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再見了
這樣的想法好像一隻手掐住了我的喉嚨一般，令我幾乎快要窒息，身體也如同陷入了三尺寒冰一樣，冷得止不住顫抖。
麵前的寒燁和萬檾還在張口說著什麽，我卻全然聽不見，但是仍舊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們臉上幸福的表情，反倒是這樣的表情讓我感到更加痛苦和焦急。
到底為什麽？
我不知道對於寒燁來說，萬芊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難道就因為他不愛，所以就可以將她所有的付出全都視而不見，讓她卑微得如同塵埃一般？
痛苦的漩渦將我卷入其中，仿佛快要將我撕裂了似的，長大了嘴巴卻說不出來一個字，周圍的環境也發生了改變，似乎有一陣氣流，將我拽了出去！
冰冷的湖水突然湧入了我的身邊，強行將我從眼前的虛幻中扯了出來，重新回到了冰冷的湖水中，然而向來平靜的人工湖裏卻出現了湧動的暗流，我在水中沉沉浮浮，窒息感雖然讓我感到痛苦，可是這種痛苦與心痛相比卻顯得太過低微，實在是不足為道。
那種心好像被撕裂了的痛苦讓我簡直失去了求生的希望，就任由自己在水流之中沉沉浮浮，任由冰冷的湖水嗆入我的心肺，仿佛隻有這種身體上的痛苦，才能讓我心中的痛苦稍稍有所減輕。
但是就在這時，一隻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我，兩隻手拖著我的腋下，吃力地將我拖出了湖麵。
向來平靜的人工湖不知為何，波瀾層起，那兩隻手硬是將我拖上岸邊，我眼看著麵前的人工湖竟然浮起了重重波浪，好像暴風雨下的海麵一般。
人躺在地上的時候仍舊毫無知覺，甚至忘記了寒冷，我抬起頭來望著麵前的人工湖，即便是波濤洶湧，也仍舊無法與我心中的波瀾所比擬。
在這呆愣的時刻，背後突然響起了一個刺耳的責罵聲，有人狠狠地推了我的肩膀一下，我這才終於回過神來，看到了背後蘇天雅的臉。
我從未見過蘇天雅這樣的憤怒，她的臉上曾經出現過很多種表情，痛苦，絕望，悲傷，渴求，但偏偏就是從來沒對我如此憤怒過，我望著蘇天雅，突然覺得有點兒茫然，還有些委屈。
蘇天雅指著我，表情甚至有點兒歇斯底裏：“蘇天淺，你想死就直說，這世上去死的辦法多了！你如果想死的話，就早點兒做些好事兒，你記住，有那麽多人想死，也有那麽多人不想死！你懂不懂，活著有多好……”
說到最後的時候，蘇天雅竟然有些哽咽，我的心也好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似的，疼得我喘不過氣來。
是的，蘇天雅那最後一句，說的仿佛是她自己的心生，活著有多好？我或許不明白，但是她懂，蘇天雅，一個本來生下來就應該好好的，活生生的女孩子，卻因為我的出現，在祠堂裏麵做了那麽多年孤魂野鬼。
而我從小有著完整的家庭和幸福的童年，我快樂了多少年，她就痛苦了多少年。
我望著蘇天雅，半晌沒能說出話來，她就這樣呆呆地望著我，好幾次抬起頭來，痛苦地眨著眼睛，我熟悉那個動作，知道她是在用力將淚水咽回心裏去。
如果不是我的話，蘇天雅會怎麽樣？是我搶占了她的身體，是我……莫名其妙地攪亂了蘇家的家庭。
電光火石之間，這個想法突然讓我覺得有些熟悉，讓我一下想到了寒燁和萬檾，或者說，如果不是我的出現的話，寒燁和萬檾本來應該幸福地在一起生活著，是我的突然出現讓他們痛苦。
是我橫刀奪愛嗎？
我想不通。
但是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一個問題--你不知道一個人是否愛你，但是如果他不愛你的話，一定能感覺得到。
寒燁不愛我，這就是我現在認識到的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我不知道既然如此的話，為什麽還要死撐著，或許到了最後一刻，等到寒燁重新找回了他遺失的記憶時，他就會發現，他愛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萬檾，而他現在為我做的一切，隻是為了找到萬檾，我，則將又一次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
或許到了最後，一切將和之前的悲劇一樣重演，這讓我突然想到了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詞，以前覺得很扯，現在卻感到無比真實。
那就是輪回。
這一切，或許都是輪回，看似已經有了一個新的我，有了新的人生，事實上，隻是在原有的閉環上重複著相同的過程。
我坐在地上靜靜地思考著，寒冷好像一雙雙無形的手抓著我的身體，但是我卻不想逃避不想躲開，任由寒冷的感覺席卷我的全身，隻有這樣才能讓我更加冷靜地思考。
或許我的存在本來就是錯的，如果不是我的存在，寒燁和萬檾或許會有截然不同的結局；如果不是我的存在，蘇天雅現在應該有著不同的生活。
這一切，就好像是一條條平滑順暢的線條，一個個穩健順暢的生活軌跡，所有的一切都在因為我的出現而發生改變，變得截然不同。
突然間，一個想法在我的心頭冒了出來，如果沒有我，說不定一切都會重回正軌。
即便不能重新回到應有的軌道上去，至少，我的消失會給他們避免很多的麻煩，或許這樣說顯得無私得有點兒虛偽，但是換言之，為我自己著想的話，一個本不應該存在的人，在這裏死撐下去，唯一的結果便是會讓我變得更加痛苦不堪，更加遭人厭棄，與其如此，不如自己退出，給自己和其他人一條活路。
想到這裏，我抬起頭來望著麵前的蘇天雅。
或許這世界上根本不需要什麽鬼母，需要的隻是一個普通正常的女孩子，有著幸福的家庭，而蘇天雅，顯然就是最佳的人選，她本來就應該得到我所有的一切。
甚至於，蘇天雅似乎也對寒燁有著不同的情愫，哪怕是作為鬼母存在，我也應該把這一切都還給她……這個想法好像又與我心中某些預感不謀而合，是的，萬檾和萬芊是姐妹，而萬檾才是真正與寒燁相愛的人，我不知道我的出現，對於蘇天雅來說，是不是又是一次橫刀奪愛。
這種想法讓人不寒而栗，更多的是，讓我更加確信這的確是命運的安排，心中的想法不禁又堅定了幾分。
麵前的蘇天雅還在低聲訴說著什麽，我壓根兒沒聽進去，抬起頭來堅定地望著蘇天雅道：“蘇天雅，你想活下來嗎？”
蘇天雅本來正在說話，聽到我這話之後不由得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望著我，仿佛不敢相信我剛剛說的話，“你……你什麽意思？蘇天淺，你說這話……”
“給你我的身體，”我站起身來，拉住了蘇天雅的手，我清楚記得之前她在圖書館將一縷魂魄給我的時候，臉上寫著的那種戀戀不舍，或許這的確是我眼下最應該做的事情，心中不由得變得更加堅定了幾分，對著蘇天雅輕聲道：“你比我更應該活下去……”
蘇天雅的臉上寫滿了茫然和疑惑，她不明白我為什麽要這樣說，但是我心裏清楚，因為寒燁更需要她，因為爸爸媽媽更需要她，至少，某個人需要的並不是萬芊，而是萬芊的姐妹萬檾。
即便這樣死撐下去，也不會改變事實，至少改變不了寒燁並不愛我的事實，這一點是我最清楚的，我不希望等到他發現真相的時候，會對我徹底改變態度，以前我已經為此忍受了夠多的痛苦，我也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我望著蘇天雅，感覺自己的麵容已經足夠真誠，然而蘇天雅的臉上仍舊寫著一絲難以置信。
“你開什麽玩笑！”蘇天雅一邊說著，一邊別過頭去不肯看我，然而她越是有著這樣的表情，在我心中就越發可以肯定，她說的這話，連她自己都不肯承認，否則不會如此閃爍其詞，在蘇天雅的心底裏，怎麽可能不想有一具軀殼，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不等蘇天雅說什麽，我已經握住了蘇天雅的手，一陣陣柔軟而溫暖的氣流在我身體內流動著，正在漸漸地湧入蘇天雅的身體內，蘇天雅驚愕萬分，本能地就想要甩開我的手，然而我卻拚命用盡了力氣，讓她掙脫不得。
蘇天雅望著我，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被她強忍著壓抑許久的淚水在這一刻也終於抑製不住了，她長大了嘴巴卻說不出來一句話，那雙眼睛卻好像在問我，為什麽要這樣做。
“為什麽？”我笑著望著蘇天雅，可是眼淚卻在止不住地掉下來，“因為，既然我不能得到幸福，就給你吧，我做不到的事情，就由你來完成吧！”
我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人並不是萬能的，這世界上總有些事情永遠無法改變，比如說愛，我永遠不能讓一個不愛我的人假裝好像愛我似的，就像寒燁。
既然自己不能得到，讓給別人也不錯，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為了蘇天雅，還是為了寒燁，但是希望在我們之中，至少有人能得到幸福，哪怕不幸福，至少也要躲開痛苦和不幸。
身體內的那一絲絲暖流緩緩湧入蘇天雅的身體內時，我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斷變得寒冷和陰寒，頭重腳輕，麵前的視線也有些迷離，到了這一刻，我才意識到有些事情真的快要結束了，就比如說，我的生命。
可是生命真的是真實的嗎？我所看到的、經曆到的一切，說不定隻是一場夢，我不知道在生命終結了之後我將會出現在哪裏，或許說，睜開眼之後便是另外一個世界，又是一個循環或者輪回。
但是此時對我來說，已經並不重要了。
我望著麵前的蘇天雅，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了一陣笑容，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