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老者的悲傷
“你！”
參將張口結舌，好半天，才緩過來沒好氣的瞪著大嘎子說：“你可做點人事兒吧！
人家家破人亡的都已經夠了可憐了。
你就是給人家兩個饅頭怎麽的？
還要用人家的蓑衣來換，你究竟有沒有人性的？”
“呃……老大，這個事情不能這麽說啊，當時那個人真的是走路都費力啊，那蓑衣他又用不上，我才跟他換的啊！”
大嘎子大聲的喊冤，或許是覺得自己也有些不對，於是那原本還高亢的喊聲慢慢的便開始萎靡，直到最後，壓根連聲音都沒有了。
“嗬嗬！”
郝枚看得好笑，隨即開口為大嘎子求情到：“參將，你就不要怪他了，既然這蓑衣是大嘎子出城的時候就換的，想來那災民也馬上就能得到張恒大將軍妥善的安置了。
再說了那邊沒下雨，想來沒有蓑衣也不要緊。
再說了，大嘎子也是為了咱們上路以備無患，這麽說來，大嘎子還是很細心的。”
“先生，你就別再護著他了，這小子是個滾刀肉，你要是還護著他，他就更無法無天了！”
參將無奈的很。
果然，轉眼看見大嘎子的時候，隻見他得意的衝著自己笑著。
那神情，像是在說：“看看看。
先生護著我。
這什麽意思？
男人，你懂的！”
翻了個白眼，參將一點都不想再搭理那個憨貨。
天上的細雨越下越密，四人也不再多說話，加快了速度朝著城中騎行而去。
進了城門，看見滿城的殘破時，幾個人站在城門口，先前輕鬆的氣氛一點一點的消失掉。
“走吧，先進去找個歇腳的地方。”
參將幹澀的說。
“嗯！”
郝枚點點頭，壓下心頭的難受。
雖然已經預料到將要麵對的是怎麽樣的情景了，但是當真正站在那些橫梗著的殘磚斷瓦時，還是避免不了內心的震撼。
當地震來臨的時候，這裏會是怎麽樣的一番人間地獄的景象？
歎了口氣，幾人下馬，腳下一高一低的踩在碎片上，慢慢的往前走。
城中的人大多都已經出城避難了，可還是有些寧願守著自己的家業不願意離開的人。
而且這些人還不在少數。
四人一路走，一路看著或麻木，或悲傷的人們。
而他們，也隻是繼續忙自己的事，壓根就沒有對這四個外來人投來一丁點的注意眼神。
“欸欸欸！”
就在他們快要走到下一個街口去打聽皇上的軍隊在哪兒時，一道沙啞的老漢聲傳了過來。
眾人轉頭一看，隻見一個年約六旬上下的老人手中舉著一塊長長的木板。
此時，他正要把木板放到窗棱上去，或許時因為他的力氣不夠大，那木板竟然向後倒去。
老漢雙手緊緊的抓著它的底部，想要用頭抵著它來阻止木板倒落。
可惜他實在是太累了，那木板壓著他眼看著連人都要摔下去了。
“小心！”
郝枚大聲的叫著。
而這時候，大嘎子已經快速的衝了過去。
就在木板將要把老人壓垮的時候，大嘎子的手如同天神降臨一般，一下子就撐住了它。
“謝謝，謝謝啊！”
老者轉過頭看著大嘎子，不住的道謝。
“老人家，你是要把這些木板都放上去嗎？”
郝枚走過來，指著地上散放著的三塊木板。
“是啊！
這房子壞掉了，我還得修一修。”
老者說道。
“老人家，要不然你休息一下，讓我們幫幫你吧！
這些木板看起來就不輕，你小心弄傷自己。”
郝枚關心的說。
“啊？
這樣啊？
這.……可以嗎？”
老者昏黃的雙眼冒出一絲絲的希望，他當然想要人幫忙，隻是現在這個時候，每個人都自顧不暇，又有誰能夠來幫他呢。
若是平時，有人對著自己說這樣的話，老者當然是會歡喜的答應的。
隻是這個時候，麵對主動幫助自己的人。
老者反倒是不確定了，甚至還有些懷疑這是不是在做夢。
見狀，郝枚笑了笑，看著大嘎子說：“大嘎子，你力氣大，可以幫幫老人家嗎？”
“那有什麽好說的？”
大嘎子嘿嘿笑了兩聲，能被郝枚這樣拜托，那是他的榮幸啊。
三下五除二的，大嘎子就把剩下的幾塊木板都裝好了，這時候，老者才一掃愁容，露出了這幾天以來的第一個笑。
“謝謝你們啊，你們都是好人！”
老者開心的點著頭，看著幾人已經被雨水浸得濕漉漉的頭發，隨即和藹的說：“你們的頭發都淋濕了，要是不嫌棄的話，就進來坐坐吧！”
點點頭，郝枚一行人也沒有拒絕，當即便跟在老者的身後往房間裏麵走去。
這房間不大，牆體的四周也有了許多的裂縫，甚至有一麵牆都塌了一半。
房頂上的房梁也垮了不少，不過還勉強能夠撐得住頂上的芭蕉葉。
沒錯，房頂已經沒有了，代替瓦片的是不少的芭蕉葉。
看見了他們的視線，老者歎了口氣說：“房頂都垮了，我找了兩天，才湊齊了這些芭蕉葉，就湊合著先用了。”
“老人家，這城裏沒有安置災民的地方嗎？
我們從隔縣過來，那邊都已經準備了臨時住所，這城裏沒有嗎？”
郝枚疑惑的看著他。
按說這房間雖然還在，但是住人真的有點勉強。
先不說看著搖搖欲墜隨時有可能垮掉的牆壁，就說這芭蕉葉做得房頂，和四麵通風的牆壁，也不是適合住人的地方啊。
聞言，老者有些黯然的搖搖頭，說：“有是有，不過我不去！”
“為什麽？
你是不知道那裏的條件吧？
我跟你說，那兒挺好的，別的不說，至少是能吃上熱乎飯，蓋上厚棉被的。”
大嘎子湊了過來，一本正經的說道。
可沒想到，老者還是搖搖頭說：“我知道，我知道那兒好，但是我還是不能走。”
“為什麽呀？
我跟你講，這一回是你們命好，剛好皇上出征回來在這不遠處。
你想想，有皇上在這兒給你們撐腰，那吃的用的，能夠差得了嗎？
我說句實話你別不喜歡聽，那地方比你現在這兒可好多了。
你這屋子看著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住人，要是睡覺睡到半夜垮塌了的話，那時後悔就晚了！”
大嘎子連珠帶炮似的說著，看那模樣倒是比老者還要著急。
“哎！
小夥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我不能走啊！
我都已經六十好幾的人了，還有幾天好活？
這房子要真的垮了，死就死吧！
反正我兒子沒了，我也不想活了。”
老者悲傷的蹲在地上，聲音裏淨是哽咽。
“不是，你別這樣啊，你看看咱們這些人都是來給你們幫忙的，可你們反倒是不想活了，那我們來幹嘛？”
大嘎子皺著眉頭，有些氣急敗壞。
“大嘎子！”
見狀，參將低喝了一聲，不讓他繼續說話。
“老大，這大爺不能這樣啊。
你說咱們眼巴巴的跑過來幫忙，可人家不領情，張嘴閉嘴就是死了好，要是這樣的話，我們還救什麽呢？
這不是拿熱臉來貼人家的冷屁股嗎？”
大嘎子梗著脖子大聲嚷嚷，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氣憤。
“行了，大嘎子你少說兩句！”
郝枚不悅的看著他，這小子還真是像參將說的，時不時地犯一犯渾。
雖然他地心是好的，也是真的擔心老者地生活。
但是這老者看起來顯然已經傷心欲絕了，老年喪子，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天大的打擊，能說出那些話，定然已經是萬念俱灰了。
慢慢的走上前，郝枚蹲在了老者的麵前，輕聲的說：“老人家，你先別傷心了，要是讓你兒子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怕是都走得不安心。”
“他，他能看見我？”
老者的頭一下子抬了起來，滿臉的迷惑中帶著濃濃的希望。
“這！
老人家.……”“行了，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人死不能複生，他又怎麽會真的看見我呢？”
老者一臉灰敗，他活了好幾十年了，怎麽會看不出來郝枚不過是在安慰他。
兒子已經永遠的離開自己了，就算是自己再傷心，他也回不來了。
蹣跚著站了起來，他轉身朝著裏屋走去。
就在郝枚一行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老者從一旁走了出來。
手中，拿著一根殘破的笛子。
“這隻豎笛，是我兒子的。
雖然壞了，但看見他，我就能想到我兒子。
還有這間屋子，這裏麵全都是我兒子剩下來的東西。
他人已經不在了，留下來這些東西，我一定得要好好守著啊，要不然，這最後的念想都沒有了，我活著真的沒有什麽意思了。
唔.……我沒用啊，兒子都已經三十好幾的人了，我也沒能幫他娶上一個媳婦，還整天埋怨他遊手好閑不去掙錢。
可現在呢，連人都沒有了。
要是他能回來，別說一個媳婦了，就算是十個媳婦兒，老頭子我就算是拚了命也要給他娶回來呀！”
老者大哭著坐到了家裏唯一的板凳上，或許是壓抑了太久，這下一經釋放便再也忍耐不住心頭的委屈。
他傷心的把豎笛放到了自己的臉旁，溫柔的蹭著，就好像那隻豎笛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