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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月似當時,人似當時否(1)

  那蒙麵人一刀砍了張儒,目光竟變得恐懼起來,也不再出手,立即朝著人稀少的地方逃去。芍藥並不追趕,隻扶著張儒,看看他背後的傷口,一條不深不淺的刀痕,此刻正流著血。


  芍藥無奈,又帶著責怪的語氣道,你這個呆子,不會武功衝過來做什麽?說話的同時,已經拿出了隨身攜帶的藥粉,撒一些在他背上,這藥帶著熱性,見效極快,隻是灑在傷口上會如撒鹽一般讓人巨疼,那張儒更受不了這疼痛,芍藥一撒,他便殺豬般地叫了起來,加上芍藥兩次責怪於他,他心裏更不是滋味,隻感覺身心都難受,雙目緩緩閉上,身子也軟垂了下去。


  芍藥立即扶著他,叫道,張儒,張儒。知道他已經暈過去了,眼下隻怕不能丟下他不管了,於是吩咐躲在一旁的轎夫,叫他們把張儒抬回去。那些轎夫哪個會聽她的話,隻是不屑地插手橫胸,表示與自己無關。


  芍藥隻得自己背著張儒上馬,她在山上住的時候,她師傅也曾經教她騎馬,所以此刻帶著一個人騎馬,也無什麽壓力,隻把張儒放在前麵,倚著自己,快馬一鞭,不一會兒便到了張府,下了馬,便立即敲門,立即便出來了個仆人,正是昨天給他們開門的那個人,芍藥不等他開口,便道,快背你們公子進去,他受傷了。


  卻說謝懷玉被一個人揪著衣襟,一路飛奔,不一會兒便到了一條江上,謝懷玉隻見此人穿著粗布衣裳,帶著一頂鬥笠,鬥笠下,是一張四十年紀的中年人臉,心下一鱗,暗道,正是河伯。於是也不出手,便一路被他這樣揪著而來。此刻他在江邊把自己放了下來,打量了自己一番,露出了滿意的目光,猥瑣的笑容。謝懷玉被看得很不是滋味,隻帶著一雙怯懦的眼睛,看著他。


  鬥笠人搭著謝懷玉的肩膀,微笑道,夫人,別怕,從此以後,我便是你的夫君了。


  謝懷玉退了一步,裝作很害怕的樣子,搖搖頭,卻不敢說話。


  鬥笠人這次卻把謝懷玉一抱,一個起身,便跳到了江中,隻一個起落,便到了江中的一艘樓船上。


  他把謝懷玉抱進了船裏的一間房間,笑道,夫人,我們此刻便洞房,如何?

  謝懷玉暗道,糟糕,此刻他把帶到這裏,我如何求得外援?待會泄露之後,難免便有一場爭鬥,隻怕我不是他的對手,奈何此刻我在江中,隻怕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他絕對不會想到,中途會有這樣的變故,那個蒙麵人是誰,為什麽半路要殺自己?她所使的刀法,好像正是回風扶柳,而回風扶柳卻是長江十八水寨盟主胡扶風不傳絕技。


  但是此刻他無暇在想這些,隻想著如何脫身,他本來的計劃是,轎子抬到了這裏,他便立即出手,芍藥負責通知獅子山莊的人,圍攻刑老總,但是變故太快,隻怕獅子山莊的人此刻還蒙在鼓裏。


  他歎了口氣,暗道,隻怕等一會兒,便要和他拚命了。他知道勝算不大,不由得暗暗笑道,謝懷玉啊謝懷玉,你聰明一世,不想今日也要葬身於此。想著時,那河伯卻已經將自己推到了船上,然後帶著一雙禽獸般的目光看著自己,正要撲過來時,謝懷玉已經運起了一股內力,準備拚死一搏。忽然他看到了河伯的肩膀被五根孔武有力的手指勾住,不得上前,緊接著身子一飛,竟那隻手一抓,一扔,身子直飛出了窗外。謝懷玉目光一閃,看著那人,眼睛更是一亮,心中卻不知是何滋味,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幾天前他客店相遇的吳嘯天。


  原來吳嘯天從杭州趕到了這裏,看見了路上聚滿了人,對那新娘的轎子議論紛紛,心想,女子出嫁,不是正常的事情嗎?於是躍下馬來,在一旁行走,卻從百姓們的閑言碎語中得知,這並不是一樁好的婚事,甚至根本就稱不上是婚事,而是祭祀。而且他也聽說過河伯的事情,於是便跟著新娘的轎子,企圖救出新娘,卻沒有想到途中出現了變故,一個鬥笠人挾持了新娘,他便從後麵緊跟而來,想看看鬥笠人想做什麽,此刻看來,這鬥笠人便是河伯無疑了,於是也到了船上。


  吳嘯天見那新娘竟不是帶著喜悅的目光看著自己,而是帶著一種連自己都說不清楚的目光看著自己,不禁覺得奇怪,但不及多想,隻拉住新娘的手,道,我帶你走。走出船艙,卻看見了河伯早在船頭等候著,吳嘯天微感詫異,他剛才那用力一拋,自信縱然是武林高手,也會被自己拋下水不可,但見這鬥笠人此刻非但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裏,而且全身竟沒有一處是濕的。


  他帶著憤怒的目光看向自己,道,年輕人,該把你們愛管閑事的毛病改掉了,這樣會讓你們短命的。


  吳嘯天卻斥道,哼,你無惡不作,天要讓我來收拾你。


  鬥笠人目光閃動,道,好大的口氣。說完,右手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向吳嘯天的兩眼奪來。吳嘯天把新娘推進了船艙裏,搶上前來,也不管鬥笠人的二指,一拳揮出,一股強大的拳風逼出來,鬥笠人身子不得前進,吳嘯天卻已經身子再向前,又是一拳,直攻鬥笠人的麵目。鬥笠人臉色一變,不想此人的內力拳法,均如此老到,忽然想到了一人,不由得身子向後一躍,竟躍到了江上,卻如站在平地上一般,竟然毫無壓力,吳嘯天非常詫異,心想,此人便是通天四魔的河伯無疑了,不想自己還未擒到剪刀手和飛天貓,卻遇到了河伯了。


  鬥笠人站在水上,失聲道,你是拳王吳嘯天?

  吳嘯天道,正是。


  鬥笠人道,你不去協助丐幫,卻跑來這裏多管閑事做什麽?

  吳嘯天放聲道,你作惡多端,我先收拾了你,也是一樣的。


  鬥笠人已經十分憤怒,不想今日的好事會讓這個年輕人給攪了,但是此刻又無可奈何,心想,從剛才他出手中我不得不承認,他內力拳法,已經實屬一流,我若與他糾纏下去,縱然勝得了他,也必定費勁心力,我若此刻逃走,這裏是水路,他定然攔不住我。但是一想到那新娘嬌美如花的模樣,想自己好久都未享受過了,又覺得不甘心,可是看到拳王吳嘯天威風凜凜,嚴陣以待的樣子,不由得立即又想,天涯何處無芳草,我何必為了一個女子賭上性命?於是心下決定,走。便道,做人呢,不可太狂傲,今日我不殺你,是因為我不想殺你,他日,莫要讓我看見你在破壞了我的好事,否則,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說完,身子略動,竟沉入了水裏,不見了人影。


  吳嘯天知道河伯水上水下的功夫都十分了得,他此刻沉入水底,未必是逃跑,說不定要把船翻了,於是立即走入船艙,那新娘正在走道上,吳嘯天正要道,快跟我走。話未說完,船果然慢慢沉了下去,他不多說,隻摟住了新娘子的腰,便施展輕功飛到了岸邊。然後才放下了新娘子,躬身抱拳道,在下迫不得已,對姑娘無禮,請姑娘切莫見怪。吳嘯天雖然是江湖之人,但是卻仍把禮教看得極重,對他來說,“男女授受不親”,剛剛摟住了那新娘子的腰,對他來說,便是大大的失禮了。


  吳嘯天不知道這新娘子便是謝懷玉,更不知道謝懷玉此刻心裏暗暗笑道,這拳王縱聰明,我倒不如繼續假扮成女子,且看他對李依依的情意如何。隻聽得新娘子忽然掩麵抽泣了起來,吳嘯天微蹙眉頭,問道,姑娘,你是要回家嗎?我送你回家吧。


  新娘子卻忽然投入了吳嘯天的懷裏,繼續抽泣著。


  吳嘯天不敢動,但也不好推開,隻能站著道,姑娘,我送你回家吧?你家在來哪裏?


  新娘子道,我……我此刻哪還有臉回家,我先是在半路被人劫去了,此刻又受你非禮,我……我倒不如死了算了。說完,身子便要往江中撲去。


  吳嘯天一把拉住了新娘,道,姑娘,莫要輕生。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要找什麽話來安慰這個女子,因為名節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甚至比命還要重要,如今這女子顯然名節已經毀了,要再嫁出去,也困難得很,縱然嫁出去了,也終日要承受閑言碎語。那女子卻隻道,讓我死了吧,我一個大家閨秀,怎還有臉麵活在這個世界上?


  吳嘯天拉住了她,也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叫道,姑娘,冷靜點,有辦法的。


  新娘子卻搖搖頭,道,有什麽辦法?我如今名節已毀,回去隻會給家裏人丟臉,嫁又嫁不出去了,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意思?

  吳嘯天心念一動,嘴裏已經開口道,我娶你吧,姑娘。


  新娘站在原地,一怔,帶著滿臉淚花,看著吳嘯天,半晌,才道,我看你一表人才,想是有了心愛的女子了吧?就算沒有,隻怕也已經有了婚約吧?

  吳嘯天心一凜,這不經意間,卻想起了李依依,想起了她溫柔似水的眼睛,但隨即道,不,我沒有婚約,在下仍然未娶妻,姑娘若是不嫌棄在下,在下願娶姑娘為妻。吳嘯天看著新娘子,雖然她美貌動人,可與李依依相媲美,無論哪個男子,見了都難免會多看兩眼,但是不知為何,要他愛上這個姑娘,卻是大大的不願意。


  新娘又問道,那麽,你是喜歡我才會娶我,還是為了救我性命,才勉強娶我的?她頓了頓,又接著道,我要聽實話。


  吳嘯天長歎一聲,心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違,雖然我沒有父母,但是師傅卻算得上我的養父,此刻我到了該娶妻生子的年紀了,縱然我不喜歡這姑娘,他日娶了後,日子長久,也可以慢慢培養感情,心這麽一想,卻覺得隱隱生疼,腦海又浮起了李依依那溫柔的目光,仿佛正朝著自己望來。但是他立即抹掉這些畫麵,他誠誠懇懇地道,請姑娘放心,不論如何,給在下些時日,在下一定會來迎姑娘家提親的,不過眼下,便請姑娘回到府邸,跟父母道個平安吧。


  新娘卻道,那麽你要送我回去麽?

  吳嘯天道,這個自然。


  新娘又問道,你送我回去後,又去哪裏?


  吳嘯天道,去餘姚。


  新娘問道,去餘姚做什麽?

  吳嘯天遲疑了一會兒,道,去找一位姑娘。


  新娘心中一動,目光一閃,立即問道,誰?“她”這麽問出來,卻顯得更加逼真絕妙,吳嘯天知道,自己說要去找一位姑娘,隻要是女人,都立即吃醋,然後逼問個清清楚楚才肯罷休。而他哪裏知道,新娘子是謝懷玉,謝懷玉聽他這麽一說,心下立即想到這位姑娘便是李依依,便立即問吳嘯天是誰。


  吳嘯天道,你放心,在下一定會姑娘始終如一的。


  新娘卻躊躇著,仿佛沒在聽吳嘯天說話,過了一會兒,才皺著眉,努著嘴,嬌嗔道,我要跟著你,我和你相視不到一刻,連你名字,家住哪裏都不知道,你叫我怎麽放心?


  吳嘯天道,在下吳嘯天,家住於黃山古鬆鎮,從小無父無母,隻師傅一人養大。


  新娘露出了同情的目光,道,原來你是孤兒,哎,我和你一半相同,我母親自小也已經去了,我連她半點印象也沒有。


  吳嘯天歎道,你與我大大的不同。說到這裏,便不想再說下去,他怎麽能說他其實是被父母拋棄的呢?

  吳嘯天接著道,不說這些,我先送你回家吧,放心,我隻要把事情辦好,便來提親。


  新娘卻道,不,我就是要跟著你,你若不答應,我在家可能會想你想得發瘋的,到時候你再來提親時,發現我是個瘋子,隻怕就會撒腿跑人了。


  吳嘯天不由得一笑,不想這姑娘倒是伶牙俐齒得很,心下一想,她若果真如此,便是自己害了她,於是隻好答應道,好,我答應你,不過咱得先回你家,跟你爹道個平安。


  新娘卻道,你不用去了,我自己回去。她看著四周圍,發現一棵柳樹便係著一匹馬,便問道,那馬是你的嗎?

  吳嘯天點點頭。


  新娘道,你把馬借我騎回家,我去跟我家人道個平安,這樣你沒有馬,也不會自己跑了。


  吳嘯天問道,可是你一個人……


  新娘瞪著吳嘯天,道,你別擔心,我從小在這裏長大,路熟悉的很。


  吳嘯天歎了口氣,暗想,這姑娘可真奇怪,她既要自己娶她,卻又不願自己送她回家,又想,女孩子的心思總是難懂的,男人若能懂得女孩子的心思,這個世界就太平多了。也不多疑,便帶著新娘把馬繩解開,正想問,你會騎馬嗎?


  新娘卻已經從容地跳上了馬背,握著繩子,拱手道,在這裏等我,小女子去去就回。說完,快馬加鞭,匆匆而去。


  吳嘯天望著她的背影,見她騎馬的技術,絲毫不輸給男人,不由得苦笑道,不想她竟也是個女中豪傑。想到這女子隻怕也是個崇尚武道的黃花閨秀,頓時間想到,隻怕她更對的目的,是想出來逛逛吧。


  新娘騎馬一路狂奔,路上的人無不訝異,這女子穿著新娘服,卻騎著馬在路上飛奔,絲毫沒有大家閨秀的一點矜持。


  不一會兒新娘到了張府,便立即敲門,門立即開了,開門的也是那仆人,看見了新娘,不由得一驚,叫道,小姐,你怎麽……忽然一想,明白了這新娘不是真正的小姐,立即拱手道,謝公子,是你嗎?


  謝懷玉道,是我。聲音卻是女子的聲音,他剛剛裝慣了,一時間沒改回來,於是咳嗽幾聲,道,是我,你家少爺和芍藥姑娘回來沒有?


  那仆人點點頭,道,回來了,不過我家少爺卻受傷了。


  謝懷玉已經走到了長廊,那仆人便把自己得知的情況告訴了謝懷玉。謝懷玉來到了張儒的房間裏,隻見張儒正倚在床上,臉色慘白,看起來甚是虛弱,芍藥卻坐在桌子上,神情有些疲倦。


  此刻看到了新娘,立即迎了過來,道,公子,是你嗎?

  謝懷玉點點頭,道,芍藥,你沒事吧?


  芍藥微笑道,你看我像是有事的人嗎?她忽然看看謝懷玉,問道,公子,看到你安然無恙,我真高興。


  謝懷玉笑道,不用擔心我,雖然這次真的很凶險,不過,我已經逢凶化吉了。他走進來,看著張儒,問道,張少爺,你還好吧?

  沒等張儒開口,芍藥已經開口道,他隻是受了點傷而已,隻是他沒吃過苦頭,所以這點小傷,卻等於別人的大傷。


  張儒被芍藥這麽一說,臉也紅了,倒不好意思開口了,隻對謝懷玉露出一個微笑。


  謝懷玉卻當著他們的麵把新娘服給脫了下來,他裏麵還穿著張迷蝶的襦裙,他道,芍藥,你在張老爺這裏住上幾天,十幾天,待我回來接你再走,好嗎?


  芍藥心一沉,努著嘴問道,為什麽?

  謝懷玉當然不能把自己的計劃告訴她,說了後隻怕她會嘲笑自己,而且身邊帶了個丫頭,也覺得有很多事情不方便,便道,聽話,我很快就回來了。


  芍藥卻沮喪道,可是你自己也說不準是幾天還是十幾天對吧?


  謝懷玉道,放心,張老爺不會虧待你的。


  芍藥縱然心下有一萬個不願意,但是公子既然這麽說了,她也不能違抗,恐惹他厭煩,於是隻好勉強道,你快快回來哦。謝懷玉看著她努著嘴的模樣,甚是可愛,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道,放心吧。話剛說完,張老爺已經帶著張小姐走了進來,看到了另一個張迷蝶,張老爺立即跪了下來,道,老夫給謝公子磕頭了。說完,便要磕頭,謝懷玉立即上前攔住,扶起來,同時道,張老爺折煞謝某了。


  張老爺此刻滿眼淚水,激動地道,小女得救,多虧了謝公子。


  謝懷玉微微一笑,看向張迷蝶,隻見張迷蝶也正看著自己,眼神竟變得堅定,絲毫沒有了昨日的嬌羞,心念一動,想,莫非她此刻已經認定了自己,要嫁給自己?他想到吳嘯天,卻忽然又覺得這事情十分滑稽,張老爺有意要把女兒許配給自己,但是自己卻借著張小姐的身子,把婚姻推給了吳嘯天,自己可算是個大大的媒人。


  心這麽一想著,也不能讓吳嘯天等久了,萬一他改變了主意,自己見李依依的計劃便泡湯了,於是立即道,張老爺,張小姐,在下還有點事情沒有處理完,現在還要出去辦一下,來不及與張老爺詳說,不日回來後,再向張老爺慢慢說來,這幾天就請張老爺好好善待芍藥姑娘。說完,人已經飛出了屋子。


  芍藥想拉也拉不住,心隻罵道,死謝懷玉,醜謝懷玉。


  眾人也不知道謝懷玉想做什麽,隻聽得門外馬聲起,謝懷玉顯然已經騎馬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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