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明珠蒙塵【12】
聽到這樣的聲音，她就忍不住掉下眼淚。
“他們是誰，叫你做什麽？”沐傾堯低頭問。
塵兒哭了一會兒，才顫抖著說，“……明珠……”
她聲音帶著哭腔，又細軟，沐傾堯皺眉沒有聽清，“什麽？”
塵兒抬起頭，淚痕斑斑的臉，空洞失明的眼，映襯漫天繁星燦月，“明珠。”
“……”沐傾堯神態一頓。
塵兒淒慘的重複，“明珠……明珠……”
他們叫的，是明珠。
明珠……
隻是這樣兩個字，她就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被封塵在最深處的東西在慢慢的動搖。
沐傾堯看著她，看著她不停的重複這兩個字，看著她不聽的落淚，看著她瑟瑟發抖，看著她倉惶無措。
縱然他能醫白骨解千毒，可他對她卻束手無策。
明珠蒙塵，安得懷解？
除了她自己，誰也幫不了她。
抬頭又看了一眼圓月，沐傾堯開始懷念毓秀山莊，懷念沒有波瀾的日子了。
……
夜止嵐連夜進宮。
夜景昊都睡下了，知道他進宮，慌忙從龍榻爬起來。
他登基至今，無論發生什麽，夜止嵐都是冷靜從容，連夜求見這種事可從來都沒有過。
這是出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了嗎？！
難道是沉國打過來了？
還是漠北又興兵了？
或者是大皇兄要反叛？
穿衣服的時候夜景昊腦子裏在不停轉，手心都要攥出汗來了，等他跑出去見夜止嵐時，夜止嵐還是和往日差不多的神情。
“皇叔？”夜景昊皺眉，“出什麽急事了？”
夜止嵐不緊不慢給夜景昊見了禮，“是出了點事，不過，是臣的事。”
“皇叔的事？”夜景昊眉頭皺的更緊了，皇叔出了事，那肯定也是大事啊！
“是，”夜止嵐淡淡的揚唇，“臣是來告訴陛下，今年冬天，臣不去祭天台了。”
“……啊？”夜景昊遲疑了半天，才發出這麽一聲來。
就，就這個？
這就是開天辟地頭一次深夜進宮的理由？
這……要說是急事，根本不算急事吧，明天說不是也一樣，非得今晚現在？
夜景昊有點呆滯，要不是他深知夜止嵐的秉性，肯定要懷疑是不是夜止嵐要整他玩的把戲了。
夜止嵐微微一笑，“還有一件事，與陛下有關。”
“什麽事？”夜景昊認真了，他就知道皇叔深夜進宮肯定有大事。
“有關陛下遴選女史，臣想推薦一個人。”
“……”夜景昊就這麽看著夜止嵐，心裏忍不住歎氣，皇叔真的不是在耍他嗎？
夜止嵐根本沒覺得夜景昊內心的崩潰，自顧自的說，“東海沐家有個小姑娘，年紀比陛下小了一點，可人聰明極了，臣覺得可以讓她進宮陪伴陛下，縱然將來不能與陛下有緣有份，等三年後她出宮，也是沐家的榮耀，陛下覺得如何？”
夜景昊覺得想打哈欠。
他從小聽從夜止嵐教導，未親政前就每天讀書批本到半夜，親政後更是絲毫不敢懈怠，睡覺的時間非常金貴，偷懶是從來沒有過的，現在居然浪費了這麽多寶貴的時間。
唉！
夜景昊在夜止嵐麵前，有哈欠不敢打，隻能幹巴巴的說：“朕覺得好，皇叔說什麽都好，皇叔決定就行了。”
女史入宮隻是個形式，他又還沒成年，那個沐家的小姑娘比他更小，三年一過就讓她出宮，這種小事皇叔還一定要親自來講一下。
“既然陛下應允，臣明天會去和沐家的大公子商議，那臣就告退了。”
夜止嵐得償所願，心滿意足的走人了。
夜景昊為自己長長的歎了口氣，回寢宮脫衣服繼續睡。
快睡著的時候，夜景昊迷迷糊糊想，皇叔今天不去祭天台了……皇叔特地來關心他選女史的事情……皇叔一定是為了他選女史才不去祭天台的……嗯……皇叔真的很關心他啊……
這麽一想，夜景昊又開開心心睡著了。
夜止嵐得到了夜景昊的允許，第二天下午，就去了攬雲山莊。
他這次可不是一個人去的。
親王擺駕，繡著四爪盤龍的厚重車簾彰顯身份，十八人宮婢抬宮燈在前，十二影衛護衛車馬在後，從雍王府上朱雀大街，引得百姓駐足圍觀。
夜止嵐以攝政親王身份而來，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根本不給沐家任何退步的機會，盛流年坐在馬車裏，挑開車簾看看外麵的人群，嗤笑：“攬雲山莊就算是龍潭虎穴，現在都要收回來，堂堂的雍親王哪怕蹭破了點皮都夠他沐家喝一壺了，沐傾堯沐綺仙就算再怎麽聰明都不如你聰明。”
說完，轉頭對夜止嵐豎大拇指，“厲害還是小舅舅你厲害，佩服，佩服。”
夜止嵐低頭整理了一下衣袖，淡淡道：“沐家背景成迷，如今又和明珠走在一起，不容小覷，進了攬雲山莊一切都要小心。”
盛流年噗的笑了，“是該小心，小心的不是我們，是沐家兄妹才對吧。”
惹上了夜止嵐，沐家的平靜日子也算是過到頭了。
夜止嵐既然以親王身份上門，沐家人也不能再裝聾作啞，攬雲山莊門戶大開，沐綺仙與沐傾堯一襲盛裝出門見駕。
馬車停在攬雲山莊門前，影衛將車簾掀起，夜止嵐與盛流年走下馬車。
深秋初冬，萬物蕭瑟，夜止嵐眉眼間的風采卻能將天地染上一抹流霞之色。
“沐傾堯攜舍妹拜見雍王殿下。”沐傾堯彎腰施禮，神色寡淡。
“不必多禮，”夜止嵐唇畔帶笑，“本王受陛下所托而來，打擾了沐大公子，也請海涵。”
“王爺言重了，外麵天寒，請進山莊。”沐傾堯讓開大陸。
夜止嵐與眾人一起進了攬雲山莊，被請入正廳。
他確實是奉命而來，笑吟吟的把此行目的說了一遍，“……因此，陛下委托本王前來，沐小姐可有要入宮的意思呢？”
畢竟沐家不是宗室貴胄，要讓沐綺仙進宮，還得問問沐家的想法。
沐綺仙從來都是男裝打扮，看起來柔麗昳美的小少年模樣，聽夜止嵐說完，笑著彎起明眸，“入宮真的是好事，可我舍不得哥哥，沐家隻有我和哥哥兩個人，如果我入宮，哥哥就太寂寞了，對吧，哥哥？”
沐傾堯點頭，平靜道：“仙兒從小跟我在毓秀山莊，由我撫養長大，她若進宮為女史，這三年實在是為難我們兄妹了，王爺受陛下所托而來，傾堯也隻能向陛下，向王爺告罪，小妹資質平庸，出身低微，實在不能入宮，請陛下和王爺諒解。”
“這樣啊……”
夜止嵐一笑，“那還真是遺憾，入宮為女史也不過三年，壁月近百年來幾乎沒有將女史留宮為妃為嬪的先例，說是入宮做女史，也不過就是給陛下做個紅顏伴讀，將來出宮也是榮耀一件，沐大公子不妨再考慮考慮。”
沐傾堯根本沒想過要讓沐綺仙入宮女史。
且不說沐綺仙是他的親妹妹，舍不得送入宮中三年，單是他們的身份與壁月皇族已是敵人，如何能入宮？
一旦被發現了身份，沐綺仙難以存活。
如果說入宮能有殺掉夜景昊的機會——夜景昊不過少年皇帝，殺了他，夜止嵐照樣能扶持別人，夜景昊不能殺。
既然如此，沐綺仙絕不能入宮，太危險。
沐傾堯原本想開口再次拒絕，夜止嵐卻沒有給他機會，站起身看了看周圍，道：“這攬雲山莊早年曾是帝都一富戶宅邸，據說此人酷愛丹陽花，沐大公子買下這裏，不知道丹陽花還不在了？”
丹陽花秋末冬初迎寒意綻放，它之前有菊，它之後有梅，都是名花，唯有丹陽開在這個時節。
“後花園的丹陽花綻放正盛。”沐傾堯也跟著站起身。
“既然如此，本王也想觀賞觀賞，沐大公子方便帶路嗎？”夜止嵐微笑詢問。
說是問，也根本沒給沐傾堯拒絕的機會。
他這個問題問的也是刁鑽，隻說想觀賞，沐傾堯要是不方便帶路，他就自己去，沐傾堯要是方便帶路就一起去，不管沐傾堯願不願意讓他看，這花，他是看定了。
夜止嵐自持身份而來，沐傾堯縱然對他頗有意見也不能不顧，聽出他這番話裏的深意，更不會放任夜止嵐在山莊裏到處走，“當然，王爺這邊請。”
夜止嵐跟著沐傾堯出了門，盛流年也站起身，笑了一下，沐傾堯啊沐傾堯，遇到我小舅舅，也該是你倒黴。
正要邁出腳步，就看見坐在椅子上的紋絲未動的沐綺仙，眨眨眼，“沐小姐，你怎麽不去？”
“我家的花園每天要逛上十遍八遍，沒什麽可看的，倒是你，盛哥哥，你要去哪？”沐綺仙笑眯眯看向盛流年。
盛流年手裏的扇子晃了一圈，似笑非笑的看她，“我當然也是去花園了，不然你以為我要去哪呀？”
“我不知道，”沐綺仙笑盈盈的說：“我隻知道，如果盛哥哥要和我哥哥一起的話，就不會晚一步出門，不管盛哥哥要去哪，攬雲山莊很大，我可以陪盛哥哥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