把嘴裏的辣椒粉衝洗掉，接著，胃裏又疼痛起來。李盈盈見她不好受的樣子，隻好叫小二進來打包，趕緊走人。兩人攙扶著走到樓梯口，卻被人攔住了。
“這位就是王爺府上的瑤樂郡主吧？”來人是個穿著天青色長衫的男子，那人笑道，“朝升國的花魁，成了小姐的囊中之物，必是在養花之道上有過人之處，如不嫌棄在下，可否與在下一同茗酒敘談？”
李盈盈尷尬地笑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今天本郡主帶妹妹來百花宴時辰已久，該回家了。”
那人看了看李玉蓮的窘態，戲謔地一笑，又道，“在下姓邱，不知郡主是否忘了去年的花賽，在下曾與郡主有一麵之緣。”李盈盈一驚，抬頭又看了一眼對方，才記起真是見過此人，這人姓邱，叫邱長進，是汩爾城城主邱仁安之子。這人身後還站著另外一個人，要是燕純夕在樓上，必定會認出那人來，站在邱長進身後的人正是在怡芳院紅池國花區外找事的人，那人被二皇子阿啟打落在角亭邊，又被人送回府中躺了幾天幾夜，但此人頑劣不改，跟太守的兒子邱長進本是汩爾城中數一數二的紈絝子弟，相交甚好。邱長進巴不得拉人來百花宴中尋樂子，顧不得他先前被打受傷的事拉了來，兩人正好遇上李盈盈和李玉蓮下樓。那邱長進可是一點都不長進，與太守邱仁安的忠心仁厚完全不沾邊。
李盈盈皺了一下眉頭，心下有些慌張，麵上卻不敢露出半分異樣。“本郡主想起來了，公子可是太守的獨子，汩爾城誰人不知。請問這位公子又是誰？”
那人聽了，連忙上前，說道：“承蒙郡主看得上眼，草民姓張，名駿。”邱長進隨意地笑了笑，接過話去說道：“張駿是平原縣縣令大人的兒子，跟在下是好友。”
李盈盈聽了，惱煩不已。這二人說話輕浮，一雙眼睛直盯著那不該看的地方，分明就是兩個登徒子。他們在這裏攔著路，她又不好不顧太守的麵子，回頭一看李玉蓮更是氣急，臉蛋紅的跟個番茄似的，心知不敢再耽誤下去，恐生出事端來忙道：“真是不巧！玉蓮妹妹的舊疾發了，待要回府去，請兩位公子改日再會。”
邱長進望了李玉蓮一眼，心中冷笑了一下，“我聽說郡主的小花奴前些日子在怡芳院走失了，可否尋回？如不嫌棄，在下願為郡主分憂。”
“花奴已回了府上，多謝公子的一番好意。”李盈盈不冷不熱地說道，尋思著如何擺脫二人的糾纏。
“那花魁一事，還望郡主日後不吝賜教。”邱長進說道。話畢，李盈盈才躲開二人，拉著李玉蓮下得樓來，一身冷汗直冒，醉仙居裏的香風涔涔地吹過，身後陪侍的兩個丫鬟張皇失措，兩位千金再顧不得與人打招呼，向燕純夕招了一下手，立刻出了酒樓的大門。
“真是個尤物！”張駿聽邱長進說道。他思量了一下，隨即說道，“邱兄可是說那個郡主小姐？”邱長進搖搖頭，在搖大擺地上了二樓，一邊說道：“不是。我說的是那個二小姐，她可是雨丞相的外孫女兒。張兄難道眼中隻看到了瑤樂郡主嗎？哈哈！”說完，大笑了幾聲。兩人進了一個包間，叫來小二布菜，又蕩了一壺清茶來，張駿側著身子坐於邱長進的對麵，他身上的傷還痛著呢，但剛才看了兩個美人，一下子覺得來這一趟真是不虧本。
“邱兄，你可去王府提親，能跟王爺攀上親戚，那可是青雲直上，前途不可限量。”
“張兄，你有所不知。李玉蓮要明年才及笄，現在提親未免太早了，本公子相貌堂堂，又是太守城城主的獨子，富庶一方，還怕美人飛了嗎？李親王如今隻是一個閑王，李玉蓮隻是個庶女，很難嫁到皇家去。此事不急！”說到這兒，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燕純夕在樓下聽得不是很清楚，但她知道兩位小姐一定是惹上了麻煩，那個李玉蓮心中恨她，巴不得她死，卻被兩個紈絝子弟給盯上了，對李玉蓮來說，可算是糟糕的事。此時，二小姐還蒙在鼓裏呢！當日，李玉蓮跟著李盈盈一道回了府，老老實實地呆了一陣子，沒了前些時候的那份張狂，不過，滅燕純夕之心仍不死，因為，燕純夕又給翠馨院的小花園裏添了幾處木樁，圍起一個大大的籬笆牆，比原先的籬笆牆還要大上一倍，想來是找到了優質的花種，準備開播了。她從丫鬟那裏打聽不到消息，心裏又著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