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這麼快,就到了白頭
剎那間的震顫,地動山搖,彷彿是有什麼東西要從地底下鑽出來。
沈木兮一頭栽下池子,所幸被春秀一把拽住,快速拎了上來,抱著就往台階下跑。
「王爺已經跳下去了,你不能再下去!」春秀喘著氣,快速將沈木兮摁在平地處,「沈大夫,春秀腦子笨,想不出什麼法子,可你聰明,你好好想想法子。硬碰硬,壓根不頂用!那妖婦是個瘋子,你不能用正常人的方法去對付她!」
沈木兮愣了愣,定定的望著春秀。
春秀狠狠點頭,「你快想想,什麼法子?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黍離和月歸,合眾人之力也未能抵住趙漣漪,如此下去,薄雲岫白白跳了不說,趙漣漪還得跑了,這……
下一刻,沈木兮慌忙從隨身小包里翻出瓷瓶,「便是它了!」
她一慣是不屑這些伎倆,可對付這些卑劣之人,不就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嗎?
捏緊手中的瓶子,沈木兮咬著牙,忽然間衝上去,「都讓開!」
黍離和月歸快速閃避開,趙漣漪冷笑著朝沈木兮推出一掌。
「沈大夫!」
「沈大夫!」
「沈大夫!」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電閃火石間,濃烈的惡臭,伴隨著趙漣漪撕心裂肺的慘叫,手背上騰然而起的黑煙,讓她仰頭嘶吼,剎那間斷腕而逃。
鮮血噴濺,趙漣漪瘋似的推開一道石門跑出去。
「追!」黍離一聲喊,底下人趕緊追了出去。
「沈大夫?」
沈木兮被趙漣漪打了一掌,所幸她身子一撇,並未傷及要害,只是這肩膀疼得抬不起來,約莫是脫臼了,「是、是屍毒!快去、快去看看池子里……」
「沈大夫!」春秀驚呼。
懷裡的沈木兮業已暈死過去,趙漣漪的確沒打中她的要害,可是整條胳膊差點被卸下來,虧得她命大。
黍離快速朝著池子跑去,忽然間一道華光衝上半空。
緊接著阿左阿右托著沈郅翩然落下,三個人都是一臉茫然,全然不知到底發生何事。方才明明白霧繚繞,三人都正處於不知所措中,哪知冰棺忽然下沉,一道華光驟然將他們衝上了密室的頂部。
這一衝,竟站在了此處。
怎不叫人詫異?
「郅兒?」春秀驚呼,「你是怎麼出來的?」
沈郅一臉迷茫,「飛、飛出來的。」
「不對,王爺呢?」黍離忙問。
阿左阿右對視一眼,沈郅連連搖頭,「沒有看到義父!」
黍離急了,慌忙跑回池邊,池子里的黑色液體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消失,彷彿是被周邊的岩壁吸食,如同活了一般。
待這些東西全部消失,漆黑的池子底部,慢慢浮現出幾道光,若黍離沒看錯,這不就是之前永安茶樓牆壁上畫的圖紋嗎?
為什麼會出現在池子底部?
王爺呢?
「王爺!」黍離扯著嗓子喊,可底下的黑色液體全部抽離,亦未見薄雲岫蹤跡,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消失了?
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王爺!」黍離渾身寒涼。
王爺丟了!
王爺……不見了!
人呢?
「娘?」沈郅驚呼,「娘,你怎麼了?娘?」
恍恍惚惚,昏昏沉沉。
沈木兮覺得自己在飄,至於要飄到何處,誰都說不清楚。這該死的黑暗,不斷的籠罩著她,她想掙脫,卻怎麼都使不上勁來。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夏問曦!
她搖頭,不,我不再是夏問曦,我是沈木兮,是薄夫人!
黑暗,無邊的黑暗。
那人還在喊,不斷的喊。
漸漸的,像極了薄雲岫的聲音,愈發縹緲,她伸手去摸,卻怎麼都觸不到……那聲音,似乎隔了好遠好遠,離她越來越遠。
晨曦的光,帶來新的希望。
肩上依舊疼痛難忍,沈木兮無力的睜眼,又徐徐閉上。
「娘!」沈郅驚呼,「娘,你醒了!」
沈郅?
沈木兮又睜開眼,「郅兒!」
「娘,是我!」沈郅抹著淚,「娘,你睡了好久,郅兒好怕你醒不過來!」
「郅兒!」沈木兮欣喜若狂,「郅兒,你沒事了!」
母子相擁,一旁的春秀和月歸面面相覷,場面雖然感人,可是……若沈大夫問起來,待會又該如何回答呢?每個人心裡都做了一萬次的準備,可到了這會,誰都張不開嘴。
「郅兒,你爹呢?」沈木兮問。
沈郅身子一僵,「娘……」
「薄雲岫是你爹,離王是你爹!」因著肩膀疼痛,沈木兮額頭上泛著冷汗,「他去救你了,跳進了池子里,現在出來了嗎?你是不是,他把你救出來的?他人呢?受傷了嗎?凰蠱又發作了?還是說……」
「娘!」沈郅音色孱弱,「你先別激動,義父他……」
沈木兮唇角的笑意漸漸斂去,她終於坐直了身子,視線掠過每個人的臉。所有人臉上的神色,都是那樣的怪異,好似帶著悲傷,又好似帶著欲言又止的隱忍。
每個人都看著她,誰都沒說話。
風從屋子裡穿過,帶著清晨的泥土和青草的氣息,分明這樣的生機勃勃。
「薄雲岫呢?」她壓著嗓子,低低的問,聲音帶著莫名的顫,「他是不是受傷了?他在哪?」
誰都沒說話,只是微微垂著頭,沒人敢抬頭去看她。
「我問你們話呢!薄雲岫在哪?」她忽然變得歇斯底里,「人呢?說話啊!」
「沈大夫!」月歸跪地,「您要好好保重自身,王爺他……暫時還沒找到!」
「沈大夫!」春秀衝到床邊,「沒找到就是好消息,不是嗎?」
沈木兮靜靜的望著沈郅,眼眶泛著瘮人的紅。她想笑,可怎麼都笑不出來,只能笑得比哭還難看,啞著嗓子溫柔的問,「郅兒,你告訴娘,是真的嗎?」
沈郅垂著頭,「娘……義父,不見了!」
呼吸急促,沈木兮只覺得腦子裡某些東西忽然炸開,紅的白的,全都崩了出來,「不見了,是什麼意思?他躲起來了?」
下一刻,沈木兮忽然跳下床榻,瘋似的往外沖。
薄雲岫!
薄雲岫你在哪?
清晨的山谷,葬著整個護族的冤魂,風過耳畔,如同奏了一曲幽冥安魂。
之前那個山洞,洞口已經坍塌。
不只是洞口坍塌,半座山都坍了下來,就算要清理,沒有幾個月是不可能的。幾個月的時間,什麼可能都會發生,那個結果似乎已經可以預料。
沈木兮如同魂魄離體,輕飄飄的站在山洞前。
離王府的人還在扒拉著這些亂石塊,打算清出一條路來,奈何這石塊又大又亂,單靠他們這些人,根本無法撼動。
「當時山洞快塌了,我們只能帶著你出來。」春秀說,「王爺……」
不管當時薄雲岫是生是死,沒出來是事實。
「趙漣漪呢?」沈木兮渾身冰涼。
「沒追上,不過也沒出來。」黍離說。
「我不信他死了!」沈木兮狠狠拭去臉上的淚,「他答應過我的,他一定會做到!我相信他,他一定是躲起來,在哪個角落裡,等著我去救他!」
黍離斂眸,「卑職已經派人回東都稟報,相信皇上很快就會派人過來。」
可大家心裡都清楚,若是真的被埋在山洞裡,山洞坍塌,能存活下來的機會本就微乎其微,裡頭斷水斷糧,要搬開這些石頭,少說也得數日,就算到時候真的進去了,恐怕找到的……也只是一具屍體。
何況,人到底在哪個位置,誰的心裡都沒底。
當時是天黑,又是急急忙忙跑出來的……
薄雲岫沒出來,趙漣漪也沒出來。
沈木兮的心,也落在了裡頭,就跟丟了魂似的,杵在外頭等著,哪兒都不去。
東都城內還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那頭正在洽談阿娜公主的婚事,兩國議和,公主身份尊貴,若要與公主匹配,非王公貴族不可!
然則阿娜是個死心眼,非要薄雲岫不可。
為了這事,雙方略有些僵持不下。
阿娜公主沈郅提議,若是皇帝能答應她做薄雲岫的王妃,瀛國可向他們稱臣,並且割讓城池,永不來犯。公主是國主的掌珠,饒是瀛國的太子,也只得應了這任性的妹妹。
關起門來,薄雲崇負手在自己的寢殿內來回的走,「這老二怎麼還不回來?他還要不要這朝堂了?哎呦,可真是為難死朕了!」
丁全撇撇嘴,「奴才就沒見過這麼恨嫁的女子!」
「朕的小棠棠要是有她的一半,朕睡著都能笑醒!」薄雲崇撓著頭,「這可如何是好?若是僵持下去,瀛國必定以為咱們沒有誠意,到時候……又開戰!」
「斷然不能答應!」太后拄著杖進門,「簡直是荒唐!」
「太后?」薄雲崇一愣,心裡隱約生出幾分煩躁。
怎麼還攪合進來?
「母后息怒,朕是覺得丞相和太師之言頗為有理,離王素來以天下為重,想來此番為了江山社稷,定然也能應允這場婚事。然則,婚姻大事,不可草率,朕想著要不……再、再商量?畢竟這嫁娶得好好操辦,禮部那邊沒擬出章程,咱們是不是等等?」薄雲崇皺眉,打著商量,「等老二回來再說?」
「哀家是覺得,這件事壓根不能答應!分明是議和,最後竟成了威脅,是覺得我朝無人了嗎?」太后冷然,「要挾皇上,欲嫁離王府,此等女子入了我皇室之門,到時候定會鬧得雞犬不寧。皇室,容不得這般不矜持的女子!」
薄雲崇以為自己聽錯了,太后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上,太后好像是向著離王殿下的。」丁全壓著嗓子低低的說。
薄雲崇愣了愣,「所以……朕耳朵沒毛病?!」
「好著呢!」從善低語。
薄雲崇眨了眨眼睛,那就奇了怪了,太后怎麼忽然想起胳膊肘往裡拐了呢?往日跟薄雲岫最不對付的,就是太后;處處鉗制薄雲岫的,也是太后! 窗外的太陽甚好,瞧著也不像是從西邊出來的。
「母后所言甚是,這絕對不是兩個人成親這麼簡單,還關係到朕這皇帝的威嚴!」薄雲崇挺直腰桿,「朕怎麼能拿自己兄弟的婚姻大事作為議和的條件?他們欺人太甚了,竟然敢逼著老二上榻,簡直是……匪類!」
頓了頓,薄雲崇笑道,「強扭的瓜不甜,母后您說是嗎?」
太后破天荒的點頭,「絕對不能讓那什麼公主,當離王妃!」
薄雲崇表示支持,「朕有了太后的支持,一定會堅持己見。惟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離王府,還沒有消息嗎?」太后耐著性子問。
薄雲崇一愣,「暫時沒有!」
哎呦,今兒這太陽莫非真的是打西邊出來的??太后這表情,好似有些關心薄雲岫的安危?此前聽說太后帶著人去了一趟離王府,回到長福宮的時候竟是眼眶紅紅的。
誰也不知道發生何事,墨玉自然不會透漏分毫,且聽得自此以後,太后一直唉聲嘆氣,再未展露笑顏。
「好像走了有幾日了!」太後面色凝重,「你派人去找找看,或者等在城外,若是有什麼事,也好做個幫手!眼下瀛國使團在城內,萬莫出什麼亂子。」
薄雲崇點頭,「朕早已派人守在城門口,只要收到消息,一定能第一時間排出支援。但是老二的性子,母后您也是知道的,有些事情他不想讓人知道,自然咬著牙也會獨自撐下。」
太后緊了緊手中的拄杖,不語。
「希望此行順利。」薄雲崇揉著眉心,「再不回來,朕真的要扛不住了!」
這朝政真是煩心得很!
摺子多得堆滿了案頭,壓根來不及批閱,數日折騰下來,薄雲崇覺得自己只剩下半條命,也不知薄雲岫這些年是怎麼挺過來的。 外頭冷不丁又響起了阿娜公主的聲音,薄雲崇只覺得頭髮根都快立起來了,「怎麼又來了!」
「皇上!」阿娜公主站在外頭,「答不答應一句話,若是實在不行,我們便打道回府,這議和……作廢便罷!」
「放肆!」太后冷著臉走出去,「你以為這是瀛國嗎?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說嫁給誰就嫁給誰!皇室貴胄,王公貴族,那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隨你挑選!」
阿娜公主皺眉,她知道太后乃是皇帝的母親,也是薄雲岫的養母,來日若是要讓薄雲岫去她,必須得過太后這一關。
「太后!」阿娜行禮,「我喜歡薄雲岫,以後定會好好待他,為什麼不能跟他在一起!」
「身為女子理該矜持,尤其是公主,身份尊貴,豈能口口聲聲將嫁人掛在嘴上?」太后厲聲訓斥,「若為皇妃,必定是端莊賢淑,敢問公主您哪兒點做到了這四個字?」
薄雲崇想鼓掌,又怕壞了氣氛,只得綳直了身子。
阿娜公主不願聽這話,「誰說女子非得矜持?在我們瀛國,素來講求爭取,自己喜歡的,自己想要的,就該努力去爭取,而不是等著別人成全。我喜歡薄雲岫,所以我要他娶我,我要做他的妻子,若是你們不答應,我也可以讓他跟我回瀛國!」
「放肆!」太后厲喝,「你這是想擄劫離王嗎?」
阿娜一愣,「這哪裡是擄劫,分明是……良緣天、天定!」
「離王心有所屬,哪裡輪得到你來配什麼良緣!」太后冷笑,「公主是真不知道,還是自欺欺人?離王鍾愛沈木兮,此事整個東都城的人都知道,分明是棒打鴛鴦,卻還要砌詞狡辯,說什麼天定良緣,這便是瀛國的自我爭取之理?不如請太子殿下進宮來說說理,看看這理能不能說得通。」
「你!」阿娜啞然。
薄雲崇綳直了身子,一臉的哀傷悲涼,「不如這樣,朕犧牲點,娶了公主。當然,皇后是輪不到你了,給你做個妃妾還是可以的。朕的後宮人數眾多,大家都是一等一的馬吊高手,哦,近來還設了局,誰最後奪冠,朕就能升她一級!」
說到這兒,薄雲崇興緻勃勃的上前,「公主大概不清楚後宮的規矩,入宮是秀女,當然,公主身份尊貴,是不可能當秀女的,咱就從美人開始,美人,貴人,嬪、妃!」
「皇上,錯了,還有婕妤!」丁全補充,「還有昭儀呢!」
薄雲崇愣了愣,「這麼多?那還有什麼?」
「上面還有貴妃,最上面是皇后!」丁全解釋。
薄雲崇掰著手指頭,「這麼算起來還真的不少!公主,除了皇后和貴妃,你自個挑個位置坐坐如何?」
阿娜氣得直跳腳,「我才不要嫁給你!」
「朕有什麼不好?朕能吟詩作對,能風花雪月,能……」薄雲崇想了想,自己還會幹點什麼呢?
蹭吃蹭喝,到處瞎溜達?
不對,身段保持得挺好,精神狀態也是極好,哪有皇帝,像他這麼精神,這般活潑善良?這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
有侍衛急急忙忙的趕來,「皇上,離王殿下出事了!」
四下瞬時萬籟俱寂。
出事!
太后險些沒站住,「那、那沈木兮呢?」
侍衛搖頭,來人彙報,沒提及沈木兮。
「快,快派人去看看!一定不能讓他們出事!」太后疾呼。
薄雲崇這才回過神來,這會還管什麼瀛國,管他什麼阿娜公主,兄弟都要保不住了,他怎麼能不著急。什麼皇帝威儀,什麼帝王之姿,薄雲崇通通不要了。
來人說,離王領著人闖入了護族的故居,如今被困其中,山洞坍塌,人在裡頭沒出來。
關山年是第一個跳出來阻止的,「皇上,眼下瀛國使團就在城內,若是軍士大批出動,不知要鬧出什麼亂子,請皇上三思!」
丞相尤重亦是斬釘截鐵,阻止皇帝派兵救人。
「請皇上三思!」
不少朝臣跪地勸誡。
「聽得離王被困,你們是不是都覺得他死定了,所以一個個的都開始倒戈?好啊!好得很!」薄雲崇氣得直發抖,「你們這幫牆頭草,一個個的……見風使舵!」 「皇上!」關山年行禮,「老臣年邁,早已不問朝廷之事多年,只是此番事關重大,皇上若是輕舉妄動,萬一瀛國使團……」
「去你大爺!」薄雲崇怒喝,「你們真以為朕不問朝政就什麼都不懂嗎?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是不是讓狗叼走了?錢大人,您的兒子,當初是離王親自帶回來的,這才活下來的!還有關太師,您兒子能苟延殘喘,也是多虧了離王和沈木兮。」
頓了頓,薄雲崇深吸一口氣,極力壓制著頂膛火,「你們這幫老東西,就該老來喪子,就該承受剝皮拆骨之痛,就該白髮人送黑髮人。薄雲岫和沈木兮那兩個蠢貨,救什麼人?浪費力氣,救了一幫白眼狼,一群王八蛋!」
四下安靜得落針可聞。
關山年閉了嘴,他都一把年紀了,當著群臣的面,被皇帝指著鼻子罵,老臉有些掛不住。
「那是朕的手足,你們不要自己的兄弟可以,但是朕要自己的兄弟。」薄雲崇咬牙切齒,「這天下,大半都是朕的兄弟幫朕守下來的,眼下他生死未卜,朕沒這個臉放任不管。朕要臉!今日誰敢攔著朕,朕就讓他去找先帝談談心!」
手一揮,侍衛大批往外涌。
「朕今兒便坐在東都城的城門樓上,且放眼看看,誰敢造次!」薄雲崇冷著臉。
太后從始至終都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皇帝發威。
「太後娘娘!」墨玉道,「皇上似乎不太一樣了!」
「哀家大概真的一點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太后眸色晦暗,緊了緊手中的拄杖,「墨玉,哀家是真的老了,這天下終究是年輕人的,哀家……真的管不了了!」
墨玉輕嘆,「太後娘娘,您早就該這麼想了!何必為難自己,摻合進去呢?這天下,終究是皇上的天下,您呢安安心心的,頤養天年,不是很好?」
太后斂眸,無奈的苦笑。
好嗎?
似乎並不怎麼好。
薄雲岫和沈木兮,到底怎麼了?
那山谷里,布滿了詭異的陣,往往真假難辨。饒是歷經多年,誰知道那些遺留下來的東西,是否還會奏效?若是奏效,又該如何是好?
大批的軍士出城,浩浩蕩蕩。
薄雲崇滿心憂慮,可千萬、千萬別出事啊!
可這世上,心想事成之事太少,往往是天不從人願居多。
當那一聲驚呼響起,沈木兮瘋似的衝上去,透過石頭縫往裡看,能清晰的看到裡頭——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屍身,什麼都看不清楚,只看得清楚那身衣裳。
「薄雲岫!」沈木兮如泥塑木雕般,立在洞口不肯走。
她怎麼能走呢?
他還在裡頭!
所有人都紅了眼,發了瘋似的挪開石頭。
掰開底下的石頭,上面的滾石又會落下,如此反覆,反覆如此,連月歸和黍離的身上都帶了血跡。
日薄西山之時,人被抬了出來,骨頭都碎了,抬的時候必須小心翼翼,單靠著衣服承托著身子不散。
慢悠悠的蹲下,沈木兮面色慘白,輕輕伏在他的懷裡。胸腔里已經沒了熟悉的心跳聲,原本堅實得硌人的胸膛,此刻軟塌得不成樣子。
「很疼吧?」她問,仰頭瞧了一眼似血殘陽,「不過沒關係,以後都不會再疼了!這是最後一次,唯這一次!薄雲岫,你這人好討厭,每次都是這樣,說話不算數!你說過,找到郅兒,我們就走!你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我們又能走到哪兒去呢?」
她喘口氣,面色白得嚇人。
春秀已經哭出聲來,「沈大夫,你哭出來吧!你這樣讓我好害怕,沈大夫,你哭啊!哭出來!」
沈木兮搖搖頭,「回家了!回家了!要回家!」
「娘!」沈郅哇的哭出來,「是郅兒不好!娘!娘你別這樣!娘……」
「別哭!」沈木兮噓了一聲,「你爹睡著了,我們別吵到他,他很累!很累知道嗎?不過以後,再也不會那麼累了!我們一家人可以團團圓圓的在一起了!永遠都不會分開,是不是啊!薄雲岫!薄雲岫?」
薄雲岫,你答應過我的。
你答應過的!
揚起頭,沈木兮笑了笑,「這麼快,就到了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