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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和稀泥的學問

  林諾雅急得幾乎跳起來,這叫什麽事兒?她算哪根蔥哪根蒜?讓她去調和?攪合還差不多,她巴不得兩人狗咬狗,她再從中間添點油,加點醋,讓火更旺一些呢。


  還讓不讓人好好看戲了?


  秦、安二人都是恨不能將自己扒皮抽筋的人,自己巴巴地湊到跟前,不是腆著臉讓人家扇耳光嗎?這種受累不討好的差使,誰願意去誰去,可別落在自己的頭上,自己既沒有這威望,也沒有這本事!、


  林諾雅不自然地笑笑:“這事情的來龍去脈諾雅一無所知,更不知其中情由,唯恐弄巧成拙,怕是要辜負老夫人對諾雅的厚愛了。”


  那婆子似乎早就預料到諾雅會婉言拒絕,恭敬道:“九爺外出還沒有回來,老夫人今日又身體不適,頭疼病犯了,生不得氣。府裏隻剩一堆丫頭婆子,一鍋粥裏挑不出個豆,也隻有姨娘您能說得上話,向來聰慧識大體。還望您能夠體諒老夫人辛苦,為她擔當一二。”


  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而且又給諾雅臉上貼了金,若是拒絕好像的確比較不太好張口。能不能處理得當那是一回事,去不去處理則又是一回事。


  一旁的紀婆子暗地向著諾雅連連使眼色,示意她應下來。諾雅想了想,也隻得無奈道:“諾雅願意為老夫人盡一份心力,隻是不知她老人家的意思,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還是嚴懲不貸,以儆效尤?”


  那婆子精明地敷衍道:“這主子的心思,我做奴才的不敢擅自揣摩,隻是這事已經傳揚開來,大家都搬著板凳等著看熱鬧呢,既要平息了安夫人的怒火,又要堵住大家的嘴,還要顧全尚書府的顏麵,其他的,林姨娘就自己看著辦好了。”


  其他的,還有什麽其他的?都說兩全其美的法子不好找,這是要讓麵麵俱到啊?當她林諾雅是三頭六臂的哪吒三太子呢?還是七竅玲瓏的比幹丞相?清官隻需要秉公斷案,還難斷家務事呢,這和稀泥的差使也是學問,弄不好就糊自己一身泥啊!

  諾雅心裏有微辭,但是卻沒跟婆子發牢騷,因為換成自己在老夫人這個位子上,也是要這樣要求的。


  “諾雅自當盡力,力求麵麵俱到,一團和氣。”林諾雅皮笑肉不笑地應承道。


  婆子的話帶到,也就不再多言,轉身告辭回去複命去了。


  諾雅疑惑地問紀婆子:“這樣兩麵不是人的差使,你為什麽要讓我應下來呢?”


  紀婆子興奮地道:“姨娘,想來老夫人這是在考驗您呢,您可不能錯過這樣露臉的機會。”


  諾雅嗤之以鼻:“老夫人那是見不得我作壁上觀看熱鬧,故意讓我得罪人去了。”


  紀婆子得意地搖頭:“我以前好歹也伺候過老夫人一段時間,她的心思我也能琢磨個八九不離十。今兒個,您聽婆子的,各打五十大板,連哄帶勸,將這事兒壓下去顧全臉麵就完了。咱辦個幹脆利落,給老夫人看看。”


  “紀媽媽你說得倒是輕巧,讓我一個侍妾去打兩位側夫人的板子,我好大的臉。”


  “咱這不是有老夫人發話了嗎?扛著老夫人的旗去,誰敢小覷咱。”


  諾雅沉吟片刻,覺得紀婆子有些話說的也是在理。以前,自己覺得她過於見風使舵,而且貪財,所以總是看不上,對她勸告自己的一些話,從來都是當作耳旁風。如今回想起來,她說的雖然世故了一些,但是的確很現實,都有幾分道理。桔梗與暮四雖然忠心耿耿,但是畢竟閱曆少了一些,過於耿直,很多事情都不如她來的通透。


  她站起身來:“那就麻煩紀媽媽陪我一同走一遭吧?我們見機行事,若是有不到之處盡管提點。”


  紀婆子高興地應了,得了自家主子另眼相看,得意地尾隨在諾雅身後,徑直向著浮世閣走過去,一路之上,兩人都不說話,暗自思量究竟如何是好。


  秦寵兒的院子裏,燈火通明,圍攏了許多看熱鬧的下人。還未走近,就聽到秦寵兒憤怒的責罵聲,和女子啜泣著哀求的聲音。


  諾雅與紀婆子分開人群走進去,秦寵兒手裏拿著一根染血的皮鞭,正指著地上跪著的一個婢女破口大罵:“一個不要臉的賤貨,勾引了我家的人,還將一盆髒水潑在我的身上,今天若是不打死你,我都對不起我自己。”


  那個婢子應該就是花容了,她俯在地上,隻著兩層單薄的中衣,遍體鱗傷,瑟瑟發抖,已經沒有了分辯的氣力,隻哀求地看著一旁安若兮:“求安夫人開恩,饒過奴婢吧?”


  安若兮在一旁氣得眼睛通紅,明顯是哭過的,都腫脹得像個核桃一樣:“她好歹也是我的婢子,要打要殺,如何處置還輪不到你來定奪。”


  “但是她胡說八道,竟然誣賴於我,可就關我的事了。”說完猶自不解恨,不顧安若兮的阻攔,揚起鞭子又抽了兩下。


  花容隻痛得抽搐,就連躲閃都沒了氣力。事情是中午時出的,距離現在已經兩三個時辰,這丫頭擔驚受怕,又衣裳單薄,受了鞭笞,哪裏還能安然?

  諾雅走過去,冷眼旁觀,一臉悠閑:“秦夫人平時不是挺大的氣力?怎麽今日倒像是給人家撓癢一般?你痛快一點,打死她,死無對證豈不更好?”


  秦寵兒抬頭,見是她,冷冷地道:“你來做什麽?這裏什麽時候輪得到你多嘴了?”


  “自然是聽說有熱鬧可以看,過來看熱鬧來了。”諾雅幸災樂禍地道。


  秦寵兒環顧四周看熱鬧的人群,惱羞成怒:“這熱鬧誰都可以看,唯獨你不行!”


  聽聞自己被林諾雅看了熱鬧,安若兮難得同秦寵兒站在了統一戰線上,對著諾雅冷叱道:“我們兩個人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摻合,識時務一些回你的一念堂。”


  “你們兩個人爭來吵去的,也難分個勝負,總要有個人評判是非對錯才是。再說了,你們這門也不關,人也不趕,不就是為了讓大家夥看看自己有多憋屈嗎?”


  這話倒正好說進了秦寵兒的心坎裏,她一回府就聽到這件事情,傳揚得人盡皆知,頗多非議,自然要當著大家的麵,審問出個是非曲直,還自己名聲。


  她冷冷地哼了一聲:“我秦寵兒向來敢做敢當,光明磊落,自然不怕看。”


  諾雅默默地揉揉鼻子,心裏暗自嗤笑,麵上卻不動聲色。轉頭看地上的花容,嘖嘖連聲歎息道:“這樣嬌滴滴的一個丫頭,你們也都下得去手。那罪魁禍首皮糙肉厚的,你們卻放縱他一旁看熱鬧。”


  諾雅指的是秦寵兒的那個娘家仆役,他戰戰兢兢地跪在一旁,卻是毫發無傷,眼睜睜地看著花容挨打,不管不顧,眼裏有點怨恨。


  秦寵兒氣怒地一抖手中鞭子,花容立刻瑟縮了一下,滿是驚恐。


  “這樣的賤皮子,勾引人的狐媚子,就是欠收拾。”


  諾雅彎下腰,幫她將已經不蔽體的衣衫整理好,歎氣道:“你也是糊塗,為了一個薄情的男人這樣嘴硬,值得麽?”


  花容已經哭啞了嗓子,病急亂投醫,啜泣著央求諾雅:“林姨娘,求求您,幫婢子求求情吧,婢子真的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我問你,你可果真做了什麽對不住你家主子的事情?”諾雅柔聲問。


  花容略一猶豫,咬牙點頭:“奴婢全都是被逼的,身不由己。”這話卻明顯有一語雙關的意味。


  秦寵兒立即暴跳如雷,上前就要扇她的耳光,被諾雅好歹攔了。


  諾雅暗地捏捏花容的手:“傻孩子,那人奪了你的清白,你找你家小姐做主就是,怎地還忍氣吞聲地聽他要挾?一再錯上加錯?”


  花容一愣,瞬間明白過來諾雅的意思,轉頭看看那仆人無情無義的嘴臉,又看看秦寵兒手裏的鞭子,知道自己今日若是嘴硬下去,難保不被活活打死,安若兮也護不了周全。心一橫,哭泣道:“他說他到秦夫人跟前討了賞,等銀兩攢夠了,會來娶我。”


  “也就是說,自始至終,都是他在逼迫引誘你做事,並非秦夫人直接授意是嗎?”諾雅暗地鬆了一口氣,這丫頭總算是個開竅的,不傻乎乎地全都自己擔在身上,又暗地捏捏她的手:“老實說話,我才能幫得了你。”


  “林諾雅,你什麽意思?你這是相幫著秦寵兒開脫罪名不是?”安若兮第一個反應過來,氣衝衝地質問。


  “老夫人讓我給安夫人帶個話,”諾雅低聲對安若兮假傳聖旨:“她老人家說:秦夫人的鞭子可不像你下手那樣無關痛癢,她又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一條道走到黑的,萬一花容熬不過,屈打成招,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話來,可就弄巧成拙了,還是見好就收的好。”


  安若兮一愣,心裏有點虛,色厲內荏道:“你胡說八道什麽?我有什麽怕她說的?”


  諾雅神色一凜,淡然道:“那你隻管去問老夫人好了,她老人家眼明心亮,自然給你一個合情合理的答複。我隻負責帶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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