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千年雪蓮（一）
天色發白，篝火漸漸熄滅，圍在宿營地外麵的狼群依稀散去，炎莫行想起與冰峽穀一側的狼嘯山脈，似乎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去礦上看看了，那片區域裏的野狼可厲害了，礦上負責的人，是他從赤炎山莊護衛隊裏挑選出來的勇士，赤炎山莊幾百人口，其中有三百人是專門訓練的護衛，這些人一部分是退役下來的鐵血軍人，另一部分是從乞丐堆裏找回來的棄嬰和流失兒童，這些人的忠實度很高，從中派了七八十人到礦上守護礦脈的開發，身手幾乎是以一抵十，能當一般侍衛的好幾百人。剛進冰峽穀口的這一段路，見到的野狼不多，估計大多數都是從狼嘯山脈過來的狼群，它們在這條峽穀巡回幾趟，最終還是會回到狼嘯山去。因他們防範得很周全，一夜就這麽安然地度過了。
“前麵有人！”崔宏說道。與此同時，他迅速地朝著那個方向跑去，炎莫行和燕純夕緊跟在後，隻見一棵大樹下暈倒一人，身上已濕透了，此人麵目青白，作行商的打扮，另一人是他的仆人，筋疲力盡地靠在樹旁，氣息虛弱，衣衫襤褸。為把主人救出叢林，可能是被路過的野獸打傷了。
“好像是被蛇咬了！”崔宏又說道。炎莫行鎖了一下眉頭，走上前拍了一下那人的肩頭，毫無動靜，顯然昏死過去接近一個時辰的時間，“把藥包拿來，裏麵有清除蛇毒的藥。”炎莫行斷然地說。
燕純夕看著地上的人心裏有些害怕，那人的長相像紅池國那邊的人，衣裝打扮也是異國人的打扮，而這裏是前往冰峽穀穀峰的路，這人帶著他的仆人，不往恒國方向去經商，卻改道進了穀口，並且不帶更多的隨從，也不跟其它商隊或江湖人同行，難道真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中嗎？不怕死的人太少，一個商人更是看重自己的財富和性命，此情形有些異常。
那人喝下去毒藥水，臉色又青轉白，又白轉紅，不多一會兒，把小命撿了回來。燕純夕驚詫著炎莫行隨身所帶藥物的神奇，那不是一般的藥物可以立時見效的。嚶嗚了一下，昏死過去的人醒轉過來，他的仆人喜出望外，見主人望著眼前的幾個人，感激地說道：“公子救命之恩，史禾沒齒難忘！”史禾，這名字響譽海內，是紅池國鼎鼎有名的大富商，與二皇子阿啟關係深密，前一段時間被魔教擾亂了數條道上的生意，如今卻跑到這大峽穀來，誰都想不出這人來此的目的，看來事情真是不簡單。“史兄命大福大，遇上我們正好順道而行，也是緣份一場。這是史兄命不該絕！在下莫矜，望史兄善自珍重！”炎莫行說完，不理會他還歪倒的樣子，令崔宏又拿出藥包裏的幾種藥來，交到他仆人的手中，又叮囑了兩句，讓他的主人自行肅清餘毒，便帶著燕純夕準備離去。
“請公子慢一步！”史禾強撐起身體，喘了口氣又道：“莫公子仁義待人，為兄有一句話要說！”
“請說！”
“莫兄，你們一定是去前麵的穀峰上，要摘取那株千年雪蓮吧？！”
炎莫行點點頭，真人麵前不說暗話，史禾為人精明老成，不是商道上一般的人物。他也不需要在史禾麵前說假話，想必史禾來之前已見過幾批人馬了，大家心照不宣。
“我這裏有一寶，是用來對付守護千年雪蓮的神獸的東西，莫兄可知紅魘之毒，江湖上無人不懼，都想著能在雪蓮花開的時候，摘取了它。但據說那隻神獸萬般勇猛，人還沒有到麵前，它就能致人死地。為兄攜寶到此，也是為了摘取雪蓮的時候，能躲過神獸的襲擊。”史禾從懷裏拿出一物，交到炎莫行手中。“莫兄救命之恩，為兄無以為報，這寶物就助莫兄順利地取到雪蓮吧！”炎莫行攤開手掌，那物什是黝黑的一件東西，硬得像一塊鐵片，圓形單薄，鐵片上崁著符文，似乎跟地巫的咒術有些關連，不知史禾是從哪裏得到的，單從那物的冰冷沏骨，可以看出此物的不凡。
“此物叫驅獸符印，再是凶猛的野獸也難敵它的威力，隻是要讓它的符文生效，必須念出一段咒語。剛才一時不慎，為兄不小被毒蛇咬傷了腿，不然，這峽穀裏的獸類都拿我沒辦法。莫兄可用它趕走守護神獸，為兄就甚感安慰了！”
“多謝史兄成全在下！在下就先行一步了！”炎莫行收好物件，並未多說什麽，哪怕是這物件不能發生作用，他也不會要求史禾的回報。
史禾被仆人扶起來，勉強笑了笑，說道：“為兄這就回朝升國去！可能還要在客驛上呆兩天，待傷好後上路，要是莫兄趕回及時，為兄定當相酬各位！”
“史兄客氣了！在下告辭！”炎莫行拘禮了一下，回頭仍牽過燕純夕來，繼續向前走。
燕純夕在尚品閣就聽說了史禾的大名，如今與人對上了號，心中感歎不已。史禾真是有一種大富商的風度，濃眉大眼，鼻梁高挑，風流倜儻的樣子，把商人的精明和狡猾全都藏在親厚感之下，令人初見之下，不得不信他三分。史禾進穀雖沒有帶更多的人，但在穀外魯城上，早給那邊的鏢局托了一手重鏢，待他出了穀，鏢局的人馬會一直護送他回紅池國，隨身的那個仆人，也是有功夫的人。史禾行事如此低調，讓誰都不會把一個商人跟千年雪蓮的事想到一塊兒，他想到時候出其不意地出手，因那塊黑鐵片上的符文能護他接近千年雪蓮，此事即多了幾分勝算。史禾身上還帶著驅蛇蟲的藥物，不過咬傷他的那條毒蛇，太過於凶悍，出了意料之外的事故。
叢林裏的毒物，對內力深湛的人都有些怕懼。前麵開路的當地人，一路上灑下了無數的藥粉，讓後麵走的人順利進行。但這一次，炎莫行仍感覺跟往常不同，他觀察到美美走過的路上，凡有響動的地方迅速地變為靜寂，蛇蟲也不會前來攻擊，連破冰對紫貂的態度也是很奇怪的。破冰在冰峽穀有老巢，還有它的伴侶白勺，這大峽穀裏的野獸對它們都是仰望和崇拜著的，不會輕易著惱兩隻大鳥。神行千裏的速度，高壽幾百年的姿態，乃是破冰最大的驕傲。就是老鷹也會避開它們的仙姿。鶴鳴九皋，不與交惡。也就是這樣一隻驕傲的大鳥，卻在美美麵前露出討好賣乖的神情。
“那隻貂兒是個靈物，不比雪鶴差。”炎莫行小聲地說道。以崔宏的內力，自然能聽清楚他的話，同時也多看了幾眼美美。他們對美美與燕純夕的情形，多少有些想法，紫貂兒畢竟是野外撿回來的獸類，不是短時間內就能馴服的，洛其寧得到這貂兒的時候，心思都沒放在它身上。如果他們聽見了一人一獸的對話，那麽，一定會大驚失色，打破腦子裏的常識。破冰再有靈性，也隻能說獸語，不能與小花獸相比的。
“小夕跟善類都比較友好，不如你把白勺接出來交給我養吧！”燕純夕調皮地看著炎莫行說道。上次，在赤炎山莊看見兩隻大鳥，沒時間跟它們親近，這一次，炎莫行讓雪鶴破冰一路隨行，破冰每天開心地跟紫貂兒相互交流，講著叢林裏的故事，她心裏可喜歡破冰了。盡管知道莫矜作不了主，可是，話不說出來，心裏也不好受。也許，炎莫行不會反對他們把白勺接出穀，至於能否交給她來養，見到炎莫行的時候再央求他吧！那人的好，想來不會拒絕她的請求。燕純夕想到這兒，心下又有些慌亂，炎莫行救她命，還把百花令交給她，怎麽就肯把雪鶴也交給她養呢？真是有點貪心了。因她的話，炎莫行悶聲走在前麵，想著如何回答。
“快到破冰的家了。”崔宏說道。他的話，讓兩人都如釋重負，免了剛才的尷尬。
午後，破冰飛回來的時候，爪子上抓了一條染血的布，與它飄逸的仙姿有些格格不入。它可能是想告訴炎莫行什麽事情，苦於無言以對。美美跑上前，嗅了一下那塊布，嫌惡地跑到一邊，懶得聽破冰絮絮叨叨地說。
“說話！”燕純夕揪住美美的耳朵，把它拎到一邊，大樹遮掩了身影，美美嘻皮地一笑，叫道：“主人，我餓了。”
“不許打岔！破冰哪裏弄來的血布？”
美美扭了一下身子，望著她的身後，神色一變，“主人，那個莫公子，就站在你身後呢？等我吃飽了，再告訴你吧。”說完，飛快地掙脫她的手，從大樹後麵跑開了。
抬眸一看，被斜陽拉長的身影擋在背後，炎莫行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有一絲溫柔蘊含在裏邊。“如果，那隻白勺願意跟著你，你就把它帶在身邊吧。”燕純夕看著他肉痛的樣子，心想又不是你的鳥，大不了是賣一個人情，炎公子的玉白花還有求於我呢，我要得了機會自己也會向他提出來，兩隻鳥兒應該在一起生活，一隻跟著我，一隻還留在赤炎山莊有什麽好。她搖搖頭，說道：“莫公子的好意心領了！它們是一對老夫妻，小夕可不想讓它們分居兩地，破冰來接它的夫人，就讓它接走吧！”炎莫行眼中閃過一絲揶揄的神情，說道：“我把它們都買下來，一並送給你。炎公子哪有功夫計較這些，他怕你威脅著不管玉白呢！”說完，眼睛望向了別處。
燕純夕大笑一聲，說道：“你還是好好研究一下那塊鐵片吧，上麵的符文是地巫族的人刻印的，一會兒我們到了穀峰見到千年雪蓮，說不定早有地巫族的人等在那裏了，別敵不過人家反失了寶物。”
“那算什麽寶物，不過是一塊破鐵片！”炎莫行撇了一下嘴，轉身離開。“走吧！該上路了！”
燕純夕又順手摘了一些花草，放在隨身的布饢中。崔宏等他們說完話，忙趕著炎莫行說道：“領路的人都走遠了，快走吧！天黑之前，我們得趕到山坳處，看那根帶血的布條，前麵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燕純夕看了一眼兩人的神色，加緊了步子。在她的印象中，千年雪蓮雖是神奇之物，可比起朝夕花還差了些神秘感，至少起死回生的作用，二者不相上下，不僅如此，朝夕花還能改變人的容貌，把醜的變美。她的臉，現在不再是臘黃一片，可那層紅樸樸的肌膚下，臉色並不正常。
“主人，美美可以幫你取到朝夕花，不過，千年雪蓮就要靠他們了。”美美不能分身行動，它說的話讓燕純夕有些為難。破冰可以把美美帶到大峽穀的另一端采摘朝夕花。可千年雪蓮被眾多江湖人虎視眈眈，莫矜的功夫能抵得過他們的合力嗎？且有守護的神獸，更加令人擔心。如果美美在，那花的歸屬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因隻見過那人的吟雪劍法，實不知炎莫行還有火翼劍法的另一種功夫在身，兩者合一，才是天下無敵。心情矛盾糾結，腹誹了半天，燕純夕走在炎莫行身後說道：“我想借用一下破冰和白勺。”
“為何？”炎莫行回過頭來，覺得燕純夕的心事快憋不住了。
“我的紫貂兒的老家在靠近裂穀的地方，我想讓兩隻雪鶴帶它回去看看。另外，千年雪蓮的地方很危險，這些動物都是善類，我不想看見它們出事。”
“嗯，雪鶴除了傳信，確實幫不上什麽忙，我還得分心來照顧它們。你那隻紫貂兒可是有本事的，再怎麽也能幫著抓兩條魚，舍得讓它回家去看看嗎？”
“哈，我在你眼裏就是這麽自私的人嗎？讓它們走吧。”燕純夕低下頭，默默地注視著地麵，她心裏何嚐舍得，峽穀裏還有其它的珍稀花種，美美一時回不來，就得全靠她自己去尋找。可朝夕花.……
“你不怕它不回來了？”
“哼，這隻貂兒被我養熟了，嘴巴可叼了。”
“好。崔宏.……”炎莫行叫來崔宏，對他說了幾句話。到了前麵的營地，崔宏會帶著破冰去找白勺，然後，騾著美美飛往裂穀的方向。美美見燕純夕下了決心，一定要采回朝夕花，便明白了自己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