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無疆

  烈陽星


  比武場


  烈陽人不喜戰爭,卻善搏鬥,軍中兵卒便每日在這比武場上切磋押注。場上比武,場下便會有押注的,軍餉不多,軍士皆平等,上至四大守衛,下至兵丁夥夫。


  烈陽的交易貨幣稱之為“鎬”,一種方形鐵幣。


  “打他啊!打他!壓你勝了,指望贏些鎬呢,贏了請你喝酒。”比武場下,一名壓了鎬的兵丁起哄著,給台上的比武者鼓氣,其實他不過是想贏些鎬好去街鋪上喝酒。


  比武場喧嘩非凡,場下一張一緊的急促呼號,台上身著鎧甲的兵丁你來我往,水火不容。


  比武場有些特殊規則,因為烈陽軍士都是超級戰士,比拚起來肯定有不公之處,因此比武場中禁止利用基因功能,隻能進行最純粹的武力比拚。


  比武場中央立有一口大鼎,鼎中燃起一炷香,香燭過半若仍未分出勝負便敲鑼為止。


  大多時候香還沒燒旺,場上便勝負已定,這屬於能力懸殊,讓台下的人歡呼叫好。也有些打的不可開交,勝負難定,讓台下的人緊張驚恐,生怕自己會押輸了,賠上軍餉,便意味著沒了酒水墊肚。


  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各式各樣的兵器輪番出場,被運用地爐火純青,在烈陽耀炎之下奉上一場精彩的武鬥。


  “潘震,你叫我回來究竟所為何事?數月了也瞞著我,地球星恐怕已經被惡魔攻陷了。”蕾娜悠悠地漫步在比武場外圍,不時瞥幾眼場中的武鬥,眉間憂愁卻總是難以隱退。


  潘震則恰恰與之相反,負手緩緩走著,一邊欣賞著武鬥,一邊與蕾娜侃侃而談,“非也,不出所料的話,凱莎已經擊退莫甘娜,地球星暫無大劫。喚你所回之於何事且等雷炎,羽虛回來之後再告知於你。”


  潘震的話讓蕾娜皺了皺眉頭,看向潘震,他卻總是津津有味地欣賞著武鬥之景。


  “雷炎,羽虛何時可歸?”


  “禁金閣能源緊缺,我派他們前去采集礦物金石,不出意外,今日便應歸反。”潘震捋了捋胡須,眼睛卻從未離開過打鬥之景。


  “好,後撤三步引敵入甕,以劍反刺腹之,搏鬥之術可有長進。”潘震麵露悅色,對此時比武的勝者頗為讚賞,後應有任先鋒之能。


  蕾娜被潘震的一聲讚歎驚了一下,無奈地看著潘震,但凡不在雲霄殿,潘震與自己講話總是心不在焉,雖然答即所問,但總讓蕾娜有種想打他的衝動。


  一名軍士這時從雲霄殿趕至此處,在潘震身邊耳語,“大將軍,聖龍,赤鳳守衛已達禁金閣,未時可至大殿。”


  潘震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仰首觀望了太陽的方位,“現已午時,一刻後便至未時。蕾娜,回雲霄殿。”


  潘震說完便自然轉身向雲霄殿走去,好像身邊沒有其他人一般,他從來不會等待蕾娜。


  蕾娜在原地木訥地“哦”了一聲便追著潘震的腳步前往雲霄殿。


  未時已至

  雲霄殿


  蕾娜端坐在王座之上,有潘震在,還是得顯得莊重正式些。


  “大將軍,雷炎,羽虛前來複命!”殿外走進兩位身著鎧甲的人向潘震行禮。


  “嗯。”


  兩人直起身,樣貌卻讓人為之驚豔,一男子風度翩翩,眉峰比劍,目光堅決。一女子清雅秀美,明眸皓齒,鳳釵銀鈿,青紗遮麵,卻讓人感受到冷意。


  “禁金閣能源現是否充裕?”潘震詢問到雷炎。


  “稟將軍,此次尋回三艦砂礦金銀,三年之內可保裕足。”


  “如此甚好。”潘震捋了捋胡須,接著說到,“孫悟空已入我烈陽之境~”


  “什麽!”王座之上的蕾娜頓時站了起來,滿是驚訝。


  雷炎,羽虛也是被潘震的話震驚,默默相視一眼表達著自己的驚愕。


  “坐下!”潘震當即朝蕾娜厲聲喝道,“大殿之內成何體統!”


  蕾娜砸了咂嘴便不情願地坐了下去,對她而言,坐在這華貴金碧的王座好似銀針刺股。


  “孫悟空三月之前降臨我烈陽,後曾離去一次,今仍居我烈陽之西南。蕾娜,你前去拜訪他。”潘震嚴肅地看向蕾娜,威嚴的目光讓蕾娜本欲脫口而出的“不”字給吞回了肚裏。


  “這就是你所喚我回來所為之事?”蕾娜有些氣憤,去拜訪那隻猴子幹嘛?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讓人覺得他唯我獨尊,她並不想再與孫悟空打交道,不過為了天河一事她還是願意前去見上一麵。


  “嗯,你必須與他見上一麵,四大守衛與你同行。”潘震意味深長地看著蕾娜,又對三人說到,“在此待我須臾。”


  潘震信步走出雲霄殿,前往市井之中召回淵離,玄坤。


  “喂,你們說潘震為何要我去拜訪那隻猴子?”蕾娜悠悠地望著潘震的背影,有些幽怨,詢問道階下的雷炎,羽虛。


  輕柔朦朧的女音回響在雲霄殿中,羽虛開口,“啟稟女神,大將軍之行必是為我烈陽,我等無法揣測將軍之思,但請女神還應謹遵將軍之令。”


  “好吧,問你們也是白問,一天天地隻知道聽潘震的話,這老東西,嘿。”蕾娜歎了口氣,暗自咒罵著潘震。


  三道金光降臨在大殿前,潘震三人走進大殿,隻聽殿外廣場一兵丁聲音冗長高亢,“未時半刻!市井封關!”


  時間已至,街市交易活動便都在這聲長嘯之下停止關閉,等待明日的開市之聲。


  “蕾娜,前去尋訪孫悟空。淵離,玄坤,雷炎,羽虛隨蕾娜一同前行。”潘震下達命令之後便轉身離去,前往比武場。


  “末將領命!”四大守衛行禮恭送潘震離開。


  “女神,我等何時前往?”潘震離去,羽虛開口詢問道,一旁的玄坤,淵離則是惻惻地看著雷炎,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


  “走,現在。”話語落畢,蕾娜化作流光疾馳遠去。


  烈陽西南

  荒蕪之地寸草不生,龜裂枯竭的大地塵沙肆虐,好像馳騁疆場的鐵馬將軍,一往無前,暴虎馮河。


  一座古刹在此,在風沙中擺渡眾生,在不毛之地青燈長明,古佛永寂。一聲經文誦詠繚繞著這所寺院,一輪不滅之陽炙烤著這所寺院。


  古寺一聲鳴鍾久遠深沉,一柱行木撞上青鍾,撞得院中清池泛起漣漪,撞得空氣中的水汽漂浮飛舞,撞得院牆上的青瓦殘磚發出一陣陣碎鳴。


  寺院隻有四間屋宇,合其為方,麵西北東南,閱人之離合悲歡,喜怒無常。


  寺廟木門朱色已淡,烈陽之久,寺廟之存,灰瓦展出細如絲線的裂縫,院中清池搖擺著,為青鍾褪去歲月的斑駁陸離。


  寺門之上懸有一牌木匾,匾上鐫刻有“三戒寺”三個字。


  院前立有一塊石碑,碑文被風沙遮住了樣貌,襲過一陣風裹走黃沙,那朱色碑文在風中屹立不倒,題字曰:“。”


  五束金光落在寺院之前,蕾娜先轉身看了看身後的紅岩烈陽,踩了踩腳下枯軟的沙地,將目光聚焦在那塊石碑上,喃喃道:“?”


  這題字不禁讓她有些疑惑,佛道之人為何要題這種字?本想轉身詢問下身後的四人,待到轉身欲張口時她愣住了。


  四名守衛都默不作聲地凝望著石碑,都默默恭敬地敬畏著這塊石碑,沒有注意到蕾娜愕然地目光。


  靜靜佇立了片刻之後,羽虛才抬起頭對上蕾娜的眼睛,方才之舉確實有失尊卑之別,好在蕾娜並不注重這些繁文縟節,羽虛開口:“稟女神,我等方才多有失身份,望女神恕罪。”


  其餘三人聽到羽虛的話語後才看向蕾娜,恭敬作揖。


  “罷了罷了,我並不在乎這些。你們為何對這塊石碑如此尊敬?”蕾娜擺了擺手,疑惑地問到。


  四人互相對視了一番,齊聲說到,“女神,我等權可告知於你此廟宇結於孫悟空,奉將軍之令,不可告知於你廟宇之史。”


  “行行行,又是潘震,潘震,潘震。”蕾娜嘟囔了幾句便準備前去敲門拜訪寺中之人。


  蕾娜走到了寺門之前,伸出手輕扣了幾下木門,等待寺中人前來開門。


  片刻之後,寺中響起了蒼老古枯的聲音,“不知何人屈身臨至寒寺?”


  木門緩緩打開,一名老僧拄著禪杖站在蕾娜麵前,花斑印在額頭上,臉頰上,身披一件灰布裟,腳穿黑色布鞋,白眉修長,眼中似有萬古長河,川流不息。


  蕾娜看了看寺院中的情況,貧酸到隻有一口青鍾,一汪清池,門口一把枯竹掃帚,別無他物。


  老僧將目光在五人身上挪移,向前蹣跚了一步,“阿彌陀佛,貧僧麵諸位施主非為常人,不知至我寒寺所為何事?”


  蕾娜思索了片刻,緩緩開口,“老人家,尚不知您姓名,可否告知於我們?”


  老僧笑了笑,轉身向寺院內走去,慢慢說到,“貧僧無名無姓,隻一法號,守於這三戒寺。”


  蕾娜向身後的四人拋了個眼神,自己跟隨老僧進入寺院,“不知您法號為何?”


  老僧轉過身,拄立著木禪杖,“貧僧法號善清,不知施主為何而來?”


  蕾娜四周環顧了寺院之內的結構,她想了解這座寺院,於是開口,“善清大師,門上木匾刻有三戒,能否告知於我這三戒之意?”


  “施主請隨我來。”善清踱步走向寺東的房屋,開了木門。


  蕾娜跟在善清身後,留意了下其他三間房屋,透過白色窗紙隱隱看見北屋中一身影身著白袍,跪坐於地,麵向中央的一尊佛像。


  蕾娜沒多在意,以為是寺中僧人,因為在她印象中孫悟空的裝扮並非如此。


  東屋很簡陋,隻有兩張木椅分立在一張木桌旁,善清走到其中一張椅子前坐了下去,並示意蕾娜也坐下。


  蕾娜關上了木門之後便坐在木桌另一側,這時善清才緩緩開口,“三戒於我佛門謂之有三,一曰戒貪,二曰戒嗔,三曰戒癡。三戒寺之源已逾萬年,承師祖之言曰此寺為黎民蒼生而生,為佛門之真而存。”


  “哦,善清大師,剛剛我入院之時見北屋有一白影,不知其為何人,院中僧侶?”蕾娜微蹙俏眉,如此來說,三戒寺的根源從善清身上無跡可尋,他隻是如今這所寺廟的方丈。


  善清若有所思地看向北屋所在方位,用禪杖敲打了幾下地磚,“北屋之影本非我院內之人,數月之前他臨我寒寺,自稱行者,明其為佛而來,我便留其於寺中。他一跪於地已逾三月,茶飯不食,滴水不進,閉門之後再無出之。”


  蕾娜聽完善清的話,篤定了那白影便是孫悟空,他是懺悔天河之舉嗎?


  “施主若是有拜訪之心,貧僧願往一試喚其與你見上一麵。”善清和藹地看向蕾娜。


  蕾娜想了想,向善清作了一揖,“那就有勞大師了。”


  善清便起身拄起禪杖走到北屋前,“行者,寺內今至一客望與您見上一麵。”


  寺院裏靜默了一會,屋內之人才開口,“今日不便,若懷誠心,七日之後再來,我便於其見上一麵。”


  蕾娜聽到孫悟空這句話頓時拍桌而起,揣著火氣出了三戒寺。


  寺外,羽虛四人已然知曉院內之事,慶幸的是蕾娜沒有意氣用事,潘震之所以派他們隨從而來便是怕二人起了衝突,孫悟空有佛道之心,蕾娜卻無屈忍之能。


  蕾娜冷聲朝北屋說到,“七日之後再來,告辭!”


  也不再聽孫悟空的回話便絕塵而回。


  善清望著天邊遠逝的光影,長歎道:“烈陽之神,善哉,善哉。”


  善清隨後緩緩推開北屋木門,進入了屋內。


  屋內一尊金質佛像擎頂屋梁,前有一雙耳方鼎,鼎中三炷香煙氣聚成絲縷,一張枯黃的紙附在鼎前,上有一字,佛家之“禪”。


  孫悟空未著鎧甲與冠翎,穿了一身白衣裹身,跪在地麵上,瞑目長思。


  善清麵向那“禪”字看了好一會,“行者,為何拒來者於千裏之外?”


  孫悟空的絨耳動了幾下,開口,“佛道未成。”


  善清走到了那“禪”字之前,撕下了那張黃紙,“佛門之禪,一生難成,成之僅二字,一曰靜,一曰淨。”


  “那就靜我心,淨我性。”孫悟空聲聲冗長,眺望著佛門遠山。


  “三惡未戒,行者終恐入不得我佛門。”善清看向孫悟空,無力滄桑長歎一聲,便緩緩踱步離去。


  “幸於三戒,敗於三戒。”善清在門口停了下來,回首望了孫悟空一眼慢慢將門關上。


  ……。


  子時夜深

  北屋門聲騷動了夜晚,清池之中積水空明,一白色身影立於院地,月影清寒,白影持一竹掃帚掃去院內塵灰,半刻之後,白色身影穿梭在皎月之上,離三戒寺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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