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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百花令使者

  翠馨院回廊中。燕純夕拎著小桶,捶了一下酸澀的腰,快步地向工房走去。籬笆門後新的花種已全部種下了,她的肚子餓得咕咕叫,正好到了午飯的時候,放好手中的工具,收拾幾下吃飯吧!這時,前麵一個人影閃了出來,擋住了她。


  “燕純夕,站住!”


  “二小姐……”燕純夕鄂然地退後兩步,該來的終究會來,躲也躲不過去。


  “哼,本小姐知道你眼裏隻有一個人,可是,今天要把話說明白了!”李玉蓮狠狠地說道。“你這麽的做下去,隻會讓人恥笑我,我想問你一句,是否一定要對著我幹?!”


  “二小姐,小人不敢不聽從大小姐的話。小人的賣身契也是在大小姐的手中,二小姐的忙,小人真是無能為力!”燕純夕不卑不亢地說道。


  李玉蓮身後的丫鬟聽了,走上前就要給她一個教訓,被李玉蓮的眼光止住了。又聽她說道,“王府大院裏的花種,凡是你手裏有的,必須交出來給我,同樣的份例,不然的話,可不要怪我埋汰了你。”


  燕純夕明白李玉蓮說的話,意思是要去老夫人和王爺那裏告她的狀,令她左右為難,到時候大小姐那裏未必會幫她說話,兩個千金之間的紛爭到了她這裏,如同神仙打仗,凡人遭殃的道理。本來她從怡芳院回來,又去了醉仙居,眼界大為的開擴了,心想一年後得了自由,那個小花店也不能滿足她的心願了,在這麽落後的古代種植花草,在她看來是隨心所欲的事情,完全可以開成一個大花門,至於那些奇花異草的種子,多走一些地方去搜羅來也是能辦到的事,如果無法分身,就像大戶人家的小姐養花一樣用銀子去買花種,總能把大花門給開起來。在這之前,她並不想在王府裏得罪二小姐,想想那天差點死在河中間,就有些後怕。


  望著李玉蓮眼中駭人的目光,燕純夕穩了穩心神,說道:“二小姐,小人或許可以給你同樣的花種,但小人實在不好違了大小姐的心意幫二小姐養護花草,所以,還望二小姐成全。”


  李玉蓮從她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剛才的怒氣消了一半,心中半信半疑地說道:“小奴才,你可不要騙我!她有的花種,全都要給我一份!”燕純夕啞口無言,看著李玉蓮甩手而去。歎了口氣,轉過拐角,依稀可見工房那一排排青磚瓦房,被朝陽塗上了一絲金邊。美美不知從哪裏跑了過來,跟在她的身後。燕純夕的心微微暖和了幾分,美美不由得瞧了她一眼。


  “主人,把花種分她一半,到時候美美讓她出醜,還不得說你半分的不是。”


  “就你耍小聰明!總有一天,你主子會把她們都踢到一邊去。”燕純夕說完,嫣然一笑。


  “對了,主人,美美知道那些奇花異草的種子都長在那裏。特別是那些名貴珍稀的花種!”


  “那你說說看,它們都長在那裏,可否去尋了來?”


  “那些種子大多數都長在大峽穀周邊的森林裏,這幾處大峽穀有朝升國的冰峽,紅池國的萬幽峽,恒國的裂穀,越琪國的地巫峽,都有著難得一見的絕世花草。不過每一處峽穀讓江湖上的人都不敢輕易踏足,險不可當,九死一生。那些珍稀花草生長的周圍,還有守護花草的野獸,通常是森林中的霸王。”


  “照你這麽說,主人我現在一分法力都沒有,花精也不歸順於我,怎麽敢去尋來那些花草?唉!”燕純夕說著,已走到了小屋前,她推開門,頭也不回地往床上一躺。


  “呃,主人?你怎麽睡了,還沒吃午飯呢!”美美也衝進屋子,衝著燕純夕叫道。


  “嗯,你幫我領一個飯盒來吧!”燕純夕懶懶地說道。


  美美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無可奈何地說道:“主人把美美當成門童了!每次去小廚房拿食物,那裏的廚子都是要戲弄我半天,才把食盒交給我帶回來。嗯嗯,不帶這麽欺負小花獸的!”


  “你有啥本事!每次吃飯都有一大半給了你,沒看主人好長時間了都沒長出肉來!”


  美美委屈地低下頭,說道:“主人,小花獸的本事可大了!那些大峽穀,誰都不敢去,但是難不到美美,就算美美隻剩下十分之一的法力,也能對付那些守護花草的野獸。”


  燕純夕聽了,蹭地一下從床上蹦下來,叫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你真的可以打敗那些凶猛的野獸?”


  美美瞅了她一眼,無語地看著天花板。燕純夕樂得直叫,太好了!沒想到自己的運氣這麽好,別人尋不來的東西,她就能尋來。想到這兒,一把抱住小花獸,著實地親了一大口,害得美美差點嘔吐。


  馬車到了王府的高大紅牆前,炎莫行提前下了車,讓那輛招搖的紫檀木車子慢吞吞地回了赤炎山莊。他靠近後院的牆角處,一個魚躍,悄然地進了翠馨院的偏門處。


  “美美,快過來!”燕純夕逗弄著紫貂兒,把手中拿來的食盒裏的東西分到了美美的麵前,美美毫不客氣地蹲在前麵,兩手不空地吃起來。


  “有我的一份嗎?”


  燕純夕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問話,熟悉的清香伴隨著話音,她回過頭來一看,那人輕緩優雅地走過來,仿佛是回家的遊子,一身白衣錦袍,嘴角噙著一抹陽光。過了數日,又一次見到這個救命的恩人,燕純夕兩眼笑彎了,說道:“陋室之下,哪有莊主看得起的美食,要吃便拿去,小夕作主了!”


  “叫我莫行。”炎莫行湊上前,兩眼意未深長地看著燕純夕。不知怎的,他不想眼前這個單純美好的女孩子跟其他人一樣,把他看得高高在上。而且,不管什麽時候,隱藏自己的身份確是必要的。燕純夕一愣,似明白過來,這裏是王府大院,可不是她的地盤。


  “好。”剛一答應,燕純夕覺得炎莫行似乎鬆了一口氣,好笑地又說道:“公子此來有事嗎?”炎莫行又看了她一眼,把手一攬,燕純夕隻覺得身體飛在了半空中,再抬頭時,兩人已在屋前的一棵大樹上了。


  炎莫行靠著身後的大樹,微微一笑,從懷裏拿出一個翡翠玉牌,用手指按在上麵一會兒,然後遞給燕純夕。燕純夕不知所然地拿起來,見翡翠玉牌上用內力刻了三個字‘百花令’,訝異地問道,“這是什麽?”三天前,她從炎莫行那裏得來一塊純白色的玉牌,上麵隻有一個炎字,而這塊玉牌竟然刻出了三個字,不知道有什麽用處。


  炎莫行沉吟了一下,說道:“我有一個舊友,”他在考慮是否全盤托出,可細想了一下,燕純夕沒有一點江湖經驗,說不定哪一天被人擄了去,身上的秘密難免泄露了,還是不告訴她更多事情為好。“他叫莫矜。他是天福錢莊的老板,前些日子拜托我幫他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因為四大國的商業渠道需要一個掌管百花令的使者,集資眾多商家的錢財於錢莊,用來對抗魔教的教徒,還有各國混亂的局麵。我便向他推薦了你,不知小夕可願意擔負此任?”


  燕純夕驚訝地看著炎莫行,直搖頭道:“莫行的信任令小夕感激不盡,可這是天大的事情。小夕隻是一名花奴,身不由已,而且花賽一事已了結,無人聽說過我這個人,我也沒有當上大花匠的職位,怎麽能擔當百花令使者?”


  “有百花令玉牌和我的白玉信物,誰會不信?”炎莫行雅然一笑,又道:“我會讓莫矜在錢莊等你,你過兩天請個假,去那裏找他吧!”說完,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帶著燕純夕飛下了大樹。他的人,自然是他說了算。睥睨天下的氣勢一下子震住了一頭霧水的燕純夕。炎莫行的嘴角微勾,什麽時候這個麵包臘黃,又身世不明的小花奴成了他的人了,大概是他救她出來的時候,或者在他看著那朵金色的花紋印在一隻雪白的手臂的時候?心裏有幾分好笑,看著燕純夕不明白的樣子,又說道:“有一朵花,得讓它飛遍大江南北,為天下的蒼生謀福利,小夕真的不願意作這件事嗎?我會好好安排你的任務的……”


  燕純夕和美美同時抬起頭,努力的看向炎莫行。這是她看不透的一個男人,也是她心懷感激的一個人。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緒,燕純夕咬了咬牙,說道:“好,我答應!隻是,我這一年不能外出,必須呆在王府裏,明年的花賽奪魁,是我答應了李盈盈的事。”


  炎莫行一驚,他事先不知道她竟要困在這裏一年的時間,那百花令的事情等一年後才能真正施行下去怎麽行?不說各地的商家能否等得到那個時候,就是魔教的教徒已是蠢蠢欲動,禍亂四方。


  “不如,我讓莫矜把你贖出來,你仍然可以幫李盈盈奪魁,並不會失信於人!”燕純夕喜出望外,她第一次發現這個高深莫測的男人有一種執拗,他的情感是神聖而不可褻瀆的,同時,又是一個不願意強人所難的人,心裏的一些擔擾從眼神裏表現了出來。“那就多謝公子了。小夕一旦脫身,就能幫公子解憂!”


  “好!明日莫矜會來找你。”炎莫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飛身而起,消失在眼前。燕純夕心裏說不出的感慨,低下頭瞧了一眼美美,美美衝她一笑,尖鼻子上像崁了一顆發亮的珠子。


  “主人,這一下可好了。你可以在王府外種自己的花了。奪花魁,是小事!”


  “小東西,你有這麽自信嗎?主人以後就靠你了!”燕純夕彎起了嘴角,身上仿佛挌下了一個重擔,等莫矜來接她出府,她就能開自己的小花店,作自己想作的事,隻要按時交貨給李盈盈,李盈盈並不能掌控她半分,也不能以那張契約為由抓她進衙門。想到這兒,燕純夕開心不已。


  時日,炎莫行回到赤炎山莊,輕鬆地裝扮了一下行頭,易容成莫矜的模樣,再寫好拜貼,坐上那輛紫檀色的馬車,向王府而去。


  這一次,馬車停靠在王府大院的正門前,一身紫衣束冠的俊美公子出現在王府管家的麵前。豐神俊儀,麵目清秀,挑不出一點瑕疵。莫矜的到來,讓大管家周德凱欣喜莫名,天福錢莊的大老板聲名赫赫,從不輕易向官家和貴族大亨示好,狼嘯山的礦主身份更是四海揚名,金山堆砌出來的人物,連腳下一方泥土塵渣都能沾上一點貴氣。


  “莫公子,請!王爺已等候多時。”周大管家恭敬地迎著莫矜進入大院,王爺閑居在汩爾城,最喜歡結交的人無不是商道上的富豪,隻有這些人才有閑時陪他渾噩度日,又不惹來官家的麻煩。


  李鬆柏坐於堂中,心下對莫矜的突然到訪,並不出乎意料之外。舉家搬遷到這裏已逾三年多,城中大小的富豪隻有幾家未曾來往,其中之一就是天福錢莊的大老板莫矜,因莫公子為人親和大方,但喜愛去群山峻嶺間尋找新的礦脈,大多數時候不在城裏呆著。他一直堅信著,總有一天莫矜會上門來拜訪,不管怎麽說,退居下來的賢王仍是舉重若輕的人,莫矜的到訪則是在他的意料中。


  “莫公子!本王久仰大名,快請進來!”李鬆柏喜形於色地說道。


  莫矜不在意地一笑,滿屋子的風都感覺暖和了幾分,眾人驚訝於他的大度從容,與善意的笑容如此貼切,使人不由自主地生出親近之心,無人敢輕視他年輕的資曆。這是一個不容小覦的人物。


  “王爺貴體安好!莫矜有禮了!”莫矜又寒暄了兩句,把話題轉到了那盆玉白身上。“王爺不知莫矜此來何事,莫矜隻是為著一盆花的煩惱而來!”李鬆柏驚訝地問道:“莫公子,什麽花讓公子如此煩惱?”“朝升國的花魁!”眾人都吃了一驚,原來莫公子是當日買下玉白的那個人。


  “本公子的花是從王府翠馨院瑤樂郡主手中買到的,可是,前幾日那花長勢有些憂心,今日特來尋郡主為在下解憂的。”


  李鬆柏聽了,趕緊命人去請李盈盈前來。又道,“公子不必煩惱,那玉白,本王也曾見過,確實是風姿迷人,女兒養護它多日,想來是換了一個環境,那花變嬌氣了。”莫矜一聽,笑道:“王爺,不是在下多慮,而是那花一定是認人,離了王府就不想活了。”李鬆柏大驚,不敢再跟他理論下去。玉白的售價是十萬二千兩白銀,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看此情形,一定是那花有了什麽異樣,李盈盈的花藝他心裏是清楚的,全是靠著小花奴養護的花,可現下怎麽敢告訴客人真相。一時間,心急如焚。李盈盈在內院聽得王爺召喚,連忙帶著貼身丫鬟來到前院大堂。


  李鬆柏見到女兒,麵露駭色,說道:“女兒,這是天福錢莊的莫公子,你曾賣花給他,今天莫公子是上門求教於你,那花就是尚品閣中出售的玉白,女兒要好生對貴客說明一下。”


  李盈盈發窘地抬起頭,強笑道:“莫公子前來特為這事,盈盈哪敢怠慢客人。”轉身叫道,“喜兒,速去請燕純夕來!”再回過頭,說道,“原那盆玉白是小花奴燕純夕所養,後來交給盈盈養護了幾日,本郡主也是圖有虛名,不能親自為公子解難,公子可不要笑話了我!”李盈盈知道這事不能不實話實說,想那莫家公子有錢有勢,又是大義凜然之人,不會在皇上麵前戳穿此事,讓她落一個欺君之罪。隻要不賠款,不退貨,什麽都好說。


  莫矜會意,拱手笑道,“郡主不必害怕,本公子也是喜花之人,常令人養花於後園庭中,隻賞花而不辛苦勞作,那些養花的活兒原就是仆人的事。”李鬆柏和李盈盈聽了,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去。這時,燕純夕已被帶到堂中,張眼看到一個紫衣翩翩的公子坐在那裏,王爺口中稱他為莫公子,心知是炎莫行找來的人,便了然。


  “本公子也不懂養花之道,郡主不妨將此奴讓我帶走,本公子實不忍見玉白一命嗚呼!多少銀兩贖身都行。”


  李盈盈忍著心頭的不適,說道:“銀子的事是小事,隻是這花奴前不久與本郡主訂下一個契約,如明年花賽不能助我奪魁,終身在王府為奴。公子可帶她離開王府,但明年花賽的事,還要小夕為本郡主打理才妥當。”


  “此事好說。燕純夕跟我回府,定讓她繼續養花,明年花賽前把養好的花送到貴府上來,如不能奪魁,那就回王府來終身為奴吧!”


  燕純夕一聽,這個莫矜比她還會說大話,而且狡猾多端。如奪魁不成,仍回王府為奴,李盈盈必不好意思收他的銀子。自己走到哪兒都是奴才的命,真是可憐!摸了一下懷中的翡翠玉牌和那塊白玉,唉!天底下還是炎莫行對她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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