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過年(一)
從密道裏逃走的鑠,來到了另一處藥田的所在之地,這片區域離基地不遠,還在賀雲的搜查範圍之內,但是鑠並不甘心就這麽離開,他也不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對付占領基地的那些人。隻是他感覺不到地下房間裏那些傀儡藥人的氣息,那些後備傀儡應該是出了大事,而這是他眼下解決不了的問題,必須把基地發生的事告訴教主,鑠出了密道後,感知地麵有數十人的小隊,而且除了妖獸的氣息,還有一股奇異的陰氣漫延,這些陰氣蘊含著強大的力量,也是他聞所未聞的一種氣息,鑠自問無法保全自身對抗這種力量,很顯然,事態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鑠的認知範圍畢竟有限,黑豹讓他負責的一切事情,有保護基地不被外敵入侵,保護基地中的魔門教徒和傀儡藥人采藥,安排基地中的人履行自己的職責。可是,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對方可以悄無聲息地完成了強占基地的事,他甚至沒有和其中一個敵人交上手,便落敗了。鑠最後的決定先離開基地,前往另一片藥田區域,回頭再向黑豹複命,等主子的批示和答複,然後,再想辦法把基地奪回來。
“他們究竟是些什麽人?萬幽穀應該是主子的天下,這些人無論是從哪裏來的大能人,一定想辦法把他們殺掉。主人發起怒來,也很可怕的,不過,隻要搞清楚這些人的來路,應該有辦法解決他們!”鑠黑沉著臉,坐在藥田旁邊的一處瓦房裏,在他弄清楚是誰人占了基地之前,他讓手下的人都不要走漏了風聲。
這一天,燕純夕的車臨近了水月山莊,路上有一些霜雨,提醒著人們大雪將臨的征兆。她可以相像那個神秘的黑衣人,離開基地時的狼狽,按說一個出色的殺手,應該與賀雲的人爭鋒相對,誓死保衛他的領地,可是,這個叫鑠的黑衣人,卻是高智慧的傀儡,他居然懂得避其鋒芒,謀後再定。這讓她深有感觸,四小鬼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找到所有魔門在萬幽穀的藥田,加以強占。而且,四小鬼一點都不擔心他們會受到什麽威脅,燕純夕想到這兒心裏就覺得挺美的,黑豹要是知道了基地發生的事,一定會狂怒吧!
車子碾過一片碎石路,來到水月山莊的大門前,那棵老榆樹像迎接主人歸來的老仆人,遠遠地眺望著。
燕純夕下了車,徑直地走進去。幾隻小獸跟在燕小美的後麵,興高采烈地向前行,對三隻小妖獸來說,它們還是第一次來到新家。木籠子被管家接了過去,裏邊的月鳳果在陽光下閃耀著一片異彩,羚羊忍不住嗥叫了一聲,莊子裏又出來一人說道:“小姐,你終於回來了!”那人欣喜地看著燕純夕,燕純夕凝神一看,是小茵。臉上露出笑容來,說道:“我當然是要回來的,把那株月鳳果先種在朝夕花的旁邊吧!”小茵聞言,連忙從管家手裏拿過木籠子,朝後院奔去。
休息了一天,燕純夕來到百草園,有一種久違了的感覺。白勺撲拉著翅膀,從她身旁飛過去,她知道這隻仙鶴已經把她回莊的消息帶給了青鋒閣的人,這段時間,炎莫行都一直和肖然在青鋒閣總部商議大事,想來他們都知道了萬幽穀藥田基地的事,燕純夕的唇角一勾,這一次,她可是立了大功了。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過年了,炎莫行和肖然他們一定會回到水月山莊來,到時候,她又能見到想見的人了。
百草園裏,小茵興奮地說著關於各種花草的長勢,特別是燕純夕最為關心的幾種奇花。其中之一就是朝夕花。小茵說朝夕花到了早晨的時候,會在陽光第一次照耀之下閃閃發亮一陣子,看起來好神奇的。燕純夕的好奇心也給勾了起來,這花對她來說是本命花,真不知道還有什麽神奇的地方,現在,月鳳果就栽在它的旁邊,這會兒天氣很冷,不是開花的好時節,但明天開春,這花肯定是會盛開的。兩人在後院的花圃中呆了大半天,又去了新建的藥坊跟前,燕純夕有些訝異地看著水月藥坊四個大字,問小茵這是何人的手筆,字寫得可真是大氣。小茵笑道:“小姐,你忘了走之前吩咐過的事,那個梅蓉已經來了水月山莊,她很喜歡這裏,這四個大字就是梅蓉親自寫下來交給管家去訂作的。”燕純夕聽了,心下歡喜,原來真是一個能幹的巧人兒。忙問梅蓉在哪裏,正說到這兒,藥坊的門吱吖地聲被人推開了。
“蓉姨,這就是我家主人。”小茵看向那人說道。
燕純夕抬頭,見是一個長相標致的女人,款款地從台階上走下來,藥坊的大門半掩著,裏邊的東西隱約可見。
“梅蓉見過小姐。”梅蓉淺笑著,站在燕純夕麵前,落落大方地說道。
燕純夕心下有些吃驚,這個女子給她的感覺是不像古代的女子,有幾分婉約,又有幾分大氣,真是跟梅妃娘娘有些相似,隻是稍遜於圓融,多了一些清冷而已。
“梅姨不必客氣,到了這兒,就是自己的家。”
梅蓉愣了一下,嘴唇嚅動了一下,不知該說什麽好。一向口齒伶俐的她,在燕純夕麵前好像失去了一份坦然的自信。她學會的醫術,雖然趕不上洛其寧,可是在一方之地,還是名醫的聲望,而站在她對麵這個女子,雍容大度,氣質如蘭,再看她手下的丫鬟,真的就跟自家人一樣的相處,這是她原來的家裏從未有過的感受。或許,水月山莊真是她該來的地方,在藥坊裏呆了這麽多天,除了心裏的一份喜悅,現在,更是多了一種回家的感覺。
“那小姐就叫我蓉姐吧!”梅蓉忍住心裏的驚訝說道。
燕純夕點點頭,笑道:“蓉姐,你也叫我小夕吧!還有小茵,都說了幾次了,仍是不改。”小茵在一邊赫赫一笑,自然是還叫她小姐。她哪敢叫小姐的名字。
隨後,梅蓉引著燕純夕走進了藥坊。
裏邊的諸般物事都差不多齊備了,隻剩下正式的開工。製藥的程序給交待了幾位工仆,他們有些是梅蓉從老家帶過來的貼身仆人,另外一些是莊子裏原有的仆人,是肖忻從外麵買進來調教好了的人。這處山莊還是能掩人耳目,從外麵看裏邊,就是一個簡單的手工藥坊和花圃,私家住宅之地。進莊的一片農田和樹林,也遮掩了眾多探子的眼光,讓他們空手而回。
“好,蓉姐,這裏就交給你了。過些日子,會請來一個大藥師與你一起作事,以後他主管藥坊的製藥,你就協助他管好這些仆人,還有藥草的收集和整理。有多餘的時間,蓉姐也可以向那個大藥師學點真本事。”
“他是誰?”梅蓉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她心裏猜測著那個人會不會是那個他,但又怕燕純夕說出來的名字不是那人。
“他是四侯爺家的公子洛其寧,也就是人稱小神醫的洛大公子!”
“真是他!”梅蓉喜極。要是能跟在小神醫身邊作事,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不過,梅蓉又有些發愁,洛其寧一向清高自傲,從不喜歡交朋結友,像自己這點本事,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刹時間,梅蓉臉上的神色風雲變幻,看在燕純夕的眼裏,不由得多了一份注意。
“小夕姑娘,梅蓉能與洛神醫一起經營這個藥坊,是天大的福氣。以後,就多勞姑娘關照了。”
話落,梅蓉躬身作禮,燕純夕啞然。剛才見麵時梅蓉的那種清雅之氣頓時減了幾分下來,若她不是這麽說,燕純夕倒是要高看梅蓉兩眼,後又想到說起洛其寧的時候,這個女子臉色有些古怪,心裏不由得好笑,終究是免不了俗。她說話的興致一下子就沒了,於是,草草地看了一下藥坊裏的一切,燕純夕便抬腳走了出去。
第三天的早晨,燕純夕推開簾子一看,外麵冰天雪地,下了一場大雪之後的地麵,鋪上了一層厚厚的冰碴,樹上雪團沉壓,稀少的雪花仍散漫地飄忽著,屋頂全成了一片白色,令人咂舌。院子裏傳來小茵的說話聲,原來是肖忻一早過來了。
“肖姐,來了。”燕純夕慢步走過去。隻見肖忻冷紅了一張臉,手中拎著一個籃子,給她們送吃的來了。
“小夕,快來!這是今兒早上摘下來的鮮果子,這時節的果子很少了,園圃裏我留了幾個仆人在那裏,把這些果子摘下來泡成酒,埋在榆樹下麵,明年如意花坊的小酒肆裏才有貨物賣出去。”肖忻大聲地說道。
燕純夕揭開一看,籃子裏是一堆沾滿雪水的水晶葡萄。“這些葡萄怎麽枝頭上還有?”她大為驚訝。按說也該過季了。肖忻摘一顆給她,一邊說道:“怎麽沒有了,那園圃裏搭的葡萄架上還有呢,那些架子都用溫布蓋著風口,前後向陽。不過,這是今年最後一次摘它了。”
原來如此。燕純夕深覺水月山莊的種植花草樹木上了一個新台階,連初冬時節還能摘下水晶葡萄來,真是好本事了。前些日子,她把心思放在朝夕花上,幾乎忘了這架子上的葡萄和幾棵果樹上的美味,眼下嚐了好幾顆後,終於醒悟道,花開得再好,都不如一枚最果子實惠。
“幾處大院都送一些過去吧。我這裏要不了這麽多。”燕純夕道。
肖忻一聽,笑了。“姑娘可不要以為院子裏的那些人會守著它不吃,他們呀,早就吃上了。這些都是留給姑娘的,你可別再擔心他們了。”小茵在一邊聽得呲嘴作笑,手上也是不停,剝了幾顆下肚。燕純夕這才放下心來,大家都吃上了就好。於是,她從籃子裏抓了一些包在布兜裏,叫小茵拿去洗淨了再送一些到藥坊去。小茵依著作了。肖忻道:“藥坊那邊我倒是忘了,姑娘好心細。”說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燕純夕一愣,肖忻一般是不會出現這種失誤的,這是什麽原因呢。她回頭看了一眼肖忻,見肖忻有些扭捏不語,眼神閃躲著。心道,這其中必有原因。看她不肯說出來,我得另找機會向小茵問出一個究竟才好。
兩人又閑扯了一會兒,肖忻便推托自己還有許多事要忙,跟燕純夕匆匆忙忙地道了別,自個兒往前院去了。
燕純夕也不理會她,聽著外麵的腳步聲近了,埋頭問道:“小茵,你這麽快就回來了嗎?”來人不吭聲,燕純夕有些詫異地抬起頭,見跟前站著的人披著雪衣,一把佩劍在雪光中閃爍著瑩瑩的光芒,身姿挺立修長,麵目含笑如春光化雪般的明朗,唇角的笑意一閃而過,一股熟悉的清香向她飄來。瞬時間,她看得目光呆怔,丟了魂似的。
“別看了,把你的果子賞我兩顆吧!”那人道。
“啐,誰看你了,你擋著了我的陽光。”燕純夕嗔道。
炎莫行取下佩劍,掛在房梁邊,輕緩地走到她的身邊,一點都客氣地抓向籃子裏。燕純夕不想讓他得逞,一個扭身,拎著籃子跑到一邊。
“啊呀,見到夫君回來,還不知禮!快快拿來,別讓為夫等急了。”炎莫行一個閃身到了她跟前,燕純夕望向他的手中已是抓了一串葡萄,腳步飄然而落,離她隔了一道木欄,嘴裏一邊嚼著,一邊說道:“你個壞丫頭,也不想我。還不肯拿果子給為夫吃。一會兒,再跟你算帳。”
“哪裏來的野人,這莊子不得了,隨便就把人給放進來。”燕純夕說完,忍不住笑了。雪光下的笑臉,如開在冰雪之中的紅梅,黑土下發出的綠芽,清新而亮麗,配上那塊毛茸茸的狐毛,把炎莫行看得忘記了一切。燕純夕見他比剛才的自己還呆怔,笑得更開懷了。
“小夕.……”
“.……”
燕純夕下一刻發現自己窩在了炎莫行的懷裏,她沉醉在那種熟悉的馨香之中,手中的籃子早落在了地上,唇間一涼,一個吻落在了她的嘴上。兩人的姿勢有些曖昧,水乳交融一般。直到喘不過氣來,燕純夕才活生生地從他懷裏掙脫出去,又羞又嗔地說道:“你這個急色鬼!”炎莫行大笑,說道:“對了,我這個鬼,你可是要隨身帶著的,別以為能丟下我不管。”燕純夕低下頭,赫然道:“早知道你今天回來,我就堆上一個大雪人來侍候你,免得你得意忘形。”
“那是。夫人說的極是!為夫一定牢記這一點,等會兒,為夫幫你堆一個大雪人,讓夫人出一出這口氣。”
燕純夕說不過他這張嘴,手下便使勁地捏了一把,炎莫行臉上怪異了片刻,閃身而出,找雪鏟子堆雪人去了。於是,院子裏又響起了歡笑聲,兩人一邊堆著雪人,一邊哈著氣,打鬧了一會兒。直到小茵端來膳食,才覺得已過了午時,該飽餐一頓了。燕純夕忙讓小茵去叫幾隻小獸過來,這可是她的第一支隊伍,怎麽說也要把它們介紹給炎莫行吧。
兩人端坐在桌前,用火泥溫著花酒,一邊靜靜地凝視著對方,一邊等候著。
不大一會兒,燕小美就和胤龍,帶著三隻小妖獸來到了西廂院。燕純夕從炎莫行那裏得知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肖然,隻是肖然先去了前院和莊子裏的人打招呼,不久,肖然也趕到了這邊,和炎莫行一起見到了燕純夕手下的幾隻小妖獸。燕小美自然是它們的小頭目,當然,白勺依然是老大,不過,老大不管瑣事,都交給燕小美來代勞,燕小美也不會嫌多事。
“主子,都到了。”燕小美輕聲道。
“嗯,不錯。快過來自我介紹一下。”燕純夕笑得開了花似的。
“這是老四,老五,老六。”還是燕小美的聲音。胤龍在一邊發笑,聽燕小美說道:“主人,它們沒有名字呢?”
燕純夕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真的忘了給小妖獸們起名字,而且,她也不覺得三隻小妖獸必須要起名字。她眺了一眼不遠處樹枝上的白勺,都讓她來起名字,那白老大幹什麽呢,不行!這事不能落在她的身上。
“呃,老四老五老六,你們的名字以後可以自己起,也可以讓白老大幫你們起。嘿嘿,主人就不管這些閑事了。”
炎莫行笑了一下,寵溺地看了一眼燕純夕,這傢夥一點心機都沒有,隻要是自己人,她就放得開手,三隻小妖獸覺得很沒麵子,一個個低下頭,不吭聲。於是,他道:“嗯,白勺哪會起名字。不如,每個數字後麵帶一個字就好。比如,四猩,五羊,六狸。以後來的新隊員也這麽叫下去。大家覺得這樣可好?”
話落,眾獸們均麵色一暖,抬起頭來,用發亮的眸子望著燕純夕,點著頭同意這種說法。燕小美鬆了口氣,說道:“既然大家沒意見,那就記好了!以後,主人叫你們名字的時候,別忘了自己是誰。”
“它們肯定記得住,要是誰記不住,嘿嘿,小龍會幫它長記性的!”胤龍大笑了兩聲,眾小獸均冷抽了一下肩膀,誰敢得罪這個大神啊!盡管,胤龍排名第三,可是它和排名老二的紫貂兒可是有著實權的,相反地,白老大才是一個睜隻眼閉隻眼的傢夥,隻要不觸犯它的逆鱗,這日子就好過了。白老大的逆鱗隻有一條,就是不許違背主人的意願。
“什麽事情這麽熱鬧呀?”一聲傳來。肖然昂然地走進院子,燕純夕深望了他一眼,肖然的氣色比在雲台山上見到時要穩重多了,果然是當上了武林盟主的人,氣質風度就是不同。
“小夕!好久不見。”肖然笑道。
燕純夕樂道:“是呀,快大半年了吧!”肖然喜氣地看著她,又回頭看了一眼炎莫行,兩人酸酸的樣子,讓他忍不住大笑開來,“我說莊主為何要急著趕回來,原來是聽說小夕回來了。這就是姑娘帶回來的妖獸嗎?它們可是跟著你立了大功了!”
燕純夕道:“肖盟主謬讚了!”真正有功的是胤龍吧?怎麽把功勞全記在她頭上了。
“一點都不誇張。魔門的藥材基地可是損失了我青鋒閣的人好多了,一直查不到他們的下落,卻不想是落到了小夕的手裏,真是大本事呀!”
“你也別在這兒誇她了,沒見到她快把我當成客人從這院裏趕出去了麽?”炎莫行佯裝生氣地說道。
“不可能呀,小夕怎麽舍得趕走你這個情聖。”肖然樂了。燕純夕嗔了炎莫行一眼,對方連忙討好地衝她笑了一下,從盤子裏夾了兩道菜上去,堵她的嘴巴。
一時間,院裏充滿了笑聲,人獸皆歡。
過後,燕純夕和炎莫行又商議了過年的事,年關將近,肖忻準備的年貨也弄得差不多了,到時候等如意花坊那邊的小古和小紅一回來,雪樹銀花,紅燭高掛,大家就圍到一起,好好地吃上一頓年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