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他眼裏的孤島
向北捂著胸口回到崔立病房，崔小希在一旁盯著點滴，眼睛直勾勾的凝視。
“姐姐，你來了，我要去上廁所，我快憋不住了。”
“去吧。”
“那姐姐你幫我看一下這藥水，我怕我去上廁所藥水滴完，爺爺的血液會回流。”
“小不點，懂得挺多的。”
“嘿嘿，是霍焰哥哥告訴我的。”
向北怔然，想起剛剛的吻，她嘴角揚起，梨渦若隱若現，拍了拍臉頰。
下午，杜雷仕拿著值班表進來查房。
檢查完後，杜雷仕想到上午老師突然誇起了向北。
“向北，這次你的表現很棒，我們主任頻頻誇你。”
“沒辦法，這是優秀的人該擔起的稱讚。”她擼了一下頭發。
杜雷仕一邊記錄崔立的情況，聽到向北的話，他不禁停了一下，斜眼上下打量起來。
三月份的晉城，不冷不熱，天氣很溫和，她一身黑色工裝連體，腳下一雙卡其色高幫靴，一把馬尾綁在腦後，酷勁十足。
“嘖嘖嘖，給根杆就往上爬，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向北聳聳肩：“沒辦法，總比某些人‘Layyourheadduangduangduangontheground’強。”
杜雷仕一聽：“衛生巾和你說的？”
“嗯哼。”向北挑挑眉。
“你當年那些事，隨便問問，就能出一堆，我說老杜，你們家生活很豐富啊。”
衛盛敬站在門口調侃：“是啊，他啊，上了大學，還被請過家長。”
杜雷仕老臉一紅，惱羞成怒：“你們……你們……哼。”
“對了，向醫生，你的批條下來了，蔣主任找你。”
“好。”
崔小希上廁所出來：“姐姐，你去哪？”
“我出去一下，一會就回來。”
向北插兜出去，來到蔣主任的辦公室，扣扣扣……
“進來。”溫和慈祥的聲音傳來。
蔣主任，是外科主任，五十歲上下，體態略磅礴，由於圓潤的緣故，整個人看起來喜感十足，看起來很親切。
“蔣主任，你找我？”
“坐。”蔣主任拿起那張暫調表，隨即放好。
“向醫生，你以前在我們院幹過。”
“是，在急診。”
“哦，在徐主任手下幹過。”
“嗯。”
“難怪老徐對你讚賞有加，你的暫調令，我看了，明天開始，崔立那邊由你跟進，你專門跟進崔立的案子。”
“是。”
向北剛出去，剛走兩步就聽到辦公室裏麵的聲音傳來。
“老蔣，你怎麽能讓一個這樣的丫頭挑這個大梁，不是說這個案子是讓小杜跟的嗎？”
“沒事，她也幹不了多久，這不是上麵的指派，人上頭有人。”
“哼，最討厭這種關係戶，老蔣，你可說了，下次考核，要選我的。”
“當然選你了，你的技術這麽好……”裏麵傳來猥瑣的聲音。
“討厭……”
裏麵傳來細細的男女呻吟聲。
向北蹙眉，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
寂靜的走廊上，手機嘟嘟的響起。
“喂。”
“你在哪？”聶佐的聲音傳來。
“在總醫院。”
聶佐劍眉一擰：“你調回去了？”
“隻是暫時的。”
“嗯，等會我去接你，今天是爸的生日，晚上一家人吃個飯。”
“好。”向北道。
對於爸爸媽媽，她的印象很少，更何況是生日，對於他們，她總有一家很奇妙的感覺，既想靠近，心裏又恐懼，她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一下午，她都在醫院裏，直到下午六點，警局的人來替換。
跟他聊了一下，向北才知道傅霖是做啥的，反貪局局長。
傅霖是反貪局的，而這位小趙是警局的，霍焰是部隊的，三夥不同的人盯著崔立，停車場的人是和崔立一夥人，還有加特市機場那場槍殺案，又是誰的人，她的思緒很亂。
她越來越感覺前麵是一個巨大的旋渦，崔立就是那個旋渦眼，霍焰深陷其中，或者說越來越多的人陷入這個旋渦裏麵。
……
向北和警察小趙交代後，帶著崔小希回了聶家。
還沒進屋，她遠遠的聽到聶天林逗弄向瑞。
“爸，生日快樂。”向北進了屋。
聶天林舉起向瑞，屋裏一片其樂融融的模樣。
沈洵和聶佐兩人坐在椅子上，兩人在下棋，另一位女生坐在聶佐一旁，正給聶佐斟茶。
向北一愣。
“北北，回來了。”張芸一身紫色旗袍，肩膀上披著披巾，盤了一個低低的發髻，優雅富貴。
張芸雖已有五十，但身段姣好，加上身材高挑，韻味十足。
“這位是？”
張芸盯著向北身邊的小女孩，有點熟悉，她盯著她，總感覺在哪裏見過。
“哦，這個一個朋友的孩子，今天她有點事，所以讓我幫忙看一下。”
張芸眉頭微蹙，臉色冷了下來，礙於沈洵母子又不好發作。
聶佐下棋的手一僵：幫別人帶孩子，自己孩子倒是從來沒時間來看。
向瑞已經差不多兩歲，走起路來像一個小老頭似的不穩，步履蹣跚，搖搖墜墜。
他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舉起雙手：“姑姑，抱抱。”
向北換了鞋子，看到眼前的向瑞，長大一點，眉眼倒是有點像某人。
她怔然，搖了搖頭，自己這段日子是被他弄得神魂顛倒了，看誰都像他。
董娟看著向瑞的樣子，目光在向瑞和沈洵圈巡，倒是覺著孩子的眉眼有點像洵哥兒。
“來來來，上桌了。”
張芸和張媽招呼最後一道菜上來。
向瑞也做到正中間，嘴巴大張著，開心的咧開嘴笑。
小手舉著小勺子：“吃飯飯，吃飯飯。”
張芸笑笑。
沈洵坐在向北身邊，聶佐身邊是岑愛林，董娟和沈洵挨著坐，一張長方形的桌子幾個人坐得很寬鬆。
一頓飯下來，除了向瑞偶爾的嘻嘻聲，其他人都不敢作聲，偶爾向北的飯碗裏有幾快肉片，蔬菜傳來，她吃得特別壓抑。
餘光看到岑愛林文靜的吃飯，張芸給岑愛林夾菜。
“謝謝伯母。”
“愛林，多吃點。”
聶佐麵無表情的吃飯。
……
這頓生日晚餐吃得出奇的安靜，很快董娟和沈洵就走了，岑愛林也走了，張芸堅持讓聶佐去送她。
向瑞坐在向北的懷裏，不肯下來。
“瑞瑞，姑姑要去上班了。”
“那瑞瑞也去上班。”
向瑞嘟著小嘴巴，眼眶紅紅的，崔小希在一旁盯著向瑞，不說話。
慢慢的她伸手去拉向瑞，小孩子的手裏握住什麽都不會輕易的鬆開。
兩個人玩了起來。
張芸將向北叫去了書房。保姆和崔小希在客廳跟向瑞玩，兩個小孩玩得不亦樂乎。
“北北，你也老大不小了，媽媽希望你能找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也好讓媽媽……”張芸突然傷感起來。
“媽，怎麽了？”向北感覺到要發生什麽事似的，心裏出奇的不安。
張芸攏了攏披巾道：“你覺得沈洵怎麽樣？”
向北回憶了一下，沈洵。
“他……還好吧。”
“還好就行，媽媽是希望你們在一起的，畢竟他們家境不錯，和我們門當戶對，你嫁過去也不會受委屈，媽媽和你董阿姨是多年的好朋友了。”
向北手揪著連體褲的腰帶，靜靜的聽著張芸的話說完。
“媽，我……”她猶豫了很久。
“怎麽了？”
“媽，我有男朋友了。”
同一時間，兩個人愣住了，聶佐在書房門外，倚靠著牆，他眼裏的孤島在燈光下，黑暗如潮。
張芸：“是誰？我們北北看上誰了呢？”
“……”
“是不是老肖家那小子。”
向北一聽，立即否定：“不是，怎麽可能。”
“那是誰呢？”
張芸盯著向北的眼睛越來越鋒銳，向北不敢觸及她的目光，臉上微紅，嬌羞的神情。
“媽，他叫霍焰。”她小聲說道。
張芸立即站起來，聲音尖銳道：“我不同意。”
向北上揚的嘴角僵住，半晌：“媽……”
“北北，你和誰在一起都可以，就是和他不行。”
“為什麽？”她幾乎想都沒想的反問。
“你們不合適。”
“媽，您認識他。”
張芸慌了神情：“我……”
“向北，你們不合適，聽媽的話，沈洵這孩子挺好的。”
“媽……”
張芸神情慌張的走出了書房，在門外：“北北，媽勸你和他結束，是為了你好，你一定要聽媽的話。”
張芸出了門外，看到靠在牆上抽煙的聶佐，他深邃的眼神，令張芸心裏更慌，這個眼神，多久沒見了。
向瑞一睡覺，崔小希就坐在客廳。
向北在書房收拾好情緒出了書房，就看到聶佐站在走廊的背影，燈光下，他的背影很高大，聽到木板聲，聶佐嘴裏叼著煙回頭，眼眶通紅，雙眼皮變成了三眼皮，滿臉寫滿了疲憊二字。
“要回去了？”他沙啞的聲音，仿佛聽得出那喉嚨下的幹啞。
“嗯。”向北牽起嘴角。
聶佐摁滅了煙頭，順著窗戶把煙頭丟下去。
“走，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車就行。”
“我送你。”他的語氣堅定不容質疑。
他率先走在前麵，出了門。
向北拉著崔小希上了那輛黑色的吉普，她陪崔小希坐在後座。
聶佐從後視鏡盯著後座的人，她在假寐。
……
“北北，有男朋友了？”他的聲音像是一個長輩對晚輩般的詢問。
“嗯。”向北小聲的回應。
聶佐的眼眸緊了緊：“他……他對你好嗎？”
向北突然睜開眼，兩人在後視鏡裏四目相對，他的傷感猝不及防的被她發現，她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突然有一種很悲傷的情緒湧上心頭，鼻頭微酸。
“嗯，挺好的。”
“那就好。”
這個夜晚，聶佐的神情，張芸的神情，都不對，他們似乎並不看好霍焰，可是媽媽並沒有見過霍焰不是嗎。向北抵不住疑惑。
“為什麽，你們好像都不讚同我們在一起？”
“北北，人的一生，可以做的選擇不多，既然選擇了，就好好堅持下去。”
不要在猶豫，不要在給他希望，他的心在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