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誤會
大夥一並簇擁著我回到瑜擷宮,劉太醫也細細為我診脈,愁眉苦臉的一副神情看得我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思玉在一旁可就急了,忙道:“劉太醫,你倒是說話啊!有沒有傷到孩子。”
劉太醫抬眼望著我,語重心長的開口:“姑娘,以後這樣危險的事情千萬別再去做,這次還好,並未傷及胎兒,倘若再有下次,誰能保證姑娘和孩子都能平安呢!”
聽他這樣一句,我總算放下了心,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道:“隻要孩子沒事,就好!”
忽然想起了什麽,我扭過頭來瞅著眼前那名落水的宮女,輕聲問她:“為什麽要拉我下去?”
她神色一凝,忙跪了下來,“奴婢不是有意的,當時奴婢以為奴婢要死了,忽然聽見有人叫奴婢拉住木棍,奴婢想都沒想便抓住那木棍,就感覺好像抓住了救命草,隻想趕緊上岸,並未想到會將姑娘拉入水中。”語落,竟是抽泣起來,樣子看著甚是可憐。
我微微起身,將她從地上拉起,“原來如此,想必當時你也是嚇壞了,我不怪你。”
她淚眼模糊的抬頭看著我,“謝謝姑娘!”
“皇上駕到!”公公嘹亮的聲音從殿外傳進來,揚眉望去時,莊子已經抬腳邁進殿門,匆匆向我走來。
殿內的奴才都紛紛俯身叩首,向他請安:“皇上聖安!”
“都起吧!”他開口,左右環視一番後,隨即沉起一張臉,憤怒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大殿,“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見他將要發火,我忙開口:“都是我不小心,才會掉進那個水塘,和別人無關。”
他直直的看著我,複又望著我身旁的那個宮女,“你不是紫夫人的近身宮女惠兒嗎?怎麽會在這兒?”
那宮女又再跪下去,渾身嚇得瑟瑟發抖,“皇上,請饒恕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我驚愣的望著惠兒,“你……你是紫夫人的宮女?”
她點頭,我目光從她身上移開,竟是有些失望。紫溪的宮女,想來事情並不那樣簡單了。
“來人!將她拖出去,杖責二十。”莊子一聲令下,侍衛就款款而進。
“慢著!”我出聲製止,“皇上,今晚的事不能怪她,還請你饒恕她吧!”
莊子不解的看著我,“你差點就因為她,連命都丟了,現下還為她求情?”
我笑了笑,“那也隻能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不能怪她,一個不會浮水的人落進水中,自然會驚慌失措,哪還顧得了其他。你若饒恕了她,她下次定會謹記。”
惠兒一雙眸子愣愣的盯著我,是感激,是驚恐,還是欣喜,連我自己也看不出來。
莊子低眉看著惠兒,猶豫了很久,才微微頷首。
我忙對她開口:“還不快些謝謝皇上!”她一驚,俯身下去不停的叩首,口中亦不停的道:“謝皇上饒恕奴婢……”
莊子有些不耐煩,揮了揮手,“都下去吧!”一屋子的奴才這才緩緩退出大殿。
他行至我跟前,將我輕輕按坐在木凳上,“惠兒曾經救過落水的紫溪,現下落水怎還需你去拉她。為什麽不讓我懲罰惠兒,逼她說出是誰指使。”
“皇上!”我抬眼望著他,“惠兒是個宮女,隻能聽主子的話,替主子辦事。倘若真是紫溪指使,既然她敢讓惠兒這樣做,想必已經想好怎麽應付,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殺人滅口。我隻是奇怪,她們怎麽知道我和思玉會路徑那裏,安排這一切。”
他微微蹙眉,神色格外凝重,“你的意思是,有人通風報信?”
我堅定的點頭,“夜裏我忽然想喝酸梅湯,但瑜擷宮沒有製作的材料,所以我和思玉一同去食膳堂取,當時也怕驚動別人,所以連青青都不曉得。能在這麽快的時間安排這件事,真是匪夷所思。”
莊子斂緊了眉頭,才道:“可能.……都以為你腹中的孩子是我,才會對你和孩子下手。”
猛然一怔,我望著他很久,心緒無法平靜急切的開口:“不行,我不能呆在宮裏了,我不知道多呆一天,是不是連孩子也保不住。”
他目光隱帶不安,雖有些遲疑,卻還是點頭,“雖然孩子不是我的,但我也不能讓孩子因為我的關係,而讓你身處危險之中。等你的胎象一切穩定,我就送你去桃源村,你放心。”
驟然一凜,我搖頭,“我現在一天也不能呆了,她們既然都認為我腹中的孩子是你的,肯定不會放過我。你應該跟他們解釋,孩子不是你的。”
“宋柳!”他低聲喚我的名字,頓了頓,語氣柔和的道:“如今發生此事我才去解釋,恐怕更會引得她們懷疑。我真沒想到讓你留在宮中,會讓你和孩子這般危險,是我疏忽了。”
我低眉不語,他又開口:“明兒我就讓侍衛送你出宮,眼下,也隻有這樣是最安全的。將來,我若去桃源村看望你和孩子。你可別說,不認識我。”
抬首,我怔怔的望著他,仍舊吐不出來話。
這夜,莊子和我聊了很多,那些話語讓我覺得坐上那個位置之人,都是一個被皇位束縛的人,沒有自由。
他和流雲一樣,心裏都有很多想法,卻不能隨著性子去做。
不知認識兩個帝王,對我來說,是否是幸。這點,我如今猜不到,更不敢去猜。
實在怕,在我身上會發生不幸之事。
莊子果真實現了他昨晚所說的話,今兒一大早,就有侍衛前來,說奉了皇上的旨意,送我出宮。
讓我驚愕的,是他居然還讓思玉陪同我出宮,隨我回桃源村待產,這點,都是我始料未及的。
那刻,我心裏對莊子,充滿無數感激。
為了等我,馬車竟在宮門口停留了大半夜,我這才曉得莊子昨夜就將事情安排妥當。這次離開,以後都不會再回來,於莊子,亦不知何時還能再見。
上次悄悄離開,讓我內心愧疚了很久。
這次奉旨離開,卻讓我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回望著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我笑了笑,對思玉道:“我們走!”
“誰都不許走!”太後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將準備上馬車的我和思玉重嚇一跳,回身瞅著太後和皇後徐徐向我們走來,身後跟著好些個宮女太監,那股陣勢頓時讓我大感不妙,內心隱隱不安。
太後的神情十分嚴峻,這是我從未見過的一張女人的臉,就連當年的慕皇後對我狠下殺意時,也沒有這樣讓我心生懼意的神色。
“懷了哀家的孫子,還膽敢出宮。”她憤恨的吐出這句話,讓我驚愣的一時忘記回話,剛開口準備反駁,她又開口:“傳哀家懿旨,宋柳在未生下皇子之前,若誰膽敢放她出宮,處死!”後麵兩個字,她加重了語氣的重量。
“太後娘娘,您誤會了……”我的解釋還未說完,那皇後就打斷了我的話,“宋柳,你還是好生呆在宮裏把孩子生下來,皇家的孩子,自然是要生在皇宮中的。”
百口莫辯,我真是百口莫辯。
“帶她回瑜擷宮。”太後嚴聲命令道,目光有一絲不屑。
“太後娘娘,我是經過皇上同意才出宮的,沒有皇上的旨意,恕宋柳難以從命。”微微欠身,我的語氣有些強硬。
太後方才的嚴肅因我的這句話漸漸消失,繼而浮現出怒氣,“哀家的旨意,就是皇上的旨意,哀家還不信了,管不了自己的兒子亦留不得自己的孫子!”
渾身一僵,我怔怔的退後兩步,聲音徒地森冷,“太後娘娘,我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您這又是何苦,難道要妄認他人之子為氒國的皇子嗎?”
太後終是被我惱怒,那雙眸中埋藏著熊熊的怒火,“當年皇上就已經臨幸與你,那你便是皇上的女人,隻是還未等到冊封,就偷拿皇上的玉佩逃走,這筆帳,哀家還沒有跟你算。你如今居然還膽敢說在宮外與他人生子,你把皇上當作什麽了?哀家今天要是不教訓你,怕是整個後宮都要亂了。”
思玉一張臉倏地青成一片,重重的跪在太後的跟前,“太後娘娘,饒恕宋柳的無心之言,她隻是想在宮外生下這個孩子,並非如太後說的那般,與他人的私生子。皇上也是知道此事並允諾了宋柳,生完孩子,自然會回宮的。”
驀地一愣,我不禁睜大眼看著跪在地上澀澀發抖的思玉,訝然道:“思玉,你在說什麽,這個孩子本來就不是皇上的。”
“宋柳,你若還要堅持咬定孩子不是皇上的,那麽哀家就隻能賜死你。”太後神色忽地急轉而下,冰冷無比。
我哼笑了幾聲,“孩子本就不是皇上的,我為何要說孩子是他的。亂認祖宗,就不怕氒國的先皇們生氣嗎?”
“放肆!”莊子的咆哮聲如同雷震般響起,我直直的盯著大夥都刷刷的跪了下去,莊子疾步走到我跟前,厲聲道:“昨兒無非就是說了你兩句,縱然你心裏有氣,也不能說朕的皇子是他人之子,還不趕緊跟母後承認錯誤!”
我錯愕不解的望著他,驚訝得不知怎麽說話,亦不知該說些什麽。莊子為何要這樣說,他明明就曉得孩子不是他的。
見我毫無反應,他對我使了一個眼神,我這才明白過來,倘若我現在說孩子不是他的,太後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雖莊子是皇上能護我周全,但也不能忤逆自己的母後。
他當年,就真的不該對太後說臨幸於我,今天,也不會惹出這些事來。
為了孩子,什麽都得豁出去了,隻要能保護孩子,現在說誰是孩子的父親又有什麽關係?狠下心來,我對著太後,艱難的吐出一句:“奴婢知錯了,不該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請太後降罪。”
太後表情滯了一下,隨即露出一抹甚是滿意的笑容,“你既已懷上我皇家子嗣,那斷然是不能以這樣的身份居住在瑜擷宮的,哀家就賜你柳妃的封號,好生產下皇子便可。”
仿佛遭了五雷轟頂,我呆呆的望著太後,隻感覺這一切像是一場玩笑。在我毫不知覺的情況下,老天居然跟我開了這樣一個天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