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猶記春宵枕(1)
趙老三醒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他的屋子裏隻有一個人,隻有一個人的意思。當然就是說梅少林並不在那張大床上。
昨晚為了能讓梅少林睡舒服一點,趙老三特意把那張床讓給了梅少林。
梅少林萬般退卻不了,便睡在大床上。
趙老三心想,自己睡得再死,梅少林若正常地從自己身旁經過,自己還是能警覺到的,哪怕他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這一點並非是趙老三與生俱來的,而是因為他長期走鏢,有時候路過野外時,根本就連一間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隻能躺在野外睡覺,在野外,時常有山賊出沒,所以他們必須提高警惕,不能睡得太死了,久而久之,他們便有了一種比起常人來更加敏感的警惕性。
但是此刻梅少林卻從自己眼下走了,而自己卻一無所知,地板有很多灰塵,踩在地下會有很多腳印,趙老三查看地下的腳印,卻發現地下的腳印隻有昨天留下來的,如今已經有些模糊,這就意味著,梅少林沒有踩著地板走。
他的心一凜,看來梅少林是用輕功飛走的,他居然能用輕功不動聲色地飛走,縱然他輕功不弱,怎麽會毫無動靜?
趙老三想了想,點點頭,暗道,是了,他昨天服了寒毒的解藥,功力已經達到了也許別人一輩子都練不到的地步,這點輕功對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問題又來了,他既然要出去,為什麽不讓自己知道?他在想什麽?難道他想去救他的蓉姐姐?
也許他認為他功力如此深厚,可以和刑老總一戰,所以他便隻身前往。可是他卻糊塗了,刑老總既然會給他這種解藥,怎麽可能會想不到這一點?
也許他正在等著梅少林上鉤也說不定。
他歎了口氣,此時此刻,他應該做什麽?
他走了出去,此時已經接近晌午了,他想,不妨去找謝懷玉吧。
於是他快速地趕到了梨花園。
謝懷玉和趙夢梅都還在裏麵,見到了趙老三,便道:“你有沒有見到梅少?”
趙老三點點頭,道:“昨晚我見到了他了,他中了寒毒。”
謝懷玉看趙老三語氣平靜,知道梅少定無大礙,便道:“他有了解藥?”
趙老三點點頭,道:“夫人為了救他,又回到了刑老總身邊,我起來的時候,並沒有見到他,隻怕他有回去找刑老總了。”
謝懷玉卻道:“刑老總此刻已經緊閉鞋屋大門,梅少不可能進去的。”
趙老三道:“既然如此,我便去找他吧,雖然他功力大增,但畢竟聲中寒毒,萬一又複發了,隻怕對他不利。”
謝懷玉道:“我不知道刑老總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我們現在最好都能聚在一起,不要在分開,還有個照應,也不用擔心誰出了事。”
趙老三道:“這樣好,我們一起去找梅少林,隻希望沒有落入刑老總手中,否則,這次就連夫人隻怕也救不了他了。”
可是他們並沒有找到梅少林,梅少林究竟去了哪裏?梅少林難道已經落入了刑老總的手中了?
趙老三等人明查暗訪了一個下午,都沒有找到梅少林。
他們回到了牡丹花園,此刻也變得一籌莫展。
最後他們通過商量決定,等明天老總出來了,便問問他,而且一定是要有夫人在旁邊。
那麽,自己把梅少林失蹤的事情,明著說給刑老總聽,暗中卻是在告訴夫人,讓夫人自己來救,對付刑老總,夫人的卻要比他們更有一套,而且很有效果。
所以今天看起來,他們好像也隻能等。
等明天。
他們發現他們好像越來越依靠等了,以前無論是趙老三還是謝懷玉,他們都覺得等是一件最沒有效的事情,他們認為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而不是等待機會的人,但是此刻他們卻隻能等,除了等,他們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今天的太陽照例落下山去,夜幕照例降臨,一切看起來和往常並沒有什麽區別。
然而向來大門敞開的的鞋屋,今天一整天都關的嚴嚴實實的,外麵的人進不去,裏麵的人也沒有出來過。
外麵漆黑一片,安安靜靜,和往常一樣,但是裏麵此刻卻看起來非常喜慶,雖然沒有吵鬧聲,但是當初貼的鮮紅的,看起來很喜慶。
而最喜慶的,其實是刑老總的屋子。
裏麵的人都知道,刑老總今晚要和夫人在度過一次春宵。
刑老總行事向來古怪,眾人也不以為奇。
刑老總仍然坐在那張花椅子上,他此刻穿得像個新郎官一樣,臉上也掛滿了幸福的笑容。
今晚,他便要和夫人再次洞房,猶記得第一次和夫人洞房的那一夜,他也是同樣帶著幸福的笑容。
但是此刻的心情,卻要比當初的都強烈得多。
他淺淺的戳了口酒,然後就放下酒杯,掀開簾子,走了進去,夫人正坐在花床上,鳳冠霞帔,加上她雙眸如星,雙唇微紅,看起來竟比平時美了十倍。
她平時的容顏,已經令天下人都垂涎了,若是天下男生見了她此刻的模樣,卻不知道這天下會不會大亂?
刑老總坐在她的身旁,她仍然是平靜的表情。
刑老總笑道:“夫人,還記得我們新婚之夜麽?”
夫人不發話,隻是看著他,但是這卻已經勝過千言萬語,因為刑老總此刻感覺到自己的骨頭都要酥了。
刑老總坐了下來,就坐在夫人的身旁,她聞到了她身體的那種與生俱來的香味,她從不喜歡撒香水,但是她卻有著比任何香水都香的味道。
一個人怎麽能有如此完美的容顏,完美的身軀,和完美的體香?
刑老總已經心神蕩漾,他已經忍不住了,他緊緊摟住她,他的唇已經瘋狂地吻著她。
但是她隻是被動地迎合著,她看起來毫無反應。
刑老總歎了口氣,嗄聲道:“我知道,就算我把整個世界都給你,隻怕都已經回不到過去了,對不對?”夫人抬眼看著他,仍然毫無表情,刑老總淒然一笑,接著道:“確切的說,我們根本就沒有過去,你一直在裝著的,對不對?”
夫人總算開口了,她開口的第一句話是:“既然你心裏很清楚,那麽你又何必如此費盡心思?”
刑老總站了起來,立即回答:“你以為我不想?可是我做不到,你可知道,我每當想放棄你的時候,我心如刀割,那時候我才發現,我真的很愛很愛你,我離不開你。”
夫人也深知他對自己的萬般寵愛,這兩年來,他在這個島上若是算得上皇帝,那麽自己無疑就是他最寵愛的妻子。
他對自己的愛,的卻是無可挑剔的,至少對於一個平凡的女子來說,刑老總能給她所想要的。
她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柔情,她看著刑老總,這個男人,英俊瀟灑,有權有勢,而在眾人誇讚之中,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卻有傾國傾城之美貌,自己與他陪在一起,在眾人眼中,也稱得上是男才女貌。
隻可惜他是自己的仇人。
隻可惜他永遠不是梅少林。
隻可惜他們永遠是不可能的。
夫人看著刑老總,問道:“你這一生,殺過多少人?”
刑老總聽到夫人開口的第一句竟然是問這一句,不由得一怔,是的,他從未麵對這個問題,他從未想過,自己究竟殺了多少人。
他看著夫人,夫人也帶著幾分輕蔑的眼神,看著刑老總。
刑老總心一晃,他歎了口氣,道:“也許我是殺人無數,但是自從來到這個島上後……”
“你記不記得你曾經殺死了一般無辜的人?”夫人知道他又要開始長篇大論了,她已經聽厭了,她截住他的話。
刑老總隱隱明白了什麽,問道:“難道……”
夫人冷笑道:“你絕對不會想到,我的一家人全被你殺死了,你也絕對不會想到,我嫁給你,就是為了殺你。”
刑老總的心慌了,悲傷也從中升起,他失聲道:“那你為何遲遲不動手?”
夫人看著刑老總,她的目光尖銳,但是她的心裏,卻不由得暗暗在問:“是的,我為何遲遲不動手?我有無數個夜晚可以要了他的命。”她思緒萬千,竟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落水流也問我為何遲遲不動手,我的解釋是說時機未到,我在等什麽?什麽才算是時機到了?”
刑老總看著夫人的眼神在不斷變化著,他看得出她內心也是如此矛盾,說她對自己好不動心,是不可能的,這麽想著,他卻點燃了希望,他坐在地上,手放在她的膝蓋上,柔聲道:“對不起,我知道,過去我是個大惡人,殺人如麻,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從在這個島上遇到你之後,我就再也沒有殺過一個人,甚至連得罪我的人,我都從輕處理了,這一點,你也是知道。”他歎了口氣,接著道:“但是前兩天你的背叛,讓我好傷心,我感覺我整個世界都崩塌了,所以才會對眾人痛下殺手的。”
夫人看著刑老總說得如此誠懇,心裏竟隱隱覺得其實他也並沒有那麽壞,而且也許隻有自己能讓一直走好人的路。
夫人試問道:“那你來這個島之前的身份,究竟是什麽?”
刑老總一愣,夫人的問題,真是問到了他的傷心處,他眼裏不禁露出了一絲悲傷和無奈。
夫人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有這樣的表情,但是她知道刑老總向來善於演戲,所以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老總,企圖從他的眼神中看破他。
許久,刑老總的目光深邃,仿佛是在考慮該不該說。
夫人輕輕冷笑道:“你不說,也許你的前塵往事就是不堪回首。”
刑老總閉上眼睛,點點頭,道:“對,你說對了,我的前塵往事,就是那麽不堪回首,你不會知道,那種寄人籬下,為人賣命的滋味。”
夫人一驚,看來刑老總也是受人所控,隻怕他殺了自己的親人,也是受人指使的,夫人的心,有那麽一刻想告訴老總,既然你不想再受他人所控,何不我們共同攜手,一起對付那個真正害死我親人的罪魁禍首?
但是她立即打斷自己的這種可笑的想法,刑老總再無奈,再受人所控,都不能抹掉親手殺死自己親人的罪孽。
她隻是冷冷看著刑老總。
刑老總看著夫人的眼神,想若不對她推心置腹,隻怕她是不會理自己的,而且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是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來說自己的無奈,來聽自己的心聲的。
想想也真可笑,既然自己如此愛夫人,又何必對她隱瞞?
他想了想,便道:“我是通天四魔之一,你年紀尚輕,且行走江湖不多,也許沒有聽過我們的名聲。”他無奈地笑了笑,道:“我們是早已經臭名昭著的,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我已經是個大魔頭了,我們打家劫舍,無惡不作,許多大戶人家的金銀財寶不僅為我們所奪,而且也被我們血洗,幾無活口。”他臉色變得很難看,仿佛在為她的罪行感到惡心,他接著道:“但這些事情,都不是我們願意做的,因為那人教我們武功,給了我們一切,而且也隻有他,才有本事讓我們無法無天而不會遭人追殺,數十年來,江湖上雖然知道有通天四魔,卻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麽來曆,究竟是什麽人,他們一橫空出世,便已經讓人們聞風喪膽了。”
他握著夫人的手,深情地看著夫人,然後道:“你可知道,直到兩年前,我仍然在坐著一個大魔頭才會做的事情,但是遇到了你之後,我便發誓,不再濫殺無辜,這兩年來,我做到了。可是那人他不會放過我的,他已經開始覺得我不聽他命令了,風聲客,吳念千,柳香明是他的人,他們開始逼迫我。”
夫人問道:“逼迫你什麽?”
刑老總道:“”他們說最近江湖上已經風起雲湧,風雲再起了,三大勢力已經鬥得不可開交了,現在真是我們從中得利的好機會,我有了你。有了這個島,我還在乎什麽?隻可惜。我真的是身不由己。說到這裏,他不禁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