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明珠於塵【10】
玄衣衛沒有在夜景昊的寢宮停留,而是接著屋簷一角,再次上躍。
扛著慕容明珠,玄衣衛動作如閃電般迅捷,推開了一扇門後,立刻衝到了神像後,把慕容明珠放下來。
慕容明珠被放在神像背後站定,玄衣衛略微施禮,“得罪了,王妃。”
說完,便如同鬼魅一般從窗戶竄了出去。
窗戶被重新關起,慕容明珠就這麽孤零零站著,根本不知道這裏是哪裏,蕭禹想幹什麽。
剛剛吃下去的藥是毒藥?
不,應該不是毒藥,蕭禹如果想殺她,根本不用這麽大費周章。
慕容明珠現在理不清頭緒,隻覺得自己的氣息慢慢的弱了下來,似乎不用呼吸可以維持性命。
蕭禹到底給她吃了什麽!
夜止嵐呢?
夜止嵐是不是也和他一樣被蕭禹下了手?
他是壁月第一高手,應該不會那麽容易被抓……蕭禹抓了她,難道是想威脅夜止嵐?
可這裏又是哪裏?陰森空曠,似乎是一個很大的寢宮……
慕容明珠眼前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不怎麽為自己擔心,但她很怕蕭禹的目標是夜止嵐!
夜止嵐,你在哪裏!
就在慕容明珠心急如焚時,忽然傳來了開門聲。
她沒有猜錯,這裏是一個很大的宮殿,這開門聲沉重緩慢,有一種揭開封印的感覺。
門開了。
似乎有人走了進來。
慕容明珠不知道來的是誰,她想發出聲音,可被封住的啞穴讓她所有喊叫都化為無形。
然而,其他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這裏是壁月祭天神殿,要明日一早才能開啟,殿下來觀禮似乎來早了吧?”
溫柔優雅的聲音宛若古琴奏鳴。
慕容明珠心裏一緊,是夜止嵐!那另一個,是蕭禹!
“本宮來壁月也有段時間了,卻始終沒有能和雍王殿下好好聊一聊,今夜大雪,倒是個不錯的時機,至於說為什麽要來祭天神殿……嗬,本宮覺得,隻有這裏,才配得上雍王殿下您對壁月江山的一片苦心。”
蕭禹向來沉穩謙遜,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對人說過話,這話中充滿了輕蔑和敵視。
慕容明珠聽得皺眉,這是她認識的蕭禹嗎?
夜止嵐卻一點都不在意,反而笑了一聲,“本王倒是疏忽了,沒能盡心竭力招待殿下,有什麽事,殿下可以等祭天大典後再談,如果是本王的過錯,本王一定向殿下致歉。”
“致歉就不必了,本宮被雍王招待的很好,”蕭禹冷冷的說:“【業火】之毒不就是雍王招待本宮的嗎?”
業火……
慕容明珠有些聽不懂了,蕭禹中毒了,毒是夜止嵐下的?夜止嵐為什麽要對蕭禹下毒?
慕容明珠腦子裏一片混亂,隻能咬牙屏住心神,靜靜的聽下去,她好像要聽見什麽不該聽見,卻一定要聽見的事情了。
“業火……”夜止嵐玩味的念著這兩個字,尾音輕揚,仿佛在笑。
蕭禹冷冷道:“雍王殿下是當時俊才,做過的事總不會不承認的吧,業火的毒引是你唆使蕭月對我種下,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麽辦法蠱惑了蕭月,讓堂堂沉國的公主背叛了她的國家,但你不該把明珠牽扯進來!於沉國,於壁月,她都是無辜的人,你為了算計我,連她也一起下毒,你好狠的心!”
“明珠是本王的妻子,本王疼她寵她,卻不會害她。”夜止嵐淡然而然,平靜異常。
“確實,你不會害她,可你的不會害她,僅僅是不會讓她死!”蕭禹咬牙,“她被你下了陰月之毒,與我身上的業火毒引相生相克,一旦我毒發,就會控製不住自己,直到吸了她的血……你就不怕我發狂殺了她嗎!”
“你殺不了她,”夜止嵐淡淡的說:“她有我一半的內力護體,就算你發狂吸血,她也性命無礙。”
“重傷是無礙,被吸血撕肉也是無礙!隻要不死就可以了,對嗎?”蕭禹嗤笑,“好一個疼她寵她不會害她……你給她下了陰月的毒,不但把她當誘餌拋給我啃食,甚至剝奪了她做母親的權利!女子中了陰月之毒,體質至陰致寒,一輩子都不能懷有子嗣!你還敢一口一個疼她,寵她,不會害她……夜止嵐,你簡直喪心病狂!”
“本王從來沒有想過要有子嗣。”夜止嵐平靜得就像古井中一滴水,安安靜靜,淡淡冷冷。
“是嗎?”蕭禹哈哈大笑,嘲諷的狠聲:“你不是不要子嗣,你不要的,是明珠為你生的子嗣,你要絕了慕容家一脈,就算是自己的孩子,隻要有明珠一半血脈,你都不會要,慕容家到了這一代,都毀在了你一個人的手中!”
夜止嵐輕出了一口氣,似乎在淺淺微笑,“殿下是全部都知道了嗎?”
“本宮不該知道嗎?”蕭禹漠然回答:“四年前,從你知道明珠偷偷轉移慕容家的財產開始,就計劃了這一切。”
“慕容角在嶺州一舉一動都在你的監視下,盛家是你放在嶺州的一枚棋子,慕容角被盛月華引誘,中了你的第一計。”
“你的影衛變換身份成了陸可人的丫鬟,在她身邊足足四年,你讓人重傷慕容角,又用慕容角把明珠引出帝都,丹翊……本宮的皇弟與你合作,以明珠的名義誆騙夜紫炎到饕鬄局,你事先在饕鬄局下毒,讓慕容商和夜紫炎發狂,自相殘殺,最終釀成慘劇。”
“慕容商被發配為奴,慕容宮被驅逐守陵,這是你的第二計。”
“你又利用蕭月,誘使明珠召回慕容徵,牽連蘭清若,最後將慕容徵也送上絕路,這是你的第三計。”
“你娶明珠,隻為了讓慕容角接手慕容家,因為慕容角已經被架空,如今主持慕容家的,其實是盛月華!而你騙明珠送出去的那條商路,劃南北而治,北方的商路最終落到了盛流年的手裏,慕容家的一切成了盛家所有……百年的基業就這樣被你謀算!”
“此時此刻,明珠大概還不知道,她的二哥,早已經死在了北疆……她的三哥也成為被挾持的人質……蕭月早晚會殺了慕容徵,慕容徵的死從他離開壁月去沉國……不,應該是從他下山開始就注定了,而慕容宮……你也已經想好要怎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了吧?”
“慕容家的人,死的死,囚的囚,你毀了明珠,也毀了慕容家,你讓她家破人亡,你讓她失去全部,就連女人最起碼做母親的資格也沒有了,這一切,全都是為了你的眼中的壁月江山,你心裏的盛世天下!你犧牲了明珠,你害了她一輩子!”
蕭禹聲聲指控就像一支支冰箭,射穿了虛偽的假象。
夜止嵐安靜地聽完了蕭禹所有的話,一個字都不曾反駁。
神殿外的寒風夾雜著大雪吹滿了一地,蕭禹卻冷冷的笑了,“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愛過她,明珠根本不知道,你修煉的坐忘心決,要斷情絕愛,無欲無念……從四年前開始,你就算好了今天的一切,雍王殿下,你真是好手段,好謀略,好計策,好狠心!”
神殿裏回蕩著蕭禹冷厲的聲音,空蕩蕩的,陰森森的。
驀然,一聲輕笑,驅散了一切,卻讓風雪都戰栗起來。
夜止嵐笑出了一聲輕歎,“本王曾經說過,要得到什麽,就要失去什麽,這是一個平衡的關係,誰都不能打破這個關係,包括本王。”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慕容家百年積攢下的財富,本宮的儲君之位,蘭清若的輔佐承諾,而你失去了慕容明珠,這就是你所謂的平衡嗎?”
“不,”夜止嵐溫柔低語,“殿下既然知道了這一切,想必也不會再受業火之毒,那殿下的儲君之位自然穩如泰山,這麽說來,本王的目的也沒有全部達到,算起來,還是虧了。”
“慕容家的財富是慕容家一代一代傳下來,慕容明珠辛苦經營這麽多年,她嫁給你,做你的妻子,與你生死與共,你為什麽要用這種狠毒的辦法謀算她?”
“很簡單,殿下是儲君,未來的帝王,殿下應該最清楚,富可敵國,也是敵國,國就是國,隻要是敵人,無論是誰,有沒有要叛國的心,都不能留成禍患,何況……她轉移財產到沉國,已經是通敵賣國,你若是本王,你該如何呢?”
直到現在,夜止嵐依舊還是優雅溫潤的模樣,蕭禹卻越發惱怒冷漠,“本宮不是雍王,本宮永遠也做不出像雍王這樣的事情來!明珠嫁你為妻,你卻這麽對她,連娶她也不過是你的一步棋,從頭到尾,你也沒有付出過絲毫真心,是不是再過幾年,你連明珠也會一並鏟除,這樣慕容家就消亡,你再也不用擔心死灰複燃。”
夜止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淡淡的說:“既然殿下知道了一切,那殿下打算怎麽樣呢?告訴明珠嗎?”
蕭禹看著依舊風華翩翩的夜止嵐,從未覺得有人可以將皮相偽裝到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