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笛聲送別

  寒風烈烈，飛雪飄零。


  這是年後的第一場大雪。


  莫雲依舊穿著那一身黑紅相間的騎馬裝，靜靜地站在皚皚白雪中，望著那石門緩緩地打開。


  幾個一身素白的侍衛，抬著那白玉棺一步一步地走下地階，片刻之後，他們便空手歸來。


  “轟……”直到那龍紋浮雕石門重重合上的聲音響起，莫雲這才從怔愣中回過身來。


  鳳楚熙，終究還是走了……


  她抬起頭，紛飛的雪花落在她的臉上，迷糊了她的眼。


  可是她知道，這不是淚水，她告誡過自己，是不可以哭的。


  即便有著如泉湧的淚意，她也都全數憋回了體內。


  碧玉色的笛子緊緊地握在手中，莫雲低下頭，又是片刻的沉默，而後緩緩地將笛子放在了嘴邊。


  下一秒，一道悠遠輕靈的聲音便在這被大雪覆蓋的空曠皇陵中響起。


  沒有哀傷，沒有悲戚，有的隻是如流水般的寧靜，如鳥鳴般的清幽，讓那些或悲或吸的心情，都趨於了平靜。


  眾人的目光都齊齊地落在了那一身黑紅騎裝的女子身上，有驚訝，那是因為今日是熙妃入殮之日，竟有人穿著紅衣在這裏？有愕然，那是因為有人認出了這個女子，竟是昔日熙妃身邊的心腹太監小莫子。


  她竟然是個女子！？


  素白的人群中，孑然而立著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帶著血絲的藍眸一瞬不瞬地鎖著莫雲清靜的臉，聽著那平靜的笛聲，心中卻是思緒翻湧。


  相比前幾次毒發時候的失魂落魄，現在的莫雲平靜的讓人發慎。


  那一日，在他們兩人馳騁草原的時候，他和禹一南是一直守在遠處的。


  看著莫雲牽著馬緩緩走來，而馬上伏著已然失去了氣息的鳳楚熙。


  自那一天到今天，已經過了七天了，莫雲卻始終都是這麽一副表情。


  不悲不哀，就那麽默默地守在鳳楚熙的遺體身邊，連眼淚都沒流下一滴。


  而自那一日起，她也始終沒有脫下那一身女裝。


  北辰逸知道，他應該發怒，應該把鳳楚熙的死都推到莫雲的身上，更應該毫不猶豫地殺了她為鳳楚熙報仇。


  可是……他卻始終都無法下手，不僅下不了手，還默許了她恢複女子身份，更是不止一次地默默地在遠處看著她，關注著她。


  因著她的過分平靜而擔憂，因著她的毫無表情而不安。


  笛聲未停，雪卻是越下越大。


  北辰逸忽然想起那一個晚上，他在鳳楚熙的屋頂聽到的歌聲。


  那五音不全而曲調怪異的歌聲，讓鳳楚熙笑得前仰後福，也將他那一直被冰封的心溶掉了一角。


  那時候的莫雲，是溫暖的。


  可是現在的她呢？

  冰天雪地，紅衣冷顏，或許他們，都已經回不到那可以帶來悸動的刹那了。


  笛聲不知在何時已經停了下來，北辰逸看著眉毛都已然變成了白色的莫雲，心下微微一顫，下一秒，卻見她的身子一晃，而後緩緩地朝後倒去。


  呼吸一窒，北辰逸幾乎是沒有任何的猶豫，身形一動就要奔躍過去，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身邊卻傳來了宮女的驚呼聲：“娘娘，娘娘暈倒了！”


  回眸，卻見原本站在他身邊的殷夏柔竟也軟倒在地，再回頭，那邊的莫雲已經被先行一步趕到的北辰洛抱了起來，朝著睿王的馬車飛奔而去。


  “快傳太醫！”抱起地上的殷夏柔，北辰逸腳步輕點，向著龍攆躍去。


  *

  莫雲生病了。


  在皇陵前的那一曲之後，她就發起了高燒，整個人昏昏沉沉，時而喃喃自語，時而低低而泣，卻始終都沒有睜開眼，連太醫都束手無策。


  鳳楚熙寢殿內的床上，現在躺著的人卻是莫雲。


  東日靈正在艱難地給莫雲喂一些流質食物，可是每一次，都是吞進去的少，流出來的多。


  眼淚已然流了下來，東日靈卻隻是隨手一擦，而後繼續努力，喂了，多少總能吃進去一些，不喂，她會餓死的。


  北辰洛看著莫雲這樣，眼眶也是紅紅的，轉頭，看向禹一南道：“禹叔，這都半個月了，雲姐姐不僅高燒退不了，甚至連東西都吃不下，到底該如何是好啊？”


  “我也不知道了。”禹一南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麵色疲憊，眼睛通紅，細看之下，他臉上的肉好似都少了一些。


  這半個月來，都是他在照顧著莫雲，他想盡了一切辦法，想讓她醒過來。


  可是一天天的過去，他由一開始的焦慮不安變成了現在的忐忑恐慌，他怕莫雲撐不過去。


  若真是這樣，他就隻能……


  “嘎吱。”


  殿門被推開的聲音響起，一身墨黑的北辰逸跨了進來。


  “還沒什麽起色嗎？”北辰逸藍眸淡淡掃過躺在床上的莫雲，沉冷出聲。


  這半個月來，北辰逸看似隻來過兩三次，可是在夜深人靜，禹一南在外殿休息的時候，他卻是每晚必來，每一次，他就默默地站在她的床前看上許久，然後便離開。


  他也不知道自己來這裏做什麽，可是隻要一夜不來，他就無法安心，好似他隻想聽聽她的呼吸聲，確定她還活著。


  “還是老樣子。”禹一南低頭回了一聲，其實他已經感覺到了北辰逸心境的變化，因為他每天晚上來的時候，自己都是裝睡而已。


  北辰逸朝著莫雲走了過去，可是才沒走兩步，就被北辰洛給一把攔下。


  不解地看向北辰洛，卻見他眼一瞥轉開了臉，冷聲道：“皇兄你身上的貴氣太重，恐會衝撞了病重之人。”


  有這個說法嗎？


  北辰逸眯眼，到底從什麽時候，這個弟弟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呢。


  喜歡跟他頂撞，事事跟他做對，特別是在莫雲麵前的時候更甚。


  若說他對莫雲有意思，可是他跟東日靈依舊是如膠似漆，而且憑著東日靈的脾性，就算她跟莫雲的關係再好，也不可能容許北辰洛有異心的吧。


  而禹一南這邊也是。


  月雲那日在皇陵暈倒之後，身體狀態也一直不好，可是禹一南卻連看都不去看她一眼，反而整日在這裏照顧莫雲，連他這個皇上都不伺候了。


  雖然他默許了他的做法，可是這對比也太明顯了。


  他們兩人的這種關心，這種愛護，照理應該放在月雲身上才對，可是現在卻全數放在了莫雲的身上。


  這要他如何能夠理解呢？


  “吞進去了，她終於可以吞進去了。”就在北辰逸一臉狐疑地看著北辰洛的時候，東日靈欣喜的聲音在耳畔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