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血與毒【7】

  ……蕭月趴在龍椅下,隻覺得心跳都停了,夜止嵐不是魔鬼,但他……卻比魔鬼更可怕……


  她愛夜止嵐,愛了太久太久。


  哪怕夜止嵐明確告訴過他,他所愛的是慕容明珠,終此一生都不會離開慕容明珠,她依舊深愛這夜止嵐。


  為了他,背叛國家,背叛皇兄,甚至不惜對皇兄下毒,終究是落得這樣的下場。


  這麽多年了,再看夜止嵐,她依舊覺得心動而不自知。


  蕭月就這麽怔怔地看著夜止嵐,而夜止嵐的視線卻在緊緊纏著慕容徵的慕容明珠身上。


  “朝月公主?”沐傾堯走過來,微微頷首,“久仰了。”


  “沐傾堯,”蕭月淡淡的說,“本宮知道你。”


  一個用毒,一個治病,縱然沒見過,也有所耳聞。


  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一樣,為慕容明珠解毒。


  慕容徵安撫了她很久,終於讓慕容明珠乖巧下來。


  蕭月與沐傾堯輪流為慕容明珠把過脈,又與夜止嵐蕭禹帶來的禦醫商量了很久,最後定下方案來。


  沐傾堯給慕容明珠施針讓她睡著後,將蕭禹慕容徵和夜止嵐叫到一起,嚴肅的說:“我和朝月公主以及所有禦醫聯手為塵兒診脈,結果都是一樣的,塵兒體內陰月的寒毒已經有些不再受控,她的內力是由雍王所渡,並不是自己的功力,能壓製陰月五年已是極限,如果不解,她會走上與風西棠的一樣的路,不,恐怕要比風西棠更嚴重。”


  此話一出,在座人的臉色都有些變化。


  風西棠如今搖搖欲墜,命不久矣,慕容明珠絕不能步上後塵!


  “可有解法?”夜止嵐問。


  “有,”沐傾堯說,“有個辦法,我和蕭月都覺得是現在唯一可試途徑,雍王所煉的坐忘心決原本就能抗衡毒物,隻是明珠得到的內力並不足以讓她驅毒,如果王爺能渡她三成功力,再加上以毒攻毒,有機會把陰月逼出體外。”


  “以毒攻毒?”蕭禹皺眉。


  “是,”沐傾堯說,“陰月是寒毒,一般寒毒若要解,都需借助溫火之攻,但陰月不同,陰月是寒毒之根本,要解陰月,就要在極度寒冷的境況下,以坐忘心決逼出陰月,這樣雖然有機會解毒,但在這樣的環境下讓渡內力,恐怕要折損些功力,王爺可願一試?”


  “本王當然可以試,”夜止嵐毫不猶豫的說,“隻要能解毒,本王不計代價。”


  “王爺答應就好,”沐傾堯點頭,說,“這座別院後山是一處冰峰,我前些年采藥的時候經過這裏,冰峰下有一個山洞,得冰峰千萬年寒氣護佑,那裏是為塵兒解毒最好的地方。”


  蕭禹直接道:“朕會派人去收拾好一切,盡快解毒!”


  當天晚上,蕭禹就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完畢,第二天一早開始解毒。


  後山冰洞常年被霜雪覆蓋,除了夜止嵐外,其他人一進山洞明顯都能感覺徹骨的寒意。


  冰洞中間有一根巨大的冰柱,肉眼可以清楚看見冰柱上寒氣四溢。


  慕容明珠一直昏睡著,慕容徵將她抱著,讓她盤膝坐在冰柱旁。


  夜止嵐看了看一行人,道,“明珠曾經受渡過本王的內力,經脈被重塑過,這次隻傳三層內力給他,時間不會太久。”


  “其他人可以在洞外等,我要為塵兒施針。”沐傾堯根本沒打算出去。


  蕭禹看了慕容明珠一眼,轉頭走了出去,慕容徵摸摸了慕容明珠的頭發後,也一並走了。


  冰洞裏隻有幾盞燈和夜止嵐三個人。


  沐傾堯在周圍灑了些藥粉,對夜止嵐道:“可以開始了。”


  夜止嵐沒有立刻開始,而是看著慕容明珠昏睡的臉,輕輕伸出手,很慢很慢,很仔細很仔細的撫摸過她的容顏。


  一雙眼裏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深邃謀算,隻有透徹與溫柔。


  哪怕沐傾堯就在身邊,夜止嵐也沒有要顧忌,輕輕吻了一下慕容明珠的額頭,柔聲道:“我騙過你很多事,可我愛你,永遠都是真的……”


  沐傾堯皺眉。


  夜止嵐卻已經盤膝坐在慕容明珠麵前,緩緩閉上了眼。


  掌心相對,夜止嵐運轉內力,開始過渡功力。


  沐傾堯等了一會兒,看夜止嵐已經傳功,慢慢攤開掌心,將手裏一根枯黃的草在燈上點燃……


  ……


  慕容明珠解毒,蕭月根本沒有去。


  她坐在廊下,臉上的麵紗已經摘去,玉一般的美麗臉頰上赫然有印章一樣的刻痕。


  “罪”這個字,從她背叛了沉國開始,就逃不掉了。


  隻是被施以黔刑,在臉上刻字,終身軟禁已經是蕭禹給她最大的仁慈了。


  有生之年,能再見夜止嵐一次,死,也就不再那麽可怕。


  隻是到頭來,夜止嵐愛的依舊是慕容明珠,不是她蕭月,她的付出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從一開始,夜止嵐都不曾愛她,到最後,夜止嵐也不會因為她的犧牲而愛上她,是她自己,陷入了一個漩渦裏,脫不了身也沒辦法解脫。


  輕歎一聲,又嗤笑一聲,蕭月站起身準備回房,卻不想和迎麵而來的婢女撞在一起。


  婢女手中的藥碗立刻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公主恕罪!”婢女立刻跪下。


  蕭月雖然被褫奪封號軟禁,可她依舊是沉國的公主,不可冒犯。


  蕭月淡淡道:“算了,起來吧。”


  “謝公主。”婢女驚慌地站起身。


  蕭月繞過那藥碗正要回房,卻忽然腳步一頓,倏地轉過身來,聲音都變了,“你拿的是什麽!”


  婢女以為她要生氣,嚇得跪下,“奴婢不知……這,這是沐公子要奴婢熬煮的……”


  蕭月手指在地上沾了藥汁,先是聞了聞,然後竟然直接放進嘴裏。


  婢女嚇傻了。


  蕭月也鎮住了。


  片刻後,蕭月一把推開婢女就往後山跑!

  那藥有問題!

  蕭月不管不顧跑到後山,跌跌撞撞,終於跑到了洞外。


  可是,洞外,蕭禹與慕容徵並一眾玄衣衛皆被製服,數百個身穿豔麗衣服的岐族人將洞口團團圍住。


  “皇兄!”蕭月喊了一聲。


  蕭禹一看是蕭月來了,臉色也變了,“快走!”


  “走?”


  遠處,似乎傳來一聲輕笑,冷冷淡淡,如冰如雪,漫天虹影一閃而過,穿著一襲紅衣的美麗男子一躍而下。


  狹長的丹鳳眼清冷如畫,五官已不似少年,反而薄唇鳳眸,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蕭閣!”蕭禹錯愕,五年前,丹翊在慕容明珠出嫁後就失蹤了,慕容明珠以為他回了沉國,其實他是回到了滇南十二州,他岐族的領地上。


  丹翊,沉國鳳王,本名蕭閣。


  蕭閣一落地,手中長劍出鞘,劍鋒架在蕭月脖頸上,分毫不差。


  “別傷她!”蕭禹大喊,“我們是兄妹,不能自相殘殺!”


  “兄妹?”薄薄的紅唇帶著嘲諷,蕭閣一雙鳳眸稍稍看向蕭禹,“你與蕭月是兄妹,可我,比不得你們,我不從覺得自己是沉國皇室,我與沉國皇室沒有一點關係。”


  “蕭閣,”蕭禹沉聲道:“你恨父皇,父皇已經駕崩,朕自問對你不薄,你何必要恩將仇報!父皇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母妃,可朕卻沒有傷害過你!”


  “確實,你對我有恩,若不是你仁慈,我早已經死在長寧,不會有今天,所以我不會殺你,不會傷你,更不會謀朝篡位當皇帝,我在我的滇南,你在你的沉國,我要做的隻是不讓你們進去。”蕭閣淡淡的說。


  蕭禹如此聰明,立刻就想到了,“裏麵發生了什麽?!”


  “腐心草……”蕭月聲音顫抖,“沐傾堯有腐心草。”


  拿碗藥,就是用腐心草熬製的。


  “腐心草?”蕭禹皺緊了眉,從未聽說過,隻是這名字就透著萬般的毒惡。


  倒是慕容徵,聽了這個名字後,望向了黑漆漆的洞口,“腐心草……是喂養蠱蟲用的毒草。”


  ……


  寒洞中,沐傾堯點燃腐心草。


  甜膩的氣息離開在冰洞中蔓延開來。


  慕容明珠在昏迷中皺眉,痛苦的發出了幾聲輕喃。


  她胸口微微在動,似乎有什麽活物一般。


  很快,在衣領可見的鎖骨處,明顯能看見一個小小的隆起,沿著經脈朝上爬行。


  凸起的東西鑽進手臂上的經絡,終究咬破了慕容明珠的手指,同時也咬破了夜止嵐的手指。


  蠱蟲鑽入夜止嵐手指的同時,慕容明珠噗的吐了一口血。


  她的血落在冰上,宛若紅蓮業火,竟融化了寒冰,一股與腐心草一樣甜膩味道充斥整個冰洞。


  與此同時,慕容明珠倏地睜開了眼。


  灰白眼瞳消失殆盡,漆黑的一雙明眸冷如寒冰。


  她撤出一掌,將十成功力逼到掌心中,雙掌交疊,運轉內力,給了正在運動的夜止嵐凶猛一擊。


  夜止嵐被她一掌打吐血,護體真氣四散開來,直接倒在了冰麵上。


  慕容明珠從容不迫的站起身,冷冷地看著他。


  夜止嵐喘著粗氣,臉色慘白,唇上都是鮮血。


  片刻後,慕容明珠慢慢地,緩緩地,露出了一抹殘忍冷笑,“夜止嵐,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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