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命懸一線
蘇念離斷斷續續說了很多很多，直到最後迷迷糊糊睡著了，六道一揮手，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沒有紅燭，沒有螢火蟲，沒有星空，周圍頓時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今晚，本該是這樣的天氣。
六道從來都是吝嗇的，吝嗇的把最美好的一切隻給懷中的人兒，別人，無權享受他付出的一絲一毫。
第二天，蘇念離醒來的時候，天還未大亮，昨晚睡得很踏實，雖然醒來的時候房間隻有她一個人，她卻知道六道在這裏陪了她一個晚上，隻為她能睡得安穩。
蘇念離洗漱妥當，朱雀正好進來，本以為蘇念離還在熟睡，看到已經整理好妝容的主子，略微有些驚訝，
“主子，今天怎麽一大早就起了，不多睡會呢？”
“昨晚睡得踏實，早早就睡不著了，他們都起了嗎？”
“時間還早，應該還沒起。”
“大哥呢，平時這個時間他都會來看我，今天怎麽沒來？”
“主子…”
“說吧。”
“秦公子他，走了，回秦國去了。”
“有留下什麽話嗎？”
“什麽都沒說，是我們的人在路上看到來報的，他是往秦國的方向去的。”
“回去了也好，他這些年一直在外麵，他的父皇一定很想他。”
“主子，朱雀準備明日啟程了。”
“嗯，早些回去，省的青龍擔心。”
“青龍他很擔心主子，我要把您懷孕的消息告訴他嗎？”
“告訴他吧…”
“主子，我去傳早膳吧，您昨個都沒吃東西，現在一定餓了。”
“朱雀，讓凝萱和雲煙進來陪我用膳吧，這麽久沒見他們，好容易見了也沒好好說說話。”
“我這就去傳她們來見主子。”
很快，朱雀就帶著兩人來了，後麵緊跟著端著早膳的丫鬟，都是漢人的服飾，蘇念離隻是淡淡掃過，什麽也沒說。
“好了，這裏沒有外人，都別客氣，隨便坐。”
“是，主子（小姐）”
“朱雀，我剛才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
“主子…什麽事？”
“你們沒發現他們的服飾很有意思嗎？”
“服飾？”
“對，按照我們洹越的習俗，每一家的下人都有統一的服飾，不同的服飾代表著不同的意思，而我們的下人甚至沒有任何一個人跟別人雷同的，而且穿著打扮沒有一絲像下人的，你們說這是不是很有意思？”
“主子，這是我的意思，我隻是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才…”
“我想，如果有人問起，朱雀一定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了吧。”
朱雀低著頭沒有回答，不安的攪動著碗裏的粥，沒想到主子連自己的身體都照顧不好了還會注意這些。
“朱雀，別這樣嘛，我就是隨口說說，沒有別的意思。”
“小姐，你又不正經了。”蘇凝萱對這樣的主子很是無奈。
“哈…小萱萱你也太沒良心了，你看看你們一個個精神高度緊張的樣子，又不是去打仗，跟我一起吃飯就這麽可怕嗎？啊…”
“小姐，你別生氣，凝萱不是這個意思。”善良溫柔的韓雲煙一如從前做著和事老。
“還是雲煙好，對了，鴻兒…還好嗎？”
“嗯，鴻兒很好，他很想小姐，我這次來的時候，鴻兒一直吵著要來，我記得小姐交代過鴻兒在完成學業之前不可以隨意請假，就沒有同意讓他來。”
“鴻兒的生日快到了吧。”
“小姐還記得鴻兒的生日，鴻兒一定會很高興的。”
“雲煙，凝萱，朱雀…準備明天啟程回京都了，今天叫你們過來呢，一方麵是很久沒見麵，見麵了都沒好好聊聊，所以想借此機會跟你們好好聊聊，另一方麵呢，是有些事要交代你們。”
因為很久沒見麵，這一聊，就聊到午餐時間，下人陸陸續續端上來精美的午餐，這些午餐都是虎妞根據蘇念離現在身體的需要精心搭配安排廚房做的。
吃過午餐，蘇念離變得昏昏欲睡，朱雀便帶著二人退下了，臨走時，蘇念離特意交代朱雀，在這個帳篷四周根據需要多搭幾個，並讓洪燁監工。可能是懷孕的緣故，蘇念離的五官變得異常敏感，尤其是聽覺，一點點細微的聲響都被擴大了很多倍，所以來這裏好幾天，除了昨晚有六道守著，其他時候，雖然她睡著了，卻總也睡不安穩。
朱雀應下，她要在明天離開之前交代好一切，晚上應該又要很晚都不能睡覺了，可是還是很開心，沒人理解她的這種別扭的心裏，包括她自己，每次蘇念離交代給她任務，盡管很累很累，卻很開心很開心，甚至是越累越開心。
第二天，朱雀一大早就出發回京都，回去的時候，一路上都刻意留意了秦風的消息，對於秦風的離開，蘇念離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朱雀知道，蘇念離很在意。
那天，知道了蘇念離懷孕的消息，秦風一時沒辦法接受，一氣之下不辭而別，沿著回秦國的路，漸漸冷靜下來，終於承認自己的膽小懦弱，從始至終，自己根本沒有接受她已經是洹越皇後的事實，與其說他放不下對蘇念離的愛，其實是他自己根本沒有勇氣接受，接受自己是個失敗者。
靜下心來的秦風忽然發現很多疑惑的地方，最奇怪的就是韓雲煙，沒想到在這裏會見到她，按照記憶的路線，再次找到了韓雲煙的家，經過一係列的調查，終於可以確定，韓雲煙真的是蘇念離的手下，屬於神祗會的外部勢力，自己初到洹越看到的不過是展現給外人看的，而韓雲煙的身世卻是真的，正是因為她的身世才迷惑了眾人，竟對她們的事情沒有絲毫起疑。
另外疑惑的一點，就是僅幾麵之緣的蘇凝萱，她的身份不是迷，她是倚翠居的老板，早已聞名天下，卻稱蘇念離為主子，原來，倚翠居真正的背後老板是蘇念離，那麽，很多事情就順理成章多了。
三月春風吹過，整個洹越開始回暖，蘇念離的壬辰反應愈來愈強烈，每次都是剛吃進去的東西就吐出來，連續不斷的嘔吐讓蘇念離的身體迅速消瘦下去，幾乎變成了皮包骨，安靜睡著的時候，比剛剛去世的人還要恐怖幾分，太陽下山以後，很多下人甚至不敢獨自去為蘇念離送飯，不僅因為她的麵孔實在駭人，還因為她變得非常不穩的情緒，她會在你沒有察覺的時候無聲無息出現在你身後，突然出聲，用沙啞的聲音問你一些奇怪的問題，有時候會莫名其妙發火，毀掉房間裏所有的東西，到後來，會一把火把能燒掉的東西全部燒掉，有幾次差點燒到自己。
蘇念離是以煙花的身份離開的，而煙花是蘇念離身邊最親近的人，她的任何消息都外都是封閉的，但對有些人卻不是，比如秦風，比如四大神使。
八月份的時候，鄂焞爾草原迎來了幾個特殊的客人——慕容珧仲、慕容昊、慕容天、蘇文華、蘇文宇，慕容珧仲的軍營離蘇念離住的地方不遠，他是無意間得到蘇念離出現在草原的消息，派出自己的親信多次查訪過，每次總是有了線索就斷了，最終隻能放棄。介於蘇念離特殊的經曆和敏感的身份，她的事情總是讓她的親人格外上心，所以他們接到慕容珧仲的心就馬不停蹄趕來了。
洪燁以管家的身份一直細心照顧著幾個人的生活，他們到來已經五天了，卻始終沒有見到蘇念離的身影，甚至沒能見到眾人所知的煙花，下人都像對待主人般恭敬的侍奉著他們，隻是從來不回答他們任何問題。
第六天的時候，幾個人因為無聊，在草原上賽馬，馬是蘇念離親自幫他們安排的，自然都是馬中極品，比賽正酣，白色的馬背上一個熟悉的白色背影出現在他們眼中，忽然出現又閃電般消失，仿佛隻是他們的錯覺，但每個人都可以肯定那不是錯覺，因為他們都不是平常人，‘錯覺’二字根本不會出現在他們字典裏。
五個人詳密的討論一番，基本可以確定蘇念離居住的帳篷，決定晚上一探究竟，他們這些天能耐心呆在這裏，就是為了今天，任何蛛絲馬跡他們都不會放過。
夜，無聲的降臨了，來的很平常卻也很突然。亥時，五人換好夜行衣準備出發，外麵卻突然火光乍現，緊接著傳來嘈雜的響聲，他們周圍的人開始迅速向火光的源頭奔去，連他們奇怪的裝扮都無人注意到。
他們趕到的時候，蘇念離住的帳篷，就是他們準備夜訪的帳篷已經化為灰燼，周圍的帳篷很多還在劇烈燃燒，回過神來的五人隻看到一個黑衣人懷抱著一個白色的身影瞬間飄過，一如白天看到的那樣。
第二天天還沒亮，洪燁便來傳達蘇念離的意思，讓慕容珧仲他們離開，五個人什麽都沒說，其實他們也料到了，今天本就準備辭行的，他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卻都感覺到了空氣中的凝重，下人已經無暇照顧他們了。
五個人遠遠望著昨晚被燒毀的帳篷，無聲的離開了，沒有向洪燁辭行，因為他們隱約感覺到洪燁很忙，他來傳達消息的時候隻是簡單的交代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九月下旬，看似平靜的鄂焞爾草原上處處透著些許詭異，太安靜了，偌大的草原竟聞不到絲絲蟲鳴。
蘇念離的帳篷中圍著許多人，秦風、四大神使、韓雲煙、蘇凝萱、洪燁，以及很多下人，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萬分凝重，壓抑著每個人的神經，秦風忽然變得煩躁，大步朝蘇念離的房間走去，心疼的看著如屍體般的人兒，她的身體沒有一絲生氣，隻有輕微的呼吸和隆起的肚子顯示著床上的人兒還活著。
“離兒…怎麽樣了？”
“如果十月上旬還不生的話…”
秦風忽然抓住虎妞的手腕，力氣之大差點捏碎她，
“你一定有辦法的。”
“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救她。”
十月份的草原開始連綿不斷的飄起小雨，天氣陰霾的可怕，這樣的天氣讓鄂焞爾草原的上的人顯得更加焦躁不安。
秦風站在蘇念離床邊，眼神從未離開過床上的人兒，身體早已消瘦，顯得那樣的狼狽，仿佛早已忘記自己，眼裏心裏隻有那個骨瘦如屍的人兒：離兒，明天就是中旬了，你睡了這麽久，該醒了…
也許是聽到了秦風的祈禱，床上的人兒終於有了動靜，眼睛輕輕的動了，秦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緊張到不能呼吸，蘇念離努力了好幾次，終於慢慢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睛深深的陷下去，眼中布滿血絲，看上去極其疲憊，所有人都以為她在沉睡，卻不知，她這些天過的多麽艱辛，好幾次與死神的擦肩而過，要怎樣的勇氣和毅力才沒有被他帶走。
“大哥，我要沐浴更衣…”蘇念離以唇形示意秦風，她已經說不出話了。
秦風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去的，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做了什麽，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被人推出房間，麵對著房門發呆，他的第一反應是要衝進房間，隻有看到她，他才能安心。
後麵的人一直注意著秦風的舉動，在他回過神來第一時間拉住了他，卻被秦風輕易掙脫，這裏，除了蘇念離，誰又能真正是他的對手呢。
房間中，蘇念離無力的靠在浴盆邊上，水上的花瓣遮擋住了水下的情景，隻有每天為蘇念離換衣服的虎妞知道，水下的酮體是怎樣的駭人。
朱雀緊跟著秦風衝了進去，強行將呆滯的秦風托了出去，此時的秦風早已失去理智，誰都不敢保證他會做出怎樣的事情來。
一刻鍾後，虎妞、朱雀、雲煙、凝萱進入房間，幫蘇念離梳妝更衣，四個人的動作已經極其輕柔，卻還是會無意間觸痛蘇念離，惹來她輕微的皺眉，一切結束，蘇念離早已支撐不住，臉色變成了青色。
蘇念離輕輕抓了虎妞的手，動作小的幾乎感覺不到，敏感的虎妞卻感到心驚，她居然動了，
“主子…”
“孩子…明天…”還是唇形。
“主子，您是說孩子明天就要出生嗎？”
蘇念離已經再也沒有力氣說話了，虎妞卻看懂了她的眼神，她猜對了。
所有人都焦急的等待著這個脆弱的生命的到來，蘇念離已經沒有力氣去生孩子了，她所有的力氣早已經在與死神搏鬥時用盡了，如果沒有孩子，她早已離開人世了。
隔著簾子，真氣源源不斷輸送進蘇念離身體，隻有虎妞和兩個丫鬟在裏麵努力著，她們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就是一屍兩命，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她們身上，她們輸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