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母子反目
晚上的風有點大，冷嗖嗖的，直灌入略微有些開口的衣領。
秦路緊了緊衣服，目光直直地看著正前方。
“冷嗎？”吳語輕聲問著，把車窗關上了。“我還想你能透一下氣呢。”
“沒事。”秦路回應著，“留一點縫隙也可以的。”
於是吳語又把車窗往下稍微拉了一點，讓夜風從上麵進來，不再吹得那麽猛。
接下來就是長時間的靜默了，她們沒有說話，因為無話可說，該說的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而不該說的就沒必要再多說了，過猶不及，這一點，秦路還是明白的。
很快，車子停在吳家老宅前，秦路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吳語隨後下來了，把車子鎖好以後跟著秦路進去了。
老宅外麵的燈還是亮著的，不過，以往有人回來李媽都會迎出來，可是今天，門口顯得很冷清，她們就這樣單調地進去了，無人問津。
進了大廳，秦路把包放在沙發上，四下裏看了一遍。她已經有將近一周沒有回來這個家了，一直忙著在醫院照顧吳嚴。隻是，她這份真情也不知道能不能傳達到吳嚴的心裏去。
“家裏的傭人都遣散了嗎？”秦路問著，因為大廳裏麵空無一人，這樣蕭條的家幾十年來她是第一次見，讓她有點不適應。
“嗯，讓他們都走了。”吳語回應著，“家裏也不需要那麽多人照看了。”
“走了也好。一個家整天住著那麽多外人，也是夠奇怪的。”秦路自言自語著，臉上掛著些許微笑，不過，那很明顯是自我安慰的笑。
隨後，秦路在沙發上坐下，突然想起來似的，她問道：“傭人的工資都結了吧？”
“那是自然的。”吳語笑著，扶住秦路的肩膀說道：“咱家還沒有落魄到要拖欠傭人的工資。”
“嗯嗯。”秦路點頭，“我也是糊塗了。”
吳語起身，朝書房的方向看了看，裏麵的燈沒有亮，這說明孫梧不在家。
她隱隱有些擔心，心想“都這麽晚了，大哥不在家裏能去哪裏呢？”
看到吳語在朝書房看，還一臉擔憂的神色，秦路不免疑惑，問道：“怎麽了你？”她也朝書房望去，又問道：“你大哥不在家嗎？”
吳語不能讓秦路察覺到異樣，她趕緊掩飾性地笑道：“大哥應該還在忙著處理公司的事情，可能在公司還沒有回來，畢竟現在時間還早嘛。”
秦路若有所思的點頭，沒有表現出信服的樣子，也沒有再追問。
吳語怕她多想，但是她真正怕的是她多問，如果她答不上來那就是一場大風波到來的預警。所以，想都沒想，吳語直接把秦路朝她的臥室推，一邊說道：“趕緊去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嗯。”秦路笑著，順著她用力的方向走著，一直走到她的臥室門口。
“行，我到了，你去醫院吧。”秦路直接讓吳語走了，也沒有心疼她讓她留在家裏睡一晚明天再過去。
但是，吳語突然不想走了，她擔心如果孫梧回來跟秦路說開話，可能會起爭執，要是孫梧再一個情緒失控對秦路動了手，那可就真完了，她要照顧三個病人。
當然，她擔心的不是自己照顧不來，她害怕到時候自己會崩潰掉，因為這個家徹底垮了。
想到這些，吳語更堅決不回醫院了，她朝秦路的懷裏蹭了蹭，撒嬌道：“媽，我今晚留下來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秦路被她這突然的舉動嚇到了，“和我一起睡？為什麽？”
秦路之所以會這麽驚訝是因為吳語小時候就很獨立，幾乎不需要大人哄就能睡著，長大以後就更不用說了，也沒機會和她一起睡。所以，這次機會還真的挺難得的。
“也好吧。”秦路笑著，伸手摟住吳語的背，“你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雖然是關切的話，但是吳語聽得心裏不是滋味，她以為秦路會想她是想跟她說一些悄悄話之類的，可是很顯然，在秦路眼裏，她就是想偷懶而已。
“謝謝媽！”吳語還是很高興，摟住秦路的臉狠狠親了一口，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主動地表達自己的愛，而且秦路也沒有拒絕。
記得小的時候有一次，吳語剛從幼兒園回來，是李媽去接她回來的。到家以後，她歡天喜地地跑進大廳，大叫著“媽媽”。因為太著急了沒有看路，然後就摔倒了。剛好這時候秦路從樓上下來了，看到摔在地上的吳語，她的表情說不出的冷漠。
“怎麽這麽不懂事。”秦路的第一反應是訓斥，她把吳語拽起來，弄疼了她的胳膊，但是吳語沒有叫疼。
“媽媽？”吳語試探性地叫了一聲，以確認秦路是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的。可是，結果又讓她失望了，秦路對吳語的這聲叫喊充耳不聞，她好像在想別的很重要的事。
吳語不死心，又試著拉了一下她的衣服，秦路終於回過神了，吳語的臉上也跟著浮出笑意。
“好了，你趕緊回房間去吧。”秦路有些不耐煩，但是更多的是心不在焉。吳語不想走，可是秦路已經出去了，她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落日的餘暉打在她的身上，說不出的距離感，讓她覺得無力。第一次感覺媽媽理她那麽遙遠。
吳語一直站在那裏，目光定格在她消失的地方。最後，李媽進來了，看她還在那裏站著，就朝她走過來，問道：“怎麽樣，大小姐，有沒有得到夫人的誇獎啊？”
一句話就觸動了吳語的淚腺，她一個忍不住當場就哭了，“媽媽沒有誇我，她連看都沒有看我的獎杯。”
李媽看她哭得那麽讓人心疼，就蹲下來抱著她哄道：“沒關係，沒關係啊，夫人是有事情來不及看，你晚上再給她看，她一定會誇你的。咱們的大小姐這麽棒，跳舞得了第一名，怎麽說夫人都會給你獎勵的。”
“真的嗎？”吳語淚眼汪汪地看著李媽，雖然半信半疑，但還是很期待她說的那個晚上早一點到來。
“是真的，當然是真的！”李媽肯定地回答她，這讓吳語的臉上又重新綻放出來笑意。
可是，李媽的話終究是沒有應驗。晚上，吳語一直等著秦路過來給她講故事，但是直到她睡著秦路都沒有來。於是，那個獎杯就被擺放在櫃子上，沒有人刻意追究它到底是怎麽來的。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吳語學會了一個人就可以睡著而不需要被哄，也學會了一個人享受自己的快樂而不再告訴家人。
也就是那天以後，孫梧來到了這個家。
想到兒時的事，吳語的胸口有點悶悶的感覺，她站直身體，對秦路說道：“媽，我先回房間洗澡，等一下過來，好吧？”
還是小心地試探，吳語害怕秦路會不樂意，雖然她是她的媽媽，但是她這個媽媽一直讓她不太敢靠近。秦路好像對她有一種不願意親近的感覺，她也希望這是她的幻覺，但是這種感覺太強烈了，二十幾年一直糾纏著她不放。
秦路注意到吳語的語氣是請求的，也發覺了她眼裏的期待，但是，直覺上她還是排斥跟吳語親近的，不過眼下她沒有理由拒絕。
“好。”秦路笑得很輕鬆的樣子，她摸了摸吳語的頭，很像是媽媽對女兒的那種寵溺，“趕緊去吧，今晚咱們早點睡。”
吳語的眼神瞬間被點亮了，“好，我馬上就去！”然後她就跑回房間了。
看著吳語回去以後，秦路朝書房去了，打開門，裏麵一片漆黑。她打開門邊的開關，燈照亮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赫然地，她看見書桌上麵的電腦的打開的，沒有合上。
秦路走過去，輕動一下鼠標，屏幕亮了，撞入眼簾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她拉到最開始的地方，一點點閱讀下去。
心漸漸沉入海底，等到她終於看完了全部的內容以後，她的手是冰涼的。
“難道……小梧已經知道了這一切？”她喃喃自問，雙目無神，麵如死灰。
“不行。”秦路甩開鼠標，因為用力太大，它直接掉到了地上，出現摔碎的痕跡。
“小梧不能知道這些，如果他都知道了，肯定不會再為這個家出力了，這絕對不行。”秦路慌張地想要把她看到的東西都刪除掉，欺騙自己說孫梧還沒有看見。
就在她急切地想要毀滅證據的時候，書房的門再次被推開，闖進來的是孫梧。
他剛才從外麵回來，看到吳語的車停在門口就知道有人回來了，他以為隻是吳語回來了，可是，到了大廳以後，他看見放在沙發上的包，想也不想他就直接衝到樓上，果然，書房的燈是開著的。
此刻，站在門口的孫梧雙目猩紅，那對眼球好像隨時會爆裂出來。
“你在幹什麽！”孫梧一聲怒吼，疾步衝過去抓起電腦，然後惡狠狠地瞪著秦路，似要將她千刀萬剮。
秦路被他嚇得腿發軟，重重地砸在椅子上，許久說不上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