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醉夢引複發
吐出兩個字,一行人就進了山,為了避免在山上過夜,他們昨晚城裏休息了一晚,今早晨光熹微之時已經上了山。
南疆的密林和夜傾雲在青州的小樹林截然不同,走進林中不過一刻鍾,就再也看不到密林外麵寬達兩丈的官道,抬起頭,連泛著灰色的天空都被斑駁的樹影分割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
“龍血草喜歡長在苔蘚中,生性喜寒又極愛露水,向來應該在山頂的崖壁上。”
風臨淵邊走邊道:“秦凡跟本王找龍血草,你們幾個一起找重光君需要的其他藥材,大家不要分散的太開,一旦走散,放出信號彈,原地待命。”
跟來的幾個暗衛都是擅長追蹤的,自然也擅長記路,應了一聲,就各自忙活了起來。
都是有過近十年作戰經驗的人,叢林追擊和潛伏也不是沒有過,一開始在密林中和在外麵執行任務沒什麽區別,直到秦凡驚呼一聲:“前麵有瘴氣。”
一群人才放緩了腳步。
古語雲:“有雨山戴帽,無雨山沒腰”,他們現在站在密林中往前看,僅僅十來步的距離,他們站的地方安全無恙,往前十來步卻已經霧氣繚繞,散發著微弱臭氣的瘴氣猶如掛在山上的巨大棉花糖,涇渭分明。
“怎麽辦,王爺?”
疾風下意識的看向自家主子:“其他的都好說,這龍血草,可隻有這山上才有啊!”
“你們這裏找其他藥材,本王進去找龍血草。”
拿出一粒藥丸丟進嘴裏,用麵巾遮住口鼻,風臨淵完全不給人說話的機會,就快步衝了進去。
秦凡驚了下,反應過來吃了解毒丹,遮住臉追了上去。
疾風看著一個兩個的往毒瘴林裏跑,氣的直捶地,他沒帶解毒丹。
越靠近青州,天氣就越冷,夜傾雲回到山上的小屋,已經有人在裏麵生了火。
“這幫家夥還不錯啊,知道我回來會冷,這屋子都暖好了。”
小木屋被北慕皇家內衛燒過一次,新蓋起來後,屋子裏一熱,還能聞到木頭的味道,有點像夏天的青草味兒,又有點說不出來的味道。
正胡亂轉悠著,門被推開,竟然是桓伊。
“桓將軍,你還沒走啊?”
桓伊聽這話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郡主這是不願意見到在下?”
“沒有。”
夜傾雲也意識到自己的話問的有點問題,忙搖頭道:“隻是沒想到這麽久了你還在,這麽久不回軍中,沒關係嗎?”
“我是銀羽衛的將軍,不是大燕朝廷的臣子。”
桓伊淡笑道:“朝廷現在不需要打仗,我回去也是閑著無事,這地方挺好的,我就賴下了,還望郡主不要嫌棄。”
夜傾雲笑著打趣他:“我手下可不留無用之人,留在這裏,你能做什麽?”
桓伊貌似真的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鬱悶的搖頭:“仔細想想,我好像還真沒什麽能做到了,拳腳功夫,重光君教的已經夠多了,做生意,玄飛顯然比我更在行,排兵布陣有郡主,我會的在這裏全都使不上啊?”
看到桓伊鬱悶的樣子,丁香和玄飛都忍不住憋笑,夜傾雲搖了搖頭,不繼續打擊桓伊了:“我走的時候拜托給你們的土豆還好吧,這次的收成怎麽樣?”
“林煥親自來了信,讓我告訴您,今年種了兩輪,前半年的收成全當了種子,今年的收成有一百斤,他已經留了種子,剩下的過幾日就讓人給郡主送過來。”
“挺好的。”
“土豆好養活,在山上也能種。”
夜傾雲似乎心情不錯,正要說什麽,卻陡然覺得心頭一陣刺痛,隨即熟悉的痛感毫無預兆的蔓延開來,這次嗜血蠱發作的比過去每一次都凶猛非常,痛感猶如實質,在她的每一根血管,脛骨之間張狂肆虐,叫囂著要穿透她身上每一個細胞。
而在通往青州的路上,一輛烏黑的馬車裏,風臨淵如今像是一頭困獸一樣,四肢被鐵鏈鎖著,頭發披散,白色的中意被汗水和血水淋濕。
他的臉上青筋虯結,兩隻眼睛瞪的幾乎要脫框而出,麵上卻滿是驚恐,傷心和絕望,甚至那雙素來黑沉沉的,冷眼旁觀世間萬物的眸子也浸了濕意,那是風臨淵剛剛哭過。
疾風拿著一顆藥丸跪在風臨淵身邊猶豫不決,秦凡帶著哭腔吼他:“你還在磨蹭什麽,既然有藥,為何不給王爺用上?”
“這已經是第七顆了!”
疾風怒聲吼道:“郡主帶來的藥一共就十顆,而且郡主說了,這藥用多了有副作用,如果不是對人體傷害極大,郡主是不會說這個點!”
“王爺此番模樣是為了誰?”
秦凡也跟著吼:“她都不做寧都王妃了,憑什麽要王爺為她拚命,你又憑什麽對她言聽計從,你怎麽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
風臨淵那天從南疆密林中拿出龍血草後回到暫居的客棧醉夢引就立即發作了,時而昏迷,時而夢魘,斷斷續續數日,疾風終於受不了,擅自決定帶風臨淵去找夜傾雲。
至於風臨淵醒來後是要打要罵,他認了。
這一次,風臨淵自己熬過去了,秦凡和疾風也被折騰的精疲力竭,再沒有了互懟的力氣,那三顆藥也在抵達夜傾雲的小木屋時隻剩下了一顆,那一刻是疾風非要留著的,他害怕還沒找到夜傾雲,風臨淵就先挺不住了。
夜傾雲萬萬沒想到二十幾天去分別時還如謫仙一般長身玉立的人再見到就會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二話不說,直接下令:“把人弄到山上病房,你們幾個,全都跟我來。”
夜傾雲在山上做了專門的病房,四麵留窗,滿屋夜明珠,即便是在晚上也能亮如白晝,而那裏,還有一個可以把人束縛在上麵的工作台,雙手和四肢的不分又牛皮和蛇皮混合做成的活扣,被扣住的人,除了腦袋,幾乎全身都無法動彈。
喂風臨淵喝下融了解毒丹的藥水,又施針平複了他馬上要發作的夢魘,夜傾雲才冷靜的開口:“說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呼通一聲,疾風跪在了地上,雙手舉過頭頂,捧出來一個冰盒。
哭聲道:“郡主,求您看在王爺為了您不顧生死的份上,救救他,王爺才二十七歲啊,他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呢,求您了郡主!”
“你們去南疆毒瘴林了?”
夜傾雲一看到龍血草就明白了一切,毛竹一樣細的紅色植株,約莫一直長,頭上頂著一點點肉眼可見的綠色,夜傾雲再熟悉不過,那是鳳離音列出的解嗜血蠱最關鍵的藥引。
將龍血草放在一邊的櫃子裏,揪著疾風的袖子把人提起來:“這幾天給他用了什麽藥,發作了幾次,發作的症狀統統給我寫下來,還有,我要一個透明的琉璃球,稍後我會開除藥單,上麵的東西不限量的給我弄來。”
疾風激動的看著扯著夜傾雲的袖子,差點給她上演一出猛男落淚:“郡主,你能救王爺是不是,你能救的?”
“你再抓著我不放,就該等他下一次毒發了。”
夜傾雲一巴掌拍掉疾風的手,拿了筆墨刷刷刷迅速列了一個單子遞給疾風,視線落在丁香身上,冷聲道:“安排下去,從現在,這個房間除了我和疾風,桓伊,秦凡,再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丁香是夜傾雲最忠實的夥伴,聽到她的命令,一句話都沒說,出去就挑了山上最精銳的弟兄來守著病房四周,猶如完成一個偉大的使命。
安排疾風去做準備工作,風臨淵的情況也穩定下來,夜傾雲直接一屁股跌坐在了工作台旁邊的椅子上。
木椅子發出刺耳的尖銳聲音,夜傾雲無力的趴在風臨淵身邊,她其實茫然過的,之前雖然不明白自己對風臨淵是什麽感情,但答應嫁給他的時候,是有打算好好跟他過下去的。
知道風臨淵裝失憶也要與自己保持距離的時候,夜傾雲第一感覺就是自己收到了侮辱的憤怒,憤怒過後卻又覺得很無聊。
這樣的事情在以前,她是想都不會想的,以前的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單身主義者,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想法就變了,覺得將就著和風臨淵過一輩子也挺好的。
可就在她從疾風口中聽到風臨淵為了自己貿然闖入毒瘴林拿龍血草的時候,她忽然就明白了:“從來就沒有將就,隻是因為那人是風臨淵而已,換做任何一個人,在任何時刻,都不會讓她生出將就的心思,隻有風臨淵。”
銀針不能在穴道上留太久,看著風臨淵情緒平複下來,她就將銀針一一拔了下來。
淩晨的時候,風臨淵醒了。
看到夜傾雲在身邊,似乎是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夜傾雲冷靜的握住他的手,商量的口吻道:“醉夢引沒有完全的解藥,隻能慢慢消除,第一次消除會耗時很久,很痛苦,若是失敗,你或許會癱瘓兩三年。”
說完,她就靜靜的等著風臨淵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