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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薄雲風

  沈郅委實沒反應過來,等著轉身去看薄鈺,再順著薄鈺的視線去看,腳踝上已經傳來一陣劇痛。


  心頭悶悶的,沈郅忽覺得耳蝸里嗡嗡響。眼前的景物都開始搖晃,好似……好似亂糟糟的,越來越模糊,越來越……  「沈郅!」


  「郅兒!」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黑暗與冰冷瞬時席捲而來。


  「快!」阿左抱起沈郅,直奔客棧,「去請大夫!」


  倒是思慮不周,出行的時候竟然忘了帶個大夫隨行,這鄉野間的大夫,哪裡及得上東都的大夫來得藝術精湛。若是小王爺在這裡出什麼事,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客棧里亂成一團。


  春秀讓客棧的掌柜,將全安城最好的大夫,全都找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沈郅有意外。


  薄鈺伏在床沿,細細的瞧著沈郅腳踝上的黑色咬痕,「方才的蟲子呢?」


  阿右忙不迭將瓷罐遞上。


  蟲子渾身烏黑,爪子粗壯,銳利的毒牙直接長在外頭,瞧著格外醜陋噁心。


  「沈郅不怕毒!」薄鈺只是有一點擔心,「他能自身解毒。」


  春秀搓著手在房內來回走,被薄鈺這麼一說,猛地醒過神來,僵在原地半晌沒說話。許久,她才一拍腦門,「哎呦我這豬腦子,郅兒確實、確實不怕毒!」


  昔日趙漣漪下毒,亦沒能難住沈郅,那今日的……應該也不成問題吧?

  想了想,春秀便挪了張凳子,安安分分的坐在床頭,且吩咐薄鈺,「你盯著郅兒的傷口,若是傷口的淤青散去,說明郅兒已可自救,若……」


  話到了嘴邊,春秀又給咽了回去。


  不吉利的話,還是別說為好!


  沈郅,一定會沒事的!

  薄鈺點點頭,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管盯著沈郅的腳脖子看。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沈郅腳脖子上的瘀痕,竟然悉數淡去,只是解毒歸解毒,這咬痕……終究是需要時間癒合的。


  「疼……」沈郅疾呼,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好疼!好疼!」


  「哪疼?傷口疼?」春秀欣喜若狂,慌忙推開了薄鈺,仔細觀察著沈郅的腳脖子,「沒事沒事,就兩個小口子,回頭擦點金瘡葯,自然就不疼了!」


  因著是中毒,誰也不敢將金瘡葯往上擦,毒血終究是要流出來才好!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沈郅剛醒,面色發白,「比針扎還疼。」


  阿右慌忙將瓷罐遞上,「也不知是什麼東西,黑乎乎的,是個蟲子!」


  沈郅皺著眉頭,瞧了半天也沒瞧明白。


  外頭傳來掌柜急促的喊聲,「這邊這邊,沈公子,沈公子……」


  春秀忙不迭出去相迎,又花了點銀子將人打發了。


  「毒較輕,隨行帶著解毒散,總算有驚無險。」春秀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多謝掌柜的。」


  掌柜點點頭,「方才沈公子黑著臉回來,亦是將我們嚇了一跳,如今沒事,自然是最好不過。咱們這地方盛產藥材,但也多毒物,你們外鄉來的定要小心。」


  春秀敷衍著應聲,送走了掌柜便急急回到房內。


  「方才的老頭呢?」沈郅問。


  眾人面面相覷,方才只顧著沈郅的生死,誰還能顧得上那老頭。


  「那老頭呢?」沈郅追問。


  薄鈺撓撓頭,「沒留心。」


  「他可能就是五叔!」沈郅快速掀開被褥。


  準備下床之時,腳脖子上的疼痛,讓他吃痛的倒吸一口冷氣。


  這到底是什麼蟲子,咬得這樣疼?

  「你莫要著急!」薄鈺慌忙將他的腿托起,塞回了被褥里,「那老頭既然認得出你我,還特意來找,說明他已經盯上了我們,定然還會回來的。再說了……」


  他頓了頓,「那人瞧著哪裡像是五叔?你看那人,又臟又臭,哪裡還有薄家皇族的氣勢。何況,既是五叔,理該比爹年紀還小點,可瞧著比皇伯伯還要老許多,怎麼都不像是叔……」


  臨了,薄鈺嘀咕,「活脫脫一糟老頭。」


  沈郅也不弄不明白,只是覺得對方既能喊出自己的姓,那眼睛生得又與父親有幾分相似,便覺得可能是五叔。如今細想,這年齡上委實不太符合。


  「去找!」沈郅瞧了阿左一眼。


  阿左行禮,當即退出房間。


  「既然出現在安城,那就說明他必定在附近活動過,要找到也不是什麼難事。」春秀仔細的為沈郅掖好被角,「莫要擔心,先好好休息。」


  「要不還是請大夫悄悄吧?那傷口疼成這樣,說不定跟黃蜂尾后針一般,有倒刺呢!」薄鈺瞧著沈郅的腳脖子,「姑姑你看,這血一直往外流,止血散和金瘡葯都不好使!」


  春秀愣了愣,心裡有些發慌,這毒是解了,傷怎麼半點都不見好?


  可別真的有什麼倒刺!


  「等著,我去找!」春秀大步流星的出門。


  孫道賢裹著厚厚的衣裳,慢慢悠悠的進門,「你們這是幹什麼?又是大呼小叫,又是亂蹦亂跳的。」


  見著沈郅躺在床榻上,孫道賢揉了揉眼睛,「喲,這是同我一般染了風寒嗎?哎呦哎呦,可真好,終於有伴了!終於不是我一個人難受了。」


  「去你的!」薄鈺啐一口,「再敢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那是怎麼了?」孫道賢緊趕著湊上來,「臉色這樣難看,是受傷了?」


  沈郅不說話。


  「我在外面聽得稀里糊塗的,你們在找什麼老頭?」孫道賢搬了凳子坐著,顧自倒了杯水,「這裡有什麼熟人嗎?」


  「沒事!」沈郅斂眸。


  「哎哎哎,這就見外了吧!好歹我跟著你們一起吃住,總歸是要出點力的,否則回去之後,我娘定要罵我小氣,回頭就得打死我!」孫道賢喝口水。


  因為有些鼻塞,說話頗為娘里娘氣的,讓人聽得渾身不舒服。


  薄鈺摸了摸胳膊,只覺得身上起了一層層雞皮疙瘩,不由的扭頭去看沈郅,沈郅也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


  這孫道賢生得秀氣,不似寧侯夫人這般霸氣側漏,如今這般……


  「哎呦,你們還……」


  「好好說話!」春秀跨進門就是一頓吼。


  驚得孫道賢條件反射式坐直了身子,握在手裡的杯盞微微一顫,竟溢出些許茶水來。想了想,他又低頭,吸了一口手背上的茶水。


  屋子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你們……作甚這樣盯著我?」孫道賢放下杯盞,「我、我是真的想幫忙!真的真的,走的時候,我娘交給我一樣東西,說是遇見難處可以用上!」


  「東西呢?」春秀問。


  孫道賢眨了眨眼睛,「我屋裡呢!」


  「還不快去拿來!」春秀冷喝。


  孫道賢老老實實的「哎」了一聲,撒丫子就往外跑,不多時還真的拿回一樣東西。


  春秀眨眨眼,「這是哪門子的錢幣?」


  「你可別小看這東西,曹青州一帶山寇橫行,若是有了這個,可暢通無阻,無人敢攔。想當年那九寨十八山頭三十六洞的,哪個不是怕了我娘?」孫道賢翻個白眼。


  瞧著眾人目瞪口呆的樣子,當即得意起來。


  孫道賢將脊背挺直,下巴抬高,雙手叉腰,「我娘當年,那可是力拔千鈞,橫掃三府十六州……」


  「哎哎哎,之前還是九寨十八山頭三十六洞的,怎麼又成三府十六州了?吹牛不打草稿,就吹成這樣,看把你給能耐的!」春秀冷哼,「行了吧,說正事!」


  孫道賢撇撇嘴,「曹青州附近一帶府縣都有山寇,但每個山頭都有各自的規矩,並不似外人所言,橫行無忌,燒殺搶掠,無所不作。你手裡這個叫秦刀,在這些山頭,會得到最高的禮遇!若是遇見什麼難處,只管拿著去找人,肯定能幫你們辦事!」


  「你娘以前是幹什麼的?」薄鈺眨眨眼,他還真的沒聽說過寧侯夫人之事。


  只聽東都的人說,寧侯夫人是個潑辣戶,昔年降了寧侯爺,以至於寧侯懼內了一輩子,連個妾都不敢納。薄鈺素來不喜歡打聽這些閑碎之事,因為魏仙兒此前告訴過他,這是小女人的心思,讓他少沾染。


  「我爹當年來剿寇,最後我娘瞧著他人老實,武功也不弱,更重要的是生得俊秀,就給逮回去拜堂成親,後來就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孫道賢撇撇嘴,「虧我爹一世英名,竟然……嘖嘖嘖!」


  「那是你娘!」春秀翻個白眼,「就不能尊重點?」


  孫道賢輕嘆,「反正這東西你們要是能用上,便只管去用,我留著也沒什麼用處,回頭給弄丟了,我娘還得打斷我的腿!」


  交給他們保管,總比自己粗心大意弄丟了要好得多。


  回頭真的弄丟了,跟娘也好有個說辭!

  反正跟自己沒關係!


  春秀想了想,「街上的人都說見過這老頭,但又不知道那老頭住哪裡,只說是從山林里跑出來的。要不,我拿這個試試?」


  薄鈺點頭,「那就試試唄!」


  不試白不試!

  老頭被找到的時候,正捋著褲管在山腳下逮青蛙。鍋里的水都開始冒泡了,身子卻被人左右挾起,快速往後拖拽。


  「你們幹什麼?」老頭扯著嗓門喊,「欺負我個老頭子,小心遭雷劈。」


  「少廢話,有人要見你!」


  「我的鍋,我的鍋……」


  沈郅坐在木輪車上,這東西還是臨時從醫館里弄來的,腳脖子上的傷一直流血一直疼,連大夫也說不好是什麼緣故。


  兩個山寇模樣的男子,將老頭往田埂上一丟,拱拱手離開。


  春秀晃了晃手中的秦刀,嗯,這東西還真是好使。


  「賠我鍋!」老頭滿地打滾,「一定要給,一定要給!我沒鍋了,以後吃不上飯,吃不上飯就得餓死,餓死了就是一條人命。你們殺人,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薄鈺撓撓頭,「你這歪脖子的說法,真是笑死人了,不過是問你兩句話,怎麼就成了殺人?再敢胡說,仔細扒了你的皮!」


  「扒皮!」老頭蹭的坐起,這才想起手中的青蛙,「乖乖,還好沒丟!扒了皮燉一鍋,嘖嘖嘖,那才叫好吃!差點誤了我的大事!」


  說著,他起身就要走。


  「我請你吃飯!」沈郅終於開口。


  「吃飯?」老頭搖頭,「不吃不吃,不好吃!」


  「阿左阿右!」沈郅盯著他,「幫忙,捉青蛙!」


  阿左:「……」


  阿右:「……」


  薄鈺的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了,讓離王府的精銳去抓、抓青蛙?


  「左邊!左邊!」老頭在田埂上拍手,「你們這幫廢物,一個個都耀武揚威的,平時無所不能,怎麼這會連個青蛙都抓不住?哎哎哎,跑了跑了!」


  阿左看了一眼阿右,阿右也看了一眼阿左,異口同聲的嘆口氣!


  春秀黑著臉,緊了緊握著木輪車推柄的手,「郅兒,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


  「沈郅,你的腿又流血了!」薄鈺擔慮的蹲在地上,「大夫開的止血散也不管用,還好隨身帶著繃帶和葯,要不,我給你重新包紮一下?」


  沈郅掀開袍子,瞧了一眼腳踝上的血,「沒什麼事,就一點血,任由它去吧!」


  「血?」老頭愣愣的瞧著沈郅腳踝上的傷,「就是之前蟲子咬的?」


  沈郅點頭,「是!」


  老頭倒吸一口氣,「你不是能……」


  四目相對,沈郅若有所思的望著他。


  「毒已經解了,只是這傷口不知怎麼的,一直流血,怎麼都好不了!」沈郅面不改色,只是臉色有些蒼白,話語間極盡平靜,好似傷得不是他一半,「老伯伯,您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我瞧瞧!」老頭走近,蹲下來。


  薄鈺快速拆開了沈郅腳脖子上的繃帶,「就是兩個小口子,那個蟲子咬了一口之後也就死了,倒也沒什麼奇特之處。」


  老頭眯了眯眼睛,「疼嗎?」


  沈郅低眉看他,老頭蹲在他面前,縮成一團,與身上那一團黑乎乎的破爛衣裳混在一處,就跟黑煤球似的。


  「疼嗎?」老頭又問。


  沈郅點頭,皺著眉頭應了一聲,「疼!很疼!」


  老頭倒吸一口冷氣,「難不成是嗜血?」


  「什麼是嗜血?」春秀急了,「這玩意好不了?」


  老頭起身,雙手叉腰,瞧著沈郅腳脖子上的傷口,繼而若有所思的環顧四周,「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我之前也沒注意,這附近怎麼會有這些東西?按理說,這東西不可能在這裡育出。」


  「什麼東西?嚴重嗎?」春秀追問。


  「有人在附近?」老頭從懷裡摸摸索索的,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麼?

  「你幹什麼?」薄鈺問。


  「你能不能治?」春秀問。


  老頭誰也沒搭理,摸了半晌,才從懷裡摸出兩片龜板,順帶摸出一串銅板,轉身走到平闊處,瞧了瞧周遭的環境,對著東方行了禮,繼而哆哆嗦嗦的開始「幹活」,瞧得薄鈺目瞪口呆的。


  這又是幹什麼呢?


  「春秀姑姑?」薄鈺剛開口,春秀就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示意他莫要出聲。


  薄鈺抿唇,瞧著那老頭盯著地上擺出的銅板愣神,也不知在想什麼。


  須臾,老頭一聲嘆,「福耶禍耶,是福是禍,都躲不過!」


  「這是什麼意思?」沈郅平靜的問。


  「意思就是,你要倒霉了!」老頭收起物什,將銅板一個個從地上撿回來,塞回懷裡,「你被人盯上了,而且這人要你的命!你會有血光之災,會有此生之大劫!」


  「哎哎哎,你這老頭,不幫忙就算了,說什麼惡毒的話?」春秀急了,「他只是個孩子,你同孩子說胡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老頭撇撇嘴,「婦人之見!輪迴之劫,過了就是貪圖,從此平步青雲,位居高閣。但若是沒渡過,下輩子再重新來過吧!」


  沈郅沒說話,只是定定的看他,俄而盯著自己腳踝上的血跡,眉心微凝。


  「這……可有解決的方法?」薄鈺問。


  老頭想了想,「我先幫你治傷吧!」


  說著,老頭指了指薄鈺,「尿一個!」


  薄鈺:「……」


  「看什麼?發什麼愣啊?往他傷口尿一個!」老頭猛拍薄鈺的腦袋。


  薄鈺一個踉蹌,瞬時栽進了沈郅的懷裡,仰頭愣愣的瞧著沈郅,「我是不是聽錯了?」


  沈郅搖頭,「照做吧!」


  「那你別嫌臭!」薄鈺有些緊張,「可能會有點臭!」


  「讓你尿,又不是拉!」老頭輕嗤,「真是啰嗦!快點,要不要救他?」


  「要要要!」薄鈺有些臉紅,「那個……你們能把眼睛閉上嗎?不然,我、我尿不出來!」


  老頭哼哧哼哧的走開,春秀默默的背過身去,沈郅亦是別開了臉,把眼睛閉上。


  一陣水聲過後,薄鈺緊張的喊了聲,「好了!」


  沈郅是第一個回頭看他的,只見著薄鈺面紅耳赤,整個人就跟煮熟的蝦子一般,見著沈郅投來的目光,竟下意識的躲閃了一下。


  腳脖子上滾燙,灼得有些厲害,就好似千針萬針往內戳似的。


  「沈郅?」薄鈺驚呼。


  瞧著沈郅的面色愈發蒼白,額頭的薄汗細細密密的滲出,好似愈發難受了。


  「老頭!」薄鈺冷了臉,「你是不是作弄我們?」


  「蠢貨,這是驅邪!」老頭翻個白眼,「那東西自帶邪氣,進入體內,能讓傷者逐漸血盡而亡。這世間至陽至純之物,莫過於童子一泡尿,哎,這就解了!」


  薄鈺仲怔,「這到底是什麼玩意?」


  「從神秘的大漠深處而來,這地兒都沒有!」老頭插著腰,「我瞧著……是刻意為他準備的,有人要取你的血,你可得小心咯!」


  沈郅喘著氣,額角滲著汗,「我的血?」


  「沈木兮是你母親?」老頭問。


  沈郅點點頭。


  「薄雲岫是你爹?」老頭又問。


  阿左阿右已經拎著半籮筐的青蛙回來,一個個渾身泥濘,瞧著好生狼狽。


  「殺過人,放過火,就是沒下過地對吧?」老頭笑嘻嘻的指揮著阿左阿右,「去去去,給我拾掇妥當,多放點辣椒,不辣不好吃!」


  「家父,離王薄雲岫!」沈郅拱手,「敢為長者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沈郅銘記在心,來日必報!」


  「報就不必了!」老頭輕嘆,「終究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沈郅微微皺眉,「您是五叔嗎?」


  老頭摸了摸自個的鬍子,「你說什麼?」


  「您是薄雲風嗎?」沈郅抿唇,「當朝五皇叔。」


  老頭乾笑兩聲,「功名與我如浮雲,不如逍遙天地間。什麼皇位,什麼皇族,說到底也就是投胎投得好而已,可這終究不是誰都能享的清福,想明白了便也放下了!」


  薄鈺驚呼,「不是吧,你這麼老,真的是五皇叔?」


  「呸你個小兔崽子,就屬你說話最不中聽,多學學人家,要懂禮貌知道嗎?」老頭憤然,「這薄家的兒女,果然是參差不齊,上輩子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所幸,露了二哥這一脈,還算是苗兒正,沒長成歪脖子。」


  沈郅如釋重負,坐在木輪車上行禮,「郅兒,給五皇叔請安!」


  「別!」老頭一抬手,渾身的臭味瞬時撲面襲去,「別跟我來這一套,我可不是什麼五皇叔,你們可以叫我瘋老頭,也可以叫我老瘋子,反正我跟薄家沒什麼關係。」


  「你真的是五皇叔?」薄鈺聲音拔尖,幾乎不敢相信,「你這麼老……」


  春秀噗嗤笑出聲來,沈郅亦免不得扯了扯唇角,憋了偷笑。


  老頭輕哼,「膚淺!膚淺呢!」


  客棧內。


  香氣飄蕩,老頭吃得那叫一個歡實。


  春秀動作也快,「咔擦」、「咔擦」幾聲,就把老頭的鬍子給剪了,「年紀輕輕的,有手有腳的,幹什麼不好,非得去要飯!看給折騰得!」


  老頭可不管這些,別耽誤他吃吃吃就對了!

  薄鈺皺著眉,掏了一把瓜子遞給沈郅。


  沈郅默默的接過,眉心亦是擰得緊緊的。


  孫道賢坐在凳子上,順手從沈郅的掌心裡偷兩顆瓜子吃,卻被薄鈺一巴掌拍在手背上,疼得齜牙咧嘴。這兩小孩真小氣,嗑你們幾顆瓜子又怎麼了?

  待臟穢皆除,春秀收起剪子和刮刀。


  掌柜的送了衣裳過來,剛從街上買的,也不知道是否合身?


  春秀點頭謝過,接了衣裳往回走,卻看到三人呆若木雞的張著嘴,「怎麼了?」


  薄鈺指了指案前坐著的薄雲風,眉心皺得能夾死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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