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冰峽穀(二)
肖然站在客驛外,披著朝露下的陽光,一臉純粹的笑容,充滿陽光的氣息,他身後的五十個人著緊身馬褲,束腰黑衣,背著弓箭和刀劍,頭上有包布巾的,也有敞開胸膛的大漢,見到燕純夕的第一眼,肖然露出了一絲笑容。一年四季他很少笑,昨天跟莊主聊了很久才睡覺,今天終於看到那個莊主說起的那個百花令使者,榮獲朝升國花賽大獎第一名的小花奴,也是水月山莊新入戶的肖忻嘴裏讚不絕口的女子。炎莫行要求他配合燕純夕在恒國內的使者任務,在他們去冰峽穀得到了千年雪蓮之後,燕純夕會單獨跟著肖然的隊伍進入恒國的都市,而他和崔宏還要趕去紅池國,肖然一口答應了燕純夕在恒國的安全由他負責,炎莫行把她交給他,心裏也是放心的。
然而,冰峽穀外來了這麽多的殺手,如不是千年雪蓮關係到紅魘的解藥,炎莫行也不會親自走這一趟,洛其寧還在家等著他帶去千年雪蓮呢!洛其寧本來也要隨他前來峽穀,可因阿啟突然的發病,新的毒物還未研製出萬無一失的解藥,便放棄了一同前來,而在家等候炎莫行。至於千年雪蓮到底能不能拿到手裏,還得看這幾批人馬各自的本事了。炎莫行並不知燕純夕的紫貂兒有什麽本事,他隻知道燕純夕想在冰峽穀采集奇花異草的種子,而這些種子關係到明年奪得花魁的事,同時,也是水月山莊花圃園地的培育目標,她的願望,比起百花令的下放更讓他關注。當然,恒國一行,幾件事情都趕到了一塊,也是必然的。天下風雲漸起,江胡上人人自危,幾大國的國君都忙著在四花出現之際,把軍隊編製成如銅牆鐵壁,又無能人插手解決魔教的禍亂,加上魔教的背後是紅池國阿啟勢力的暗中支持,商家們隻好把希望寄托在江湖大門派的身上,而這些大門派哪會管別家的死活,都顧著各掃門前雪,青鋒閣的這次出手,就得到了各大門派掌門人的擁護,以及四國大商家們的讚同。隻差見到百花令,便舉財而入,但青鋒閣由此發展壯大的潛力,也使得各國大臣和皇帝心有忌憚。
玉刹閣的木芙兒是先到了恒國,與海子幫的人接觸之後,再一前一後的趕到冰峽穀的。傳說那株千年雪蓮開花的時間到了,趕到這裏搶奪雪蓮的人馬,還有江湖中的其它門派,隻不過,別的門派合眾起來也就幾十個人,與木芙兒帶著的人手,以及海子幫的人馬相比之下,差上了許多。燕純夕心裏想著的是美美告訴她的九種奇花的花種,並不包括千年雪蓮,九種奇花中有一種花叫做朝夕花,朝夕花是從種子發芽、生長、開花、結實至枯萎死亡,其壽命是多年生草本植物。顔色一半紫,一半白,花蕊處一點紅,如鳳眼蓮的花心一樣,頗具特色。傳說兩個相愛的年輕人同生共死,一起到了黃泉路上,男子看到了花開遍野的彼岸花,心生向往。盼著喝了忘情湯後,仍能記得女子的愛。而女子卻喜歡上了生長在彼岸花旁邊的朝夕花,祈願兩人重生之後,男子能與她相愛如同朝夕的太陽,每天晨起日落,擁有一份不竭止的愛。因兩人各自生出的願望不同,女子再世為人,愛上了另一個男子,兩人的愛就像朝夕花一般的癡情,那個男子卻記得這個女子,看著曾經相愛的女子與別人在一起,心中悲痛莫名。最後,男子因糾纏在過去的愛戀之中,投河自盡。他與孟婆相見之時,隻剩下一個願望,那就是忘記他是誰。
燕純夕很想在冰峽穀采摘到朝夕花,另外的幾種花草采不到都影響不到她的情緒。朝夕花的藥用價值,萬金難買。可解荼蘼相思毒,比忘情草更厲害,生肌活血,可煥發青春的容顔。一瓣朝夕花,幾世情路緣。此時,她的神情在肖然看來就有些迷怔,仿佛靈魂脫了竅,正暢遊在無邊無際的峽穀中。那身淺藍色的雲紋花裙,被穀口的風吹得嘩嘩作響,人影在烈日下,漸漸地沒入深黑的樹林中,樹梢上投下的光圈,打在她的肩頭,映在身旁那個身穿紫衣的男子身上,似糾結的紐帶,月下老人的紅繩,地巫的咒語,那個男子的臉上表露出的神色,有些古怪。他似乎不曾真的了解麵前的女子,單純無心機,為人慷慨大方,且眼中閃出的光芒是狡獪而多彩的,這個女子本身就是一朵奇花,渾身有著迷人的光澤,哪怕男子像天神般地站在她麵前,她也能保持平和,淡泊的心態。懷中抱著的那隻酣睡的紫貂兒,紫色被銀白的毛覆蓋著,更顯出了女子的窈窕身材,讓人過目不忘的絕色風華。肖然隻看了她一眼,便心服口服了。如果世上有一個炎莫行能讓他心服的話,這個奇女子就是第二個能讓他心服的人。
遠處有馬匹的聲音,朝著穀口的方向而來。從客驛到這兒,炎莫行與燕純夕坐在同一匹馬上,下了馬,崔宏就把他們的馬匹交給了後麵的人,帶回客站去。他們隻身前往的地方,已經能聞到穀裏吹出來的腥風,以及草木的清香和陽光的味道,幾種不同的氣味混在一起,使人熱血沸騰。燕純夕回頭瞟了一眼肖然,見他正在向炎莫行介紹這段時間以來閣中發生的事情,以及與玉刹閣木芙兒之間的交鋒。崔宏站在一邊,靜靜地,沒注意到她的眼睛四處打轉,而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四周的動向,一有異常,便能發聲警報,立馬作出反擊。據肖然說,木芙兒已先進穀了,大約提前了一天的時間。玉刹閣這一次是勢在必行,千年雪蓮對他們來說,是一定要搶到手的東西。海子幫的人跟他們都是今天入穀,冰峽穀入口處隻有一條路,但到了與裂穀交界的地方就分成無數條路,去冰峽穀的最高處有兩條曲折,荊棘叢生的危險之路,不管走哪一條,都能到達穀峰。穀峰上冰封四季,與穀中的氣溫相差萬千,他們站在入口處即是穀底的一半高,下麵深壑萬丈,前方迷霧渺茫。
“莫公子,肖然已把前方的路交給了兩個當地人帶領,公子可與燕小姐同路而行,在下就先行一步在前麵去開路,到了兩條路的交叉口,再行決斷。”肖然目光堅毅地看著前方說道。
炎莫行點點頭,讓崔宏和那隻雪鶴跟在後麵,拉著燕純夕的手,就要進穀。燕純夕不好意思地想縮回手,但炎莫行說道:“裏邊草木盤結,有食人花,也有無數的毒草,稍不注意就會走到偏道上去,要是你不想迷路的話,就一個人帶著紫貂兒走吧。”燕純夕嚇得伸了一下舌頭,美美看她沒有骨氣的樣子,躲在她懷裏暗中發笑。
“主人,要是你的封印解了,一巴掌就可以把那些花精打飛,吹一口氣,就能讓所有的花草為你讓路。”燕純夕恨恨地看著它,知道美美的密語隻有自己能聽見,就算紫貂兒跟她胡說八道,也無人幫襯自己。不過,美美的話說的一點都不誇張,她的封印要解除了,就是天下所有花草的主人。除了極樂花神可以令它們死而複活外,隻要她的靈氣在,就能讓所有的花生長得更強壯,更持久,但凡有一絲氣息在,都在她手裏死不了。
“閉上你的嘴,主人我心頭煩呢!”
“主人在煩什麽,說給美美聽,說不定能幫你解憂!”
“你看天上飛的那隻鳥,一直跟在我們的身後,但是它並不知道我想要的花長在哪裏,要是冰峽穀沒有那種花,這次遠途跋涉,不值得辛苦哪!”
美美瞅了一眼燕純夕假裝懊惱的樣子,地一笑,“什麽花,美美忘了告訴主人,凡是你能說出名字來的,貂兒都知道在哪裏長著。”
“什麽!”這小東西還藏絀,很好敲開它的腦袋看裏邊有什麽,跟它計較沒了時間,燕純夕打算暫時放過美美。“那你告訴我,朝夕花長在峽穀的那一邊!”說完,兩眼發光地盯著美美那張小臉。美美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哼唧了一下,過了半晌,說道:“它生長的地方跟千年雪蓮不在一起,一個往南,一個往北。相隔甚遠。”好不容易從這傢夥嘴裏知道了朝夕花的所在,沒料到那花長在南邊,跟裂穀的方向一致,這次炎莫行主要的目的是拿到千年雪蓮,至於她能采到什麽花,誰在乎呢!別人也不懂那些奇花異草到底有何作用,燕純夕想到這兒,泄了氣。如果這次沒有機會去裂穀采回朝夕花,那以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去采了。唉!身負百花令使者的差事,像身上綁著的另一條繩索,她呆呆地望著自己的腳尖,任憑炎莫行拉著她走,美美早從她懷裏跳到了地上,在她腳跟前後奔跑。
炎莫行走在前,一行人奇怪的組合,兩男一女,一獸一鳥,樹林裏不斷地有擊打的波動聲,有些是野獸相互間的拚鬥,有些是弱小動物的逃竄,走了一會兒,前方有水流聲傳來。
“我們去小溪邊清洗一下,再升火作飯,晚上就在這一帶宿營。”整整走了一天,燕純夕終於在疲憊不堪的時候聽見炎莫行下令休息。燕純夕從剛開始的興致勃勃變得有些疲懶,看在炎莫行的眼裏,覺察到有什麽事情。但燕純夕閉口不說,他也不好深入去打聽。
溪水潺潺,一陣香風吹來,清洌冰涼,燕純夕打了一個冷顫,坑坑窪窪的雨花石沉在水底,風過而動。水清澈,一眼就能望穿水中的情形,無數隻或大或小的紅魚,來回的穿梭,大樹的倒影搖曳出一張美侖美炴的畫麵。美美已在小溪裏洗了一個澡,掀起水花,抓了幾條魚兒上岸,雪鶴破冰也從天上飛了下來,跟美美比賽誰捉的魚多。崔宏架起一堆柴火,正好把這些魚烤熟來吃,炎莫行從包裹裏拿出幹糧,放到燕純夕的手裏,說道:“快吃東西!”那張莫矜的臉,保持著悠然自得的神情,有錢人對優質生活的享受,大致都從他的眼底表現出來了,燕純夕不屑地看著那雙修長棱角分明的手,手上沒有炎莫行往常愛戴的銀戒,換上的是幹幹淨淨的十個指頭,每個指頭都圓潤光亮,魚鱗般的靈動,這還是一個男人的手嗎?莫矜就是一個善於享受生活的人,哪怕是在危險的原始叢林裏,他都不會讓自己吃半點虧。他和炎莫行誰的功夫更好,還是兩人都深不可測,燕純夕心裏沒有底。從路上遇襲東海塔門楚強的事來看,崔宏是被莫矜迅耳不及掩雷拉進車內的,她就可以斷定,莫矜不會比炎莫行差多少。
“我教你功夫吧?”炎莫行突然轉過頭,認真地對燕純夕說。“學了功夫,你就可以行走的更輕鬆自在,有了防身的本事,還能飛來飛去!”言下之意是不拖累別人走路。燕純夕也知道自己的笨拙,給進穀後的一行人拉了後腿。她的臉蛋忽地紅了。一邊從烤架上取下熟透的魚,一邊遞給身邊的崔宏,望著炎莫行說道:“飛來飛去的功夫,就是輕功吧!我當然想學會。”崔宏啃了一口手中的魚,吐出刺來,聽炎莫行又對她說道:“我可以把吟雪劍教會你。這套功夫防身再好不過了。像你去的地方都暗藏危機,更有魔教的人會找上門來,依現在的速度前進,到穀峰大概需要三天三夜,要是你學會了吟雪劍法,又把吟雪劍中的輕功移花接木學成,就可以縮短行程的時間。”
“好,今日起,你就教我吟雪劍法,還有那個什麽移花接木的輕功。”
聽著燕純夕堅決地聲音,炎莫行和崔宏相視而笑,兩人很快地吃完了美美和破冰捉上來的魚,崔宏在一邊守護著,炎莫行認真地教起燕純夕輕功來,同時,手中抽出一把鋒利的劍,把吟雪劍的劍訣演練了一番,命燕純夕牢記這套劍訣,再細細去體會,證悟其中的奧妙。崔宏練的主要劍法是魚腸劍,他的功夫跟肖然一樣都是炎莫行從劍閣藏書裏幫他們挑選出來的好功夫,崔宏的劍就像一根腰帶一樣綁在腰間,平常一般不取下來用,楚強跟他過手的時候,他手中還有一條長鞭子,甚當利器使用,所以,當崔宏和炎莫行對練劍法的時候,燕純夕見到那柄魚腸劍著實地吃了一驚,吟雪劍他跟著炎莫行也學了不少,但不如魚腸劍法精練。紫衣翩飛,利劍銀亮,每一個招式都凝聚了深厚的內勁,兩個人如鮫龍一般地拚鬥,劍鋒錚錚作響,樹葉隨風蕩起,溪水中的魚都躲到了石頭下麵。燕純夕欣喜地看著他們又打了一會兒,才坐下來圍在篝火旁一同休息。這時,月上中天,暮氣沉沉。周圍的安靜,時時帶有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氛,向疲乏的人們襲來,若有若無。
“小夕,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麽?”崔宏看著星空,無意識地問道。
燕純夕哪好意思說自己當初隻想開一個小花店,對方問及,又是那麽明朗的一個人,不好說自己的優勢是什麽,她簡單地回答道:“我就想養花。養天下最稀罕的花,有自己的幾分田地,圖個衣祿溫飽,開心快樂!”
“哈哈!”一邊的炎莫行被她的話逗笑了,“百花令使者誌向不高,有吃有喝就行,這事倒也新鮮了。”
燕純夕抬頭,有些羞赧。看在她眼裏的人是莫矜,而她剛才的話,是對炎莫行托付事情的一種怠慢的態度。她很想不聽見對方的嘲笑,不由得瞪了一眼調侃她的人。崔宏剛莊主笑了,便不再發問,暗自覺得這事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