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殺心
哭牆的前麵,人們構築了大量的掩體,說是掩體,不過也就是用一些碎磚破瓦堆起來的垃圾堆,這種東西連老式自動步槍的槍彈都擋不住,如今的武器那也就不必說了。其實掩體這種東西隨著科技的進步掩的到底是別人還是自己那也還是兩碼事,有時候這更像一些壯膽的東西,讓人在衝上去的時候有機會在後麵深吸一口氣,省得衝鋒的時候一口氣倒不上來,或者突然喪失了勇氣。
盛成章和王燼沿著哭牆後麵的掩體堆中間默默走著,時不時可以看見創世會抵抗部隊的偵探機器人飛近了對他們上下打量,認出是盛成章,這個小機器人就又不知飛到哪裏去了。這個機器人大概跟過去的一隻鴿子大小差不多,有一個小小的噴氣口,沒什麽作戰的能力,飛起來的時候接近於無聲,充電一次可以用一個月之久。好漢們看見是盛成章又來巡線,就默默地看他一眼,用那個機器人傳達一句“平安無事”之類的話,再默默地把王燼端詳掃描半天,然後小機器人就莫衷一是地飛走了。
我們在前麵說女人對水星監獄來講是一種非常重要且稀缺的資源,盛成章以雷霆萬鈞的手段治理有關這方麵的犯罪,而且頗有成效,但從本質上講這類事情是無法避免的——男人的基因裏就必須去做這個事,不然他就失去了生存的意義,因此上不論如何他會想方設法地往這個方麵靠,靠硬性的威懾是沒什麽卵用的——這一點盛成章當然知道,他要是看見天衛三的情形會一個冷戰從頭打到腳,覺得人類這個物種是沒救了,那邊的這類問題的泛濫程度可比水星監獄嚴重得多,所以他們才衍生出一個更加凶猛的政府用來治理它。至於他自己,他向來認為他這個男人從出生就超越了男女關係這種膚淺的問題,多麽美麗的女人對他都吸引力匱乏,因此上他能理解別人對王燼的窺視,但他自己心裏一定是波瀾不驚,甚至有點想把這個女人處理一下子……
我們說過,大部分人活著是活一個人設,盛成章也是,他本來不是這種黑幫頭子的角色,之所以他能在創世會立住,主要是因為凶狠,其次是因為他能成員們帶來好處——自從進入銀心城以後,不用說,盛成章的命令自然是嚴禁奸淫擄掠,但是長進的創世會成員基本可以平等、自由地去博取異性的歡心了。這些異性,大部分是安邦會的成員,他們開始的時候害怕創世會,後來嘛,甚至有點喜歡創世會呢——創世會打進來以後不用上班了,而且仍有充足的食物和豐富的日常用品,也沒什麽人欺負他們,這好像是……創世會一來就變了天的感覺,而且這種事有的時候不取決於創世會有多好,而取決於水星礦業公司有多壞,人們一權衡,我們跟著誰過生活不是過,創世會的好漢們也沒有比礦業公司那些人更壞不是嗎……這個吧,壞人是走哪兒都有的,剛進入銀心城的時候發生了相當可怕的虐殺婦女事件,這些事,大部分人並不知道,小部分知道的人噤口不言,最近都變成了傳說,再加上盛成章的硬手段,起碼這類事沒有成為常態。這就是說,創世會既不像安邦會以為得那麽好,也不像礦業公司以為得那麽壞,它就是有好有壞,多虧了盛成章的大本事才把現在這個不好不壞的性質維持住,而在哭牆升起來雙方進入對峙以後這種不好不壞的性質是越來越不穩定了。
這個很好理解,我們是要來吃好的喝好的過上等人、起碼也是普通人的日子的,結果天天在掩體裏吃“泥巴飯”,好像還不如以前自在呢……要是現在讓人們知道盛成章過去背著他們往水星監獄的坑裏放了大量的人工智能鑽機,目的恐怕是要鑽到水星的心裏去,那……
所以做軍事長官其實很難的,你得能鎮得住下麵的人,還得給他們一個熱烘烘的遠景,免得哪天被不知名的角落裏打出來的冷槍放倒……在戰爭裏死個把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嚴格來講盛成章天天巡前線也有這方麵的原因,他倒是的確無所畏懼,但是如果他一倒,恐怕創世會這幫多少帶點流氓氣的會眾就要散架,發揮不出他們應有的力量了。
因此,王燼對他來說是個再討厭不過的人物,掌握了一些非常可怕的信息,最好是……那麽問題就來了,她從哪知道這個事的呢?還有誰知道呢?她對這些信息的態度又是什麽呢?
你知道盛成章在一邊琢磨這些事一邊往創世會的總舵走的時候王燼在想什麽嗎?她在想,這些水星監獄的流氓終歸是成不了什麽大事,流氓就是流氓,他們不能算作軍隊,隻能算一些散兵遊勇,這樣的人礦業公司真跟你認真打,把豬鼻子開一個小分隊過來就把你們全解決了,所以有些人之所以活著完全是靠別人的仁慈,而水星礦業公司的人,一幫狗一樣的東西,也配對別人施加仁慈,現在的太陽係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一代不如一代……
所以你懂了吧,有時候女人們的無畏完全來自於天真,特別是當一個女人身上有相當大的能量的時候,她想事情跟旁人一般是不一樣的。比如說,在一個男人眼裏某個產品百發百中賣不出去,但在女人眼裏就不一樣,因為她們所銷售的不單單是產品,還包括自己的天真——最後她們真賣出去了,男人們就大跌眼鏡,什麽情況這是?其實就是因為她們天真到無畏而已,在女人的世界觀裏,這個宇宙有時候真的時會圍著她轉的,人家都在磨琢著怎麽能讓她無聲無息地消失掉了,她還在那裏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這就是女人嘛……
王燼跟著盛成章走了相當長一段路,她走得十分……妖嬈。這個女人天生帶著幾分豔骨,前麵我們說過她媽大概是個什麽樣子,她吧,她在身形上跟她媽差不了多少,非常之豐滿,所以日常生活的時候需要刻意打扮才能不讓自己的身材太過於突出。其實她穿一套繁星號上的那種難看到母狗見了都會發足狂奔的製服就再合適不過了,這麽一穿保管一點美感都不會有,但是她又不幹,王燼穿的衣服小部分是她自己買的,絕大部分是她自己出設計圖然後交給製衣師做出來的。這些衣服之中又有極小一部分是出席場合用的,這個時候她的衣著就會有幾分大膽幾分火辣,但因為她是個公務人員,所以她的衣服大部分時候不是用來凸顯自己的美麗和身材,而是為了遮擋它……想不到吧,這個脾氣怪異的大齡女青年其實是一個相當好的女人,偶爾抽煙喝酒(像她這樣的人難免有需要這兩樣東西的時候),絕不浪費自己的身體去和亂七八糟的人來往,她最委屈自己的一回就是莫名其妙跟章天河來了一段,過後……倒也沒有太過於悔恨,對她來講這就是理想的兩性生活:既不太熱烈,又不至於悔恨,世上還有比這個更舒服的兩性生活嗎?對比如今太陽係的其它女性,王燼在這方麵可能是頭腦最清醒身體最潔淨的,當然,這跟她的脾氣有關係,她的脾氣跟她的這種莫名其妙的潔身自好那真是交相輝印,兩者互為耦合,會讓她單身一輩子。
單身沒什麽好與不好可言,關鍵得看適不適合她,現在看來並不適合,因為這種單身把她的脾氣變得更古怪了,本來也是個怪人,這就是怪上加怪,這甚至影響到了她的智能。一般來講,從事了那麽久的外交工作她應該有那種隨時察顏觀色、揣摸別人心思的本事,可是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她正在一點點地變得“內縮”,正在固化,隻會從自己的角度想問題,不太在意外邊的情況了……這倒也無所謂,一個人宅起來不需要怎麽應對旁人,但你如今要跑出來做事,這樣本事還是不能丟吧,不然人家都琢磨要你的命了你還在嘻嘻哈哈……
從這個角度上看,她的那種盡量不和外界接觸的生活就損傷到了她原有的本事。
“怎麽回事?你從哪得到的信息,還有誰知道?”他們走回總舵,這是一個相當大的堂口,一般這裏都沒什麽人,說白了這是當初打進銀心城的時候故布疑陣用的,那時候擺起這樣一個堂口想讓礦業公司集結兵力來打,創世會就可以跟他們決一死戰——其實打過打不過的不要緊,打不打很要緊,這是戰爭的一個基本原理。但礦業公司連這個堂口都懶得下心思把它端掉,因此上後麵這個堂口就屬於半遺棄狀態,隻用十來八個人看著,防止有人在這裏拉野屎或者亂搞男女之事。盛成章來了,把人們都支出去在四周警戒,放起機器人屏蔽了內外的電子信號,劈頭蓋臉就問了這麽一句——他這是憋不住要發作了呀!
王燼本來在默默地想自己對如今水星的看法,這畢竟是她生活和工作了好些年的地方,現在變化……其實沒多大,沒有那種毀天滅地的力量在這裏交戰,但是這裏的人文環境和氛圍是徹底不同了,這讓她覺得傷感——上了歲數的人看見不論是故知還是故鄉沒有變好就總會覺得傷感的,這可能是說這個女人上了一定的歲數……這時她抬頭看了盛成章一眼,這女人是搞外交的,一眼就看出這個狗男人眼睛裏有殺氣。
“怎麽?想封鎖信息?我勸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敢來我就沒怕,別說是你,我也不怕任何人,這世上有許多比你更強的人,我倒還沒怕過誰……”她冷笑了一聲說了這麽一句,不慌不忙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這倒不是在那裏故作聲勢,王燼這個女人就是這樣的,她真的是誰都不怕,最多就是給你點麵子。
“坐下來談吧,別搞得那麽僵,我和你是一夥兒的。”她翹了個二郎腿,悠悠地對盛成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