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風雨欲來
兄弟倆聞言皆默默低頭。
實際上不用夜傾雲說，他們都知道，這是自己的父親會做出來的事情。
然而，跪在那裏，兩個人的心都亂了。
秦飛宇被叫來冀州大營，分明是來問責的，可是從進屋到現在，嗬斥有，詢問也有，可是帝後二人，卻似乎好不懷疑他們秦家人都在忠心。
毫無責問降罪之意。
秦飛虎看著麵色難看，卻難掩疑惑的弟弟，思忖半晌，俯首扣頭道：“臣以自己和弟弟的項上人頭擔保，秦氏一族雖身負前朝皇室血統，卻從無二心。
懇請陛下和皇後娘娘為我兄弟二人指條明路，隻要不再受人控製，不讓家父受辱，臣甘願接受任何懲罰。”
秦飛宇連忙跟著附和道：“臣亦然。”
“你們兄弟二人，一個是禁軍統領，一個是冀州大營主將，二人皆是朝廷重臣，遇事竟敢隱瞞不報，當然要罰。”
夜傾雲冷然道：“但今日要你們前來，可不是為了懲罰，秦飛宇，老老實實將你所做的，還有知道的關於宋國公和常寧侯的事情悉數交代出來，如有疏漏，嚴懲不貸！”
秦飛宇再不敢耽擱，連忙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如數家珍的倒了出來。
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
“燕京內外從來不缺本宮和陛下的眼線，攝政王和鎮國公還有本宮的姑母都不是草包，這些人是怎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藏匿這數萬軍隊的？”
夜傾雲驚的猛然坐直了身子，瞬間疼的齜牙咧嘴，被風臨淵摁住了也不安分，“最關鍵的是，宋雲洲和燕錦天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他是怎麽拿到燕錦天手裏的五萬大軍的？
燕錦天自己視陛下為眼中釘肉中刺，憑什麽要將這五萬軍隊白白送給宋雲洲？”
秦飛宇茫然搖頭，“宋雲昌是個徹頭徹尾的紈絝子弟，隻會仗著攝政王和宋家的勢作威作福，宋國公夫婦雖然寵愛這個幼子，但一些重要的大事並不會告知他。
就這些，還是微臣查了大半年才查到的，剩下的，可能還要陛下和皇後娘娘費心去查才是。”
“行吧，本宮也沒指望你一個提線木偶能洞悉他們全部的圖謀。”
夜傾雲懸靠在風臨淵懷裏總結了一下，“總的來說，這半年內，你就沒怎麽來過冀州大營，也不知道宋雲昌在這裏做了些什麽。
而你，以閑聊的名義和鎮國公身邊的人打探過朝廷對南韓、北慕和離國部分舊臣的安排是吧？”
秦飛宇連連點頭，“沒錯，另外，宋雲昌還與問過微臣，在銀羽衛有沒有熟悉的人，微臣說沒有，他就沒再問過什麽了。”
當然，這半年內，宋雲昌時不時的找借口侮辱一下他，這種事情，秦飛宇是不會說出口的。
堂堂將門虎子被一個紈絝折辱，是他的恥辱。
無人問詢的話，他絕對不會主動提起來。
風臨淵和夜傾雲也不會專挑別人的傷口去踩，聞言，風臨淵便道：“朕要你在明日早朝上控訴宋國公縱子行凶，宋雲昌以下犯上，幹擾均無，禍亂軍營，你可願意？”
“微臣當然願意，可是家父那邊……”
秦飛宇到現在還是不想讓自己的父親名聲受累。
風臨淵果斷道：“你應該相信秦老將軍在大燕的威信，縱使有人聽信讒言，朕也可以還他清白。”
秦飛宇遲疑著點頭。
夜傾雲見他還猶猶豫豫的，從旁道：“秦老將軍之所以會被人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陷害，說白了還是你們自己有短板被人給抓住了。
隻要你們的血統一日不曝光，這就永遠會是別人威脅你們的把柄。
陛下信任秦家的忠心，不介意你們的身份，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介意。
你們難道希望有一天你們自己的身世血統被別人曝光出來，成為別人扳倒你們秦家的一大助力嗎？”
這話問的，倆人當然是不希望的。
夜傾雲說這話，分明是另有安排，秦飛虎深知現在不是抖機靈的時候，而且風臨淵和夜傾雲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隻要他們不同意，這件事就沒有繼續瞞下去的可能。
於是，他將整件事情的處置權都推了出去，誠聲道：“請皇後娘娘指教。”
“指教沒有，但是本宮敢肯定，隻要陛下當眾表示並不介意你秦家前朝皇室的血統，再也沒有人能拿這一點來攻擊你秦家。”
夜傾雲說著，推了推風臨淵的手肘，笑道：“我說的對嗎，陛下？”
風臨淵小心翼翼的扶著夜傾雲，怕她傷口再磕碰到，受到二次傷害，聞言，不做他想道：“是這樣沒錯。
讓秦老將軍明日也上朝吧，作為當事人，他應該在場。”
算是從側麵肯定了夜傾雲的說法，秦飛虎兄弟倆心情無比複雜。
既感動於風臨淵和夜傾雲對秦家的信任，也有些擔心，明日早朝上秦老將軍知道他們為了保護他，做了那麽多錯事，會不會接受不了？
風臨淵和夜傾雲卻並不給他們糾結的機會，天色已晚，夜傾雲又受著傷，事情弄明白後，風臨淵便道：“冀州大營這統領之位由疾風暫代，務必以最短的時間重整軍營，下次來冀州大營，朕不想還看到這烏煙瘴氣的樣子。”
這便意味著秦飛宇被撤職了。
然而，這種事情，秦飛宇哪兒還敢透露出半分不滿來，能保住一條命已經不錯了。
畢恭畢敬的送走風臨淵和夜傾雲，連忙和秦飛虎一起回秦家找秦老將軍商議對策去了。
夜傾雲出宮一趟又帶了傷，把沐晴嵐和南知意等人都給驚動了。
好一番安撫後，終於借著需要休息的理由把眾人送走。
將夜傾雲安頓好，風臨淵洗漱完回來，卻見夜傾雲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全無睡意。
麵上閃過一絲了然，夜傾雲又是心疼，又是無奈道：“傷口痛的睡不著？”
“也沒有那麽嚴重。”
夜傾雲心虛的扯了扯嘴角，轉移話題，“我隻是在想，曆朝曆代，一旦江山易主，就要改國號，換班子，似乎也挺有道理的。”
風臨淵擦拭頭發的手頓了頓，正色道：“你想說什麽？”
“或許，風西洲在繼位之前，可以改一下大燕的國號呢？”
夜傾雲試探道：“用新的名字來命名新的王朝，北慕、南韓、離國還有大燕原來的疆域都設郡、或者州府、會不會讓那些後來者更具歸屬感，也不會讓原來大燕的百姓生出高人一等的錯覺來？”
夜傾雲說完便等著風臨淵的反應，結果人半天都沒吭聲。
狐疑的抬頭，就聽風臨淵低笑道：“一來就給我搞個大的，想這件事多久了？”
“沒多久，就是忽然想著，如果不是這些地域矛盾，這什麽科舉打壓地方學子啊，聯絡前朝舊臣動搖國本之類的事情是根本沒有機會出現的啊！”
夜傾雲雖然是臨時起意，但態度還是挺認真的。
見風臨淵居然還在笑，忍不住一本正經的闡述起來，“我知道，一個王朝的穩定有諸多方麵的因素，宋國公也好，之前的徐墨池那些人也罷，雖然都有顛覆江山的心思，但能成功的可能性極小。
且隨著天長日久，那些地方的百姓都會忘記自己曾經是南韓、北慕或者是哪裏的人，可既然有辦法讓這種融合更加迅速，為什麽不試一試呢？”
她始終認為，風西洲以寧都王府嫡親血脈的身份從風臨淵手中接過大燕江山，並不能立即就贏得老寧都王的下屬甚至是風臨淵的親信的信任和擁護。
如若大燕還保持現狀，各地的矛盾再度爆發，而那時候風臨淵早已經不是大燕的皇帝，風臨淵這個初登大寶的新皇處理起來，會有多麽吃力，完全可想而知。
到時候無事也就罷了，萬一有事，風臨淵是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大燕是他自己擱置在後背上的重擔，風臨淵不會舍，也舍不下，她夜傾雲又何嚐放得下？
他們前半生的牽絆，都在大燕。
風臨淵也是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夜傾雲的建議，反饋給夜傾雲的話卻讓她驚訝不已。
他說，“真巧，當初拿下南韓後我就在考慮這件事了，那你說的沒錯，每個人心裏都對自己的位置有著明確的定位，這對我們而言，並不是一件好事。”
“這麽說，你同意我的建議了？”
夜傾雲喜不自禁。
離開戰場，她能幫風臨淵做的事情肉眼可見的減少，風臨淵能同意她一時興起提出來的建議，這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成就感。
風臨淵見她那麽高興，心裏頓時生出一股愧疚之感來。
重重點頭道：“行之有效的建議，當然要同意了，明日下朝後找徐放和風西洲來商議一下具體事宜，我可以預見，我的皇後又要驚豔所有人了。”
夜傾雲腦袋蹭著風臨淵的手心，笑的一本滿足：“驚豔他們做什麽呀，我隻要驚豔你就心滿意足了，我的陛下~”
甜膩膩的語氣惹得風臨淵心下微動，看著她被紗布包紮的傷口，嗔怪的點她額頭：“你就撩我吧，等你傷好了，看你還敢閑撩？”
夜傾雲把眼睛一眯，笑的像隻做壞事得逞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