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戒指風波
人的神經,要是一不小心短了路,糊裏糊塗之間,就會不知天南地北;等到一覺醒來,才發覺自己,已經深陷泥潭,無力自拔了。
秋紅,你也許不明白我的難處。每次和蕭雲一陣狂風暴雨般的熱情之後,我倆赤裸著,精疲力竭喘息完,像僵屍一樣靜躺著時,我腦子裏的那個亂啊,就像瘋長的野草,怎麽努力去割,也割不完;怎麽努力用火燒,也燃不盡。
我知道自己出身寒微,初中一畢業就不得不離開父母,來A城打工,掙錢補貼家用;我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所以,我夏雨從沒奢望過,有一天也能過上,城裏人一樣悠閑地生活:吃好住好,有車有房。
沒有多少人能知道,其實,我的欲望很簡單:有吃有穿,平平安安。
和你父親相遇後,我的欲望連同我的生活,瞬間就被現實,徹底的顛覆了。
我原本應該很滿足,你父親賜予我的那種優裕的生活,我也不應該,對你父親再有什麽挑三揀四,談長論短。然而,你爸對我再好,我總是覺得有些憋屈。我和他之間,不論怎麽愛著,他也不能把咱倆的愛情,在陽光底下曬著,是不?
和你爸相好三年來,光天化日之下,我倆從未一起去街上逛過街,散過步。說內心話,這並非不是,我不想跟他出去,也並非,我害怕人家刀子般的目光。
秋紅,我夏雨的個性,想必你有所了解。我向來就是:我生活我的,哪管別人怎麽看?要是永遠活在別人的眼光裏,那多遭罪?
我每次向你父親提出,這麽個小小的要求時,秋紅,你不明白,你父親的那個緊張啊,他看我那眼神的怪異啊,不亞於二零零八年的那次八級地震,把我的心都給震碎了。
瞬間,我覺得,一陣陣寒風冰霜,撲麵而來。我的熱血給凍結了,沒有一絲兒溫度。我心裏,那時刻的顫抖啊,流血啊!怎麽也說不出口啊!
好幾次,我一離開他,背過身去,隻得不住的偷偷的抹淚!我不知為什麽,他越是不想跟我出去,我要飛到大街上的心,就越強烈。
秋紅,我真不明白,我和你爸相好,那是我心甘情願的,你爸怎麽就那麽害怕呢?就算他是當官的,但你母親已經過世,他也該有,追求他自己幸福的權力呀!我又不是他的什麽小蜜,更不是人家眼裏的二奶,他還怕什麽呀?他把我是搞糊塗了!
好多時候,我也恨他。因為,我也該有自己的幸福啊,是不?我挖空腦子想了想,看來,我和你爸的感情,還是經不住陽光暴曬的,一曬,那份感情,準會化為灰燼。
唉!秋紅,你爸他原本什麽都不該怕的!他怎麽就那麽怕呢?我真沒想到,他在這方麵,居然連我這麽個小姑娘,都不如。到後來,我隻得一個人去濱江大道瞎逛,或者到一些名牌店裏亂轉悠。管他用得著,用不著,一時間,不惜花錢,買各種名牌,買各種首飾,就是我當時生活的全部。似乎隻有這樣,我內心深處厚重的落寞,才會越來越少,我活人的自信,也才會一點點得到提升。
當然,不論我買什麽名牌回家,也不論我給花去了多少錢,你父親在我麵前,從沒一點詫異。那意思不言而喻,隻要我不再提出,想和他一同出去逛街,他就萬事大吉,他就開心至極!
每次一回去,我把買著的東西,故意撂到他麵前。他居然微笑著看著我,心情好的那個是……
我該怎麽形容呢?容我好好想想,哦,對了!大概比小孩獲得了一大筆壓歲錢,還手舞足蹈吧!
我一直以為,我的愛情會在壓抑中蒼老凋謝。而蕭雲的出現,以及和他的再次邂逅,到我倆有了肌膚之親,再一次徹底的顛覆了我的生活。
也就是那時,我也才真正體會到了,年輕人的愛情,原來竟然是如此美妙,想怎麽愛,就怎麽愛;想怎麽瘋,就怎麽瘋。
即使在大街上,男的肆無忌憚把他的手,放在女孩的乳房上,也絕沒有半點兒詫異的目光,投射過去。
或許,有了幾次肌膚的親密接觸,我對蕭雲的依賴,那是越來越重。
你父親出差那段時間,也是我和你父親認識三年來,自己過得最自由,過得最開心的黃金時間。
那段時間,我心底裏多麽希望,他永遠出差,不再回來!
然而,歡愉過後,心底又滋生出一片落寞:年輕人的那種生活是滿足了,殘酷的現實呢?生活還得繼續呀,離開了你父親,這日子,我又該怎麽過下去?
焦頭爛額呀,冷靜下來的我!
那段時間,一到蕭雲中午下班,我倆就會風馳電掣般的,趕到先前相約的那個酒店。一見麵,我倆什麽也不問,迫不及待脫掉衣服就幹那事,與動物真沒什麽兩樣!每次激情一過,離開酒店,蕭雲去付賬,細心的我發覺,他臉上總是愁容密布,一副很不開心的模樣。
是不是他的生活,總是這麽捉襟見肘呢?
翌日,再見麵時,我乖乖兔般,在他懷裏拱來拱去,百媚千嬌,他卻無動於衷,凝神靜思。後來,我旁敲側擊,才弄清了他凝神靜思的真正緣由,是他那個讓他寒心的家庭,讓我倆的約會,不能再住酒店。
他流著淚,撫摸著我的頭發,語聲顫顫:“雨,我愛你!可是,我又不能給你,那種你想要的幸福生活,我該咋辦呢?”
我聽了,他對我和盤托出的他的那個家境,啥話也沒說,是因為,我啥也說不出來。
那會兒,我的心裏,已經掀起了幾十米高的海嘯。我厚實的心岸,已經被海浪摧毀了,蕩然無存:我怎麽該去愛上一個,不僅一貧如洗,還負債累累的人呢?我犯的是什麽傻呀?我的腦瓜哪兒不靈光了呢?我不知道,以後的日子還該怎麽跟他過啊?
我後悔了!我腸子都悔青了!後悔又能怎麽著呢?我已經輕率地把身體交給了他!
天啊,誰能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呢?
他見我默不作聲,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雨啊!我想過,躲避我的那個家,永遠離開那個家,不再回去!但我又不忍心,舍棄我那苦命的爺婆,還有,那辛苦為了我,而截肢的父親!要是舍棄他們,我與犯罪殺人比,有什麽區別?不放棄呢,我這輩子,又該怎麽過下去?我是夠苦,也夠無奈的了!生活啊,我還該怎麽堅持啊?我想到過死,一了百了。當我要去做的時候,我又辦不到了,我又努力掙紮,想讓自己翻身!我的夢想,已經給我的那個家粉碎了!可日子,還得過呀,是不?誰能理解我呢?
“男兒有淚不輕彈”,一個大男人家,能流著淚講完他的故事,著實不易不說,還說明他心中柔情萬種。
“慢慢過吧,好日子總會來的。你不是還有我嗎?”
我的寬慰,讓他再次吻了吻我的頭發。他喃喃自語:“雨啊,你千萬別離開我哦,你就是我的動力,我生活下去的唯一的勇氣!再有幾天,我工資收了,我就給你買一個禮物!”
“還是算了吧。”我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在說,“你早就該這麽做了,人家不啥子,都給你了麽?還這麽摳?”
“你想要什麽呢?”
“不,還是算了唄。你就是我最好的禮物!”
我說這句話時,其實是很違心的。說實在的,我很想再買一枚戒指。好多時候,和朋友們一起玩,看著她們手指間,戴著好幾枚戒指,我的心就癢癢的,羨慕死了!我呢?幾根纖指上,孤零零的一枚,就像是天空中的一隻孤雁,找不到伴兒似的。
話說回來,女人嘛,天生就這麽一點點虛榮心,怎麽就不該滿足,滿足呢?
幾天後,蕭雲再次提出,給我買禮物的時候,想都沒想,我就回答他,去德冠珠寶城轉轉。
“什麽?去德冠珠寶城轉轉?那兒有什麽好轉的哇?”
他吃驚的情形,好比是,突然間,天上掉下塊碩大的隕石,在他身旁,砸出來一個大坑。
“就去轉轉嘛,啊?就去轉轉!”
我拽著他的胳膊,使出女人天生的強項:撒嬌這一殺手鐧。
他沉默著一聲不吭。
我兩手拽著他的那隻左手,搖來搖去,搖得我手臂酸麻酸麻的。我見他沒丁點反應,隻好鬆開手,沒好氣地說:“不去算了!又不是找不到一個男人陪我呢,我就這麽賤?!”
我撅著嘴,一下把腦袋縮進被子裏,拿赤裸裸的身子,背對著他。
他見我生氣了,忙把手伸到我的前胸抱住我,想扳過我的身子。我立馬一用勁,又翻轉著身子,背對著他。他卻用手,在我乳房上摸來摸去,並將嘴巴湊到我的耳邊:“雨,別生氣了嘛,好不好?去就去吧。”
他的那聲“去就去吧”,在我聽來,他說得是好無奈,好勉強喲。
進入德冠珠寶城,賣珠寶的美女立馬走過來,滿麵春風的問我倆,是要看看黃金的呢,還是鉑金的?
我沒有接她的話茬,兩眼隻是在金燦燦的黃金堆裏,亮閃閃的鉑金堆裏,尋找著自己喜愛的戒指。我忙著時,蕭雲對那美女說了句,底氣很是不足的話——我倆隨便看看。
我看了一款又一款,好不容易看中一枚,我特別喜歡的鉑金戒指。我讓她拿出來我試戴一下。
我把戒指戴在手上,遞到蕭雲眼前,還將手指上下轉來轉去:“怎麽樣?好看唄,這款型?就買這一枚吧,啊?”
“好看什麽?好難看呢!”他竟將目光瞥向別處。那冷冰冰的語氣,無疑就是從空中,撒下來的冰塊。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看他,美女服務員也狐疑的看著他:“這枚戒指,真的很好看耶!你看看,美女戴著,不僅顯得有氣質,還很高貴!”
蕭雲話茬也不接,索性把目光望向街道中心。
我隻得戀戀不舍的,把戒指交給那位美女,再換到另一個櫃台。
在那兒,我倆看了兩三個小時。
凡是我看中的,他要麽不接話茬,要麽就很快給我否定了,搞得我很是沒趣,也搞得服務員很尷尬。
“到底買不買嘛?不買拉倒,省得我燒心,跟著你瞎轉悠!”在服務員麵前,我實在尷尬狼狽得沒有一點薄麵了。見他那副德行,我一下子給他火了起來。
“走,夏雨,去其他地方轉轉吧。”
他一張臉也紅到了耳根。
“轉?轉什麽轉?要去你去,我沒那份閑心,陪你瞎轉!”我沒理會他的窘態,氣呼呼的轉過身,對服務員說:“麻煩你,把我第一次看中的那枚戒指,給我拿過來,再拿一個上等的翡翠手鐲子!”
我一邊說一邊從我的手提袋裏,拿出一張銀行卡“啪”地拍在桌子上:“刷卡!”
“一萬零伍佰貳拾叁元,打九折,九千四百七十元。”
我付了款,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戒指和手鐲,頭也不回向店外走去。
蕭雲忙跟出來,想拉住我。我把胳膊一甩,摔開了他。我招了一輛出租車鑽進去。我回過頭看了看,蕭雲站在秋風中,孤零零的,不知所措。
我前腳還未入門,我的手機就響了。我一看是蕭雲打過來的,果斷的掛了電話。沒想到,兩隻腳還沒開步,他又打了過來。
我打開手機,沒好氣的說:“打?打!打什麽打?你神經病啊,莫名其妙的?去抱你的錢睡覺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吝嗇鬼!摳門!”
我“啪”地一下掛斷電話,迅速的關了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