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7章 風歌
“車到山前必有路!”
笙歌咬了咬牙,簡單收拾一下,抱著兒子,拿了一把鐵殼手電,就衝出了家門。
好在笙歌這些年經過勞作,身子骨比學校時硬朗了不少,走起山路來如履平地,但是,想想這樣的山路還有二十裏,笙歌也不免有些心虛。
但是,感受著兒子火燙的麵頰和身子,笙歌再也不考慮其他問題,隻有一個信念——盡快趕到醫院。
月色迷蒙,蟲鳴唧唧。
笙歌高一腳低一腳走在林間小道上。
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林密的時候,隻能看到斑駁的月影。
笙歌已經出汗了,卻沒有什麽害怕的。
一來,自己身上有蠱,二來,一顆心全都牽掛著兒子。
感覺兒子萎靡不振,她還不停的跟兒子說話。
“風歌,娘的寶貝,你是男孩子,你要堅強,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爹爹的事情,等你好了,娘告訴你。”
“娘,風歌現在就想聽。”孩子振作了一點。
“現在?”笙歌說:“現在隻能告訴你一點點。”
“好。”
“要不風歌問,娘回答。”
“好的,娘,爹爹是個什麽樣的人?”
“你爹爹呀!”笙歌沉默了一會兒,根本不用多想,因為那個身影可謂魂縈夢牽,“你爹爹高大帥氣,聰明能幹,很有本事,是個大英雄。”
“真的!”風歌的眼中多了一絲神氣,還有淡淡的崇拜,“娘,既然爹爹這麽好,為什麽不要我們?”
笙歌流下眼淚:“風歌,不是爹爹不要我們,爹爹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子漢,是娘做了對不起你爹的事,所以才……”
“娘不哭,我不問了。”
“沒事,沒事的。”笙歌搖頭,“跟兒子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寶貝兒子,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娘還可以回答。”
風歌猶豫了半天:“娘,你累不累,累了就休息一會,風歌好重的。”
聽了孩子體己的話,笙歌差點哭出來。
“不累,沒事的,娘是個大力士。”
“你都出汗了,我給你擦擦。”
風歌果真抬起小手,為母親擦去了汗珠,然後雙手抱著她的脖頸,在額頭上親了一口,童聲稚氣道:“力量,動力。”
“真好,娘充電完成,力量無窮。”
又走了一段,小風歌弱弱地問:“娘,爹爹在哪啊,我能去看看他嗎,就偷偷地看一看。”
笙歌一把將孩子緊緊抱住,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隨風而落,“娘答應你,等你病好了,娘帶你去看爹爹。”
笙歌隻是給孩子一張空頭支票,讓他多點戰勝病魔的勇氣和意誌力。
“真的,娘,太好了,你真好。”
小風歌在母親臉上親了幾口,然後靠在她的肩頭:“娘,我好困,我先睡一會。”
笙歌也沒在意,繼續馬不停蹄的趕路。
終於,一口氣走了三個小時,到了鄉鎮衛生所,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半。
刷著綠漆的斑駁的牆皮,刷著白漆的木頭長椅,摸著水泥的地坪,走進衛生所,仿佛走進了祖國的二十年前,改革開放初期的光景。
來不及感受,衝進衛生所,笙歌已經是精疲力盡。
“大夫,大夫,救命,救命。”
急切而嘶啞的聲音在空曠的醫院大樓裏回蕩。
一個戴著近視鏡,穿著破舊白大褂的中年人走了出來,“怎麽回事?”
笙歌看到大夫,如同看到了救星,哽咽道:“大夫,救救我兒子,他從中午開始發燒,我用了各種辦法,依然高燒不退,我……我……”
“別緊張,交給我,到醫院就沒事了。”
中年大夫接過小風歌,入手也嚇了一跳,感覺燙的嚇人。
“怎麽這麽晚才送來?”
急診室裏,大夫給孩子貼了退燒貼,這才動手檢查。
“糟糕,孩子呼吸粗重,瞳孔開始擴散,非常危險。”
笙歌一聽,頓感一陣天旋地轉,踉蹌著跌坐在地。
“大妹子,你別怕,你要撐住,來,幫忙給孩子灌點退燒藥!”
“哦,我就來,我就來。”
笙歌抹了把眼淚,咬牙上前。
大夫解釋道,這種情況下不能給孩子打針,必須等體溫控製住,方才可以紮針用藥。
此時的小風歌牙關緊咬,最終還是笙歌喝到嘴裏,給孩子度過去,一次感覺藥量不夠,再來一次。
接下來就是物理降溫。
用百分之二十五的酒精擦洗,有用溫水擦洗。
忙活了整整一個小時,孩子的體表溫度方才往下走。
看到大夫如此盡心盡力,笙歌感動的一趟糊塗。
“大夫,我都不知道怎麽感謝你,我們住在深山裏,距離這裏二十裏地……”
大夫看了眼笙歌,皺眉道:“孩子父親呢?”
見笙歌不說話,大夫搖搖頭,也沒多說什麽,不過,卻是皺眉仔細看了笙歌一眼。
“大妹子,你也不同太擔心,既然體溫控製住了,問題就不大,一會兒檢查一下,對症下藥,小孩子生命力旺盛,這病啊,來得快去得快。”
“嗯嗯。”笙歌不住點頭。
“你一個人帶孩子,又住在山裏……不對呀,政府不是給你們蓋了免費的房子,為什麽不出來,舍不得嗎?”
笙歌再次沉默以對。
大夫搖搖頭:“你一個婦女帶孩子確實不容易,在山裏有諸多不方便,你可能也是經驗不足,有孩子的人家,家裏必須常備幾種藥,比如退燒藥,消炎藥,感冒藥,還有這種退燒貼,溫度計也是必備的。”
笙歌撓撓頭,大夫說的這些東西,家裏可是一樣都沒有,自己是個無父無母沒有公婆的人,鄰居也是老實巴交走不動路的山裏老翁老嫗,實在是沒人給她教啊。
“謝謝您,大夫,下來我一定準備。”
“估計你從來沒有給孩子接種過疫苗吧。”
“嗯。”
大夫搖搖頭:“計劃內疫苗都是免費的,你不應該呀!”
“我……我對不起兒子。”笙歌內疚的說,眼眶再次濕潤了。
大夫走到桌子旁,在處方上寫了幾行字,然後扯下來地給她,“這樣,你去把費用結算一下,再把藥取過來。”
笙歌接過處方,看到了上麵的金額,一百五十塊。
從她的角度而言,這個錢確實不多,就衝著大夫剛剛一通忙活,真心不多,但是……
大夫還在給孩子擦洗,驀然回頭,見笙歌依然杵在原地,於是問道:“你這是……”
笙歌期期艾艾道:“大夫,我身上隻有一百塊……”
見大夫臉色不對,笙歌馬上著急地說:“大夫,您放心,我不會欠您的錢,家裏還有幾百斤稻子,我明天就扛出來賣了。”
大夫苦笑:“大妹子,你揣著一百塊都敢進醫院?”
“我……我這不是為了給兒子救命嗎?我實在沒辦法啊!”
大夫搖搖頭:“醫院有醫院的規定,你兒子雖然不算嚴重,但是,隻怕你幾百斤稻子賣了,也不夠啊。”
“求你……求你先治好我兒子,哪怕我做牛做馬……”
笙歌雙腿一曲,跪倒在地。
曾經的校花,曾經在高檔會所一曲古箏,都能有幾萬塊的小費,如今卻為了幾百塊卑躬屈膝。
大夫歎息一聲,從口袋裏掏出錢包,然後開始數錢,不過數到最後,還是一把全部拿出來遞給笙歌。
笙歌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好人,她感動的熱淚盈眶:“大夫,要不了這麽多,真的,你真是好人!”
“慢著,別動!”
大夫突然道,托起近視鏡,湊近了笙歌。
“大夫您……”
笙歌嚇得渾身繃緊,雖然這些年在山裏勞作,但是山好水好,活計也不重,所以,笙歌的相貌變化倒也不大,甚至平添幾分空靈,雖然是個四歲孩子的母親,卻依然有種令人心神恍惚的美。
所以,笙歌就覺著是不是大夫垂涎她的美色,要收取一點報酬。
如果是這樣,為了兒子,自己從還是不從?
感受到臉上灼熱的氣息,笙歌本能地向後退縮,她咬著牙,閉著眼睛,但是身子卻是不住顫抖。
“像,真是太像了。”
煎熬了半天,竟然聽到大夫說出這麽一句話。
笙歌睜開眼睛詫異地問道:“大夫,你說什麽?”
大夫從錢包拿出一張照片,“看看,像不像你?”
笙歌接過來一看,上麵的女孩眉目如畫,穿著繁複華美的民族服裝,不是像,根本就是自己。
“大夫,你這張照片是……”笙歌變色道。
大夫激動地說:“大妹子,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身份證。”
笙歌遲疑了幾秒鍾,還是將身份證逃出來,幸虧出發多了一個心眼,將身份證帶在身上。
大夫一看,頓時激動不已:“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笙歌女士,終於找到你了。”
大夫將笙歌扶起來,拉起她的手用力搖晃著,這一次,笙歌都懵圈了,不知道大夫唱哪出。
大夫哈哈大笑:“笙歌女士,你一定心存疑惑吧,來,請看。”
牆上掛著幾張照片,都用相框鑲嵌著,照片上,前麵是一堆箱子,後麵拉著橫幅,笙歌看到了橫幅上的字。
“感謝笙歌女士捐贈一批醫療器械。”
“感謝笙歌女士捐贈一批藥品。”
“感謝笙歌女士捐贈一批計劃外疫苗。”
“……”
笙歌完全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