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金星舟
沒有人知道“金老大”的來曆，他橫空出世，以非凡的手段迅速聚集起一群亡命之徒，而且唯他是從。
他的販毒範圍愈來愈大，“金老大”的名號也越來越響，哪怕是被各國視為眼中刺、掌中釘，也能保全實力，進退從容。
他的販毒團夥沒有名字，不像其他勢力都有響亮的名字。
多少人都懷疑“金老大”身後的背景如何如何，每每聽到這些言論他都笑而不語，他哪裏有什麽背景，他的過去，喂飽自己都是難事。
他的過去，那個連正經名字都沒有的小妹妹和相依為命的老太太，不知道算不算背景。如果非說特別的話，那個女人應該是特別之處了。
“金老大”叫金星舟，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如果不是事先告知，大概遇見他的人不會相信這是個臭名昭著的販毒頭子。
金星舟自懂事起就沒見過自己的父母，他小時候跟著奶奶相依為命。奶奶也跟他非親非故，他是奶奶撿來的，他還有一個小妹妹，也是奶奶撿來的。
奶奶是個好脾氣的老太太，總是笑嗬嗬的。他隻見過她哭過一次，那次是因為他被同齡的小孩子嘲笑“沒爹沒娘”，他哭著跑回家，跟奶奶要爸爸媽媽。
奶奶紅著眼，抱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他，“伢兒，伢兒，莫哭莫哭，爸爸媽媽在很遠的地方，他們，他們在忙，等他們不忙了一定會回來看我們星舟的。”
後來，奶奶給他編造了一場美夢。
奶奶從城裏花了二十塊錢請了一個人來扮演他和月牙兒的媽媽。奶奶不知道，他偷偷看到那女人走的時候跟奶奶討價還價的要錢。那時候的二十塊錢，夠他們祖孫三人用好久。
跟著奶奶的那段日子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哪怕後來他錦衣玉食、一呼百應，哪怕後來他動動手指就有人把他想要的一切送上來。可是，那個吃個雞蛋就能高興的蹦起來的笑才是他最開心的時候。
他記得，當初住在個小村子裏，離城裏有很長的距離，奶奶每天起早貪黑的往返城鄉之間撿破爛養活他們祖孫三人。
小妹妹叫月牙兒，到死都沒有個正經名字。他們這兒相信女孩兒賤名兒好養活。哦，對了，他的名字是奶奶央村裏讀過書的大哥哥起的。
他記得，奶奶抱著他看月亮，笑眯眯的跟他說以後要供他讀書，就像村裏那個大哥哥一樣。“伢兒，奶奶天天多撿一袋子瓶子，就夠你上學的學費了。要是能多撿兩袋子，咱月牙兒也能去學校了······”
可是，他沒等到奶奶牽他的手去學校。
後來，奶奶死了，是在撿瓶子的時候被酒駕的司機撞死的。他跟月牙兒在家等了兩天，沒有等到奶奶回來。
“奶奶大概跑的地方遠了，迷路了，你乖乖在家，不許亂跑，不要給陌生人開門。我去找找奶奶，餓了的話櫥子裏還有幾個饅頭，桶裏有水，千萬別亂跑，等哥哥回來。”他囑咐月牙兒，她還小，懵懵懂懂的點頭。
“哥哥，月牙兒乖乖在家等著，不亂跑，你一定要把奶奶找回來啊。”月牙兒眨著大眼睛，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
他讓月牙兒在家等著，然後一個人跑遍了奶奶慣常去的那些地方。去城裏的路他跟著奶奶去過，他邁著小短腿，噙著眼淚跑，那麽遠的路，他跑的筋疲力盡。路崎嶇不平，他摔倒了好幾次，褲子被地上的石子劃開了道口子。
褲子是奶奶撿來的，他想，這次又要被奶奶嘮叨了。
“爺爺，爺爺，你見過我奶奶嗎？我奶奶是一個騎著三輪車的瘦瘦的老太太？”
“叔叔，阿姨，你見過我奶奶嗎？我奶奶是一個騎著三輪車的瘦瘦的老太太？”他像瘋了一樣的四處詢問。
“小朋友，前兩天有個老太太在前麵被撞死了，不知道是不是你奶奶，”一個大叔好心的指了方向。
他跑過去，地上的血跡已經幹涸了，應該是被環衛工人打掃過，隻剩一層極淡的血色，不是奶奶，不是奶奶，他心裏有個聲音哭喊著。
他跑到馬路上去問交警。
“叔叔，叔叔，你見過我奶奶嗎？我奶奶是一個騎著三輪車撿破爛的老太太，她瘦瘦的······”金星舟哭著喊，“叔叔，我奶奶一定沒事是不是？”
交警不忍看他的眼睛，他帶他回隊裏，老太太的屍體還在交警隊裏，沒人來認領。
“小朋友，你家裏的大人呢？接奶奶回去得來個大人啊。”交警問他。
“叔叔，奶奶就是我們家的大人，我們家還有我跟月牙兒，月牙兒是我妹妹。”他抱緊交警的胳膊，越靠近交警隊越覺得心慌。
“叔叔，我奶奶沒事對不對，奶奶說還要看我上學，還要等我孝順她呢，她沒事對不對。”
交警在金星舟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抹眼淚，老太太走了，肇事司機逃跑了，這小孩兒和他妹妹以後可怎麽活，都是苦命人啊。
然後，然後呢？
他努力回想那段記憶，那個交警是個好人，他在那段苦難的歲月裏遇見的，都是好人。可是，好人都死了，不得善終。
奶奶躺在那裏，身上蓋著塊白布，血凝固在她的衣服上，花白的頭發上也滿是血。
“你奶奶被喝醉的司機撞了，司機逃匿。”交警背過身去，不忍看他的表情。
他站在那裏，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他慌忙拿手去擦，奶奶說過的，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哭，奶奶會心疼的。
“奶奶，來城裏的路上，我把褲子摔破了，還等你回去給我縫呢，”他拿袖子狠狠地擦去眼淚，“月牙兒說她等你回去給她講故事呢，她想聽牛郎和織女。”
“奶奶，你起來啊，你還沒等我孝順你呢，我會寫自己名字了，你看看，你睜開眼看看好不好。”
任憑金星舟怎麽哭喊，這次，奶奶再也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