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再打就出人命了
仿佛為證明龍淵的感覺無誤，車把式淩厲的聲音也在背後同時想起，“原來你們藏在這裏，受死吧，小賤人！”
車把式仿佛已經喪失理智，見人就砍，揮劍就刺，根本不容龍淵有絲毫考慮的間隙。
龍淵隻能憑借潛意識的驅使，身體猛轉，緊接著一橫，直接擋在蘇凝霜身前。
“死就死吧，腦袋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後，我龍淵照樣還是好漢一條！”這是龍淵最後的一個念頭。
不過，就在龍淵閉眼的電視火花之間，他仿佛看見一個身影一閃即沒。
身影的速度出奇得快，快到龍淵也隻是看到一絲幻影。
下一刻，那個身影已經簡單粗暴地將車把式不知道怎樣就掀翻在地，緊接著便是一頓狂風驟雨般的亂揍。
這個場景很詭異，明明就是一團煙霧和一顆懸浮的腦袋，在跟一個人打得不可開交。
煙霧還時常變幻出各樣奇形怪狀的兵器，毫不客氣向車把式渾身上下招呼，哪裏疼招呼哪裏，哪裏軟招呼哪裏。
兵器全都虛無縹緲，仿似一團煙霧，時而有形，時而無形。時而像極一隻鬥大的拳頭，時而又像極一把山頭大小的榔頭，時而又像極一個井口大的磨盤……
聽見車把式“嘰哩哇啦”的慘叫聲不絕於耳，龍淵都禁不住感同身受，那一定很疼，很疼。
蘇凝霜不知何時已經從龍淵身上下來了，正看著那團煙霧可勁兒揍車把式。
煙霧每揍車把式一下，蘇凝霜都要忍不住拍手叫好，手舞足蹈，活像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無情看客。
“好啊好啊，使勁兒揍他，看他還敢不敢做壞人！”
蘇凝霜又蹦又跳，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的危險處境。
凝望那團詭異的煙霧，龍淵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姑姑。
對，這個家夥的名字很奇怪，叫“姑姑”。
它聲稱自己是主人，還聲稱在自己身體裏沉睡，並說，一旦有危險，它就會挺身而出，全力護主。
現在，一切事實應證，它說得都對。
使勁掐大腿，疼。
再使勁掐臉，還是疼。
看來一切都不是幻覺。
一切都是真實的。
自己身體裏竟然住著一個怪物，雖然外表醜了些，不過也是一個可愛的怪物。
自己卻一點不知道。
自己甚至不知道它從何而來，又將往何處去。
“停手吧，再打就出人命了。”龍淵突然對那團煙霧說。
“是，主人。”
煙霧果然應聲停手，聽話得不得了，繼而搖身一變，晃出個圓滾滾的大腦袋，對著龍淵傻樂。
“主人，骨骨又和你見麵了。”
煙霧回頭，對龍淵彎“腰”行禮。
圓滾滾的大腦，虛無縹緲、時刻變化無常的身子……
“骨骨見過主人。”
“骨骨見過……額，這位美女怎麽稱呼？”
龍淵道，“蘇凝霜，你可以叫她凝霜姑娘。”
異口同聲，蘇凝霜道，“嫂子，你可以叫我嫂子。”
龍淵暴汗。
蘇凝霜吐舌頭，解釋，“我是他娘子，他是你主人，形同大哥，我自然是你嫂子。”
骨骨搖頭，說，“女人的邏輯！”
龍淵，“我們還未成親，你暫時叫她‘凝霜姑娘’。”
“哼。”蘇凝霜跺腳。
“遵命。”骨骨對龍淵再行禮。
“嫂子好。”骨骨又對蘇凝霜彎腰行禮。
“你！”龍淵氣極。
“嘻嘻。”蘇凝霜吐舌頭。
“既然早晚成親，那就一步到位。”骨骨討好賣乖。
“哎。”龍淵無語。
蘇凝霜越來越覺得姑姑很可愛。
“這人主人想怎麽處理？埋了？還是，埋了？”骨骨趕緊轉移話題，指著車把式問。
“有區別嗎？”龍淵凝望車把式驚恐的眼神問。
“一個是先殺後埋，一個是直接活埋，當然有區別。”骨骨正經解釋，一點不像是在開玩笑。
“直接活埋，誰讓他之前想欺負我來著！”
蘇凝霜開始吹胡子瞪眼睛。不過她好像忘了，她根本沒胡子。
骨骨不動，看向龍淵。
“大熵是法治社會，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但他一定不能死在你我手中。”龍淵道。
“主人放心，骨骨殺他，任何人不會發現蛛絲馬跡，更不會連累主人。”骨骨信心滿滿道。
車把式這時突然從地上爬起，滿臉血汙及驚恐，磕頭如搗蒜，麵向龍淵跪地求饒道，“公子請饒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龍淵看了路邊的土饅頭一眼，道，“這個我說了不算。不過現在你肯定也不用死。”
“錢！”車把式開始瘋狂地往外掏錢，“我把錢都還給你，還有我自己的，也都給你，一起，買我一條命。”
地上一下堆起一堆錢，金葉子、銀錠、銅錢一大堆。看來車把式過去真沒少搜刮。
龍淵向車把式走過去，骨骨趕緊上前護住龍淵，以防萬一。
彎腰，拿回屬於自己的十五張金葉子，外加七百銅幣，龍淵看也不看車把式道，“我不是你。不過現在有個問題，如果你解決的好，我或許還能讓你再安生幾天。”
“你說。隻要我能做到，萬死不辭。”車把式求之不得。
“老問題，天色不早了，你拉我們去最近的地方投宿。我明日一早還有要事要辦。這事兒你若是辦妥了，辦漂亮了，我許你再過幾天安神日子。”龍淵道。
“這個簡單。”車把式如獲特赦道，“仙台山這一帶我再熟悉不過，不過要說最近的風雷城的客棧，至少也在百十裏開外，來去至少一兩個時辰。真到了那裏，隻怕公子尚未歇息，天就已經亮了。”
龍淵抬頭看天空的月亮，已是西沉，可不是天快亮了。
但想著明日一早可能會頂著兩隻熊貓眼去雲門宗拜師，他就不禁一陣腦仁兒疼。
“看你意思，有辦法？”龍淵問。
“別耍花樣，否則骨骨不介意再飽揍你一頓。”骨骨朝車把式揮舞虛無縹緲的大拳頭。
車把式信誓旦旦道，“這裏離靈山風雷城雖遠，離仙台山樓蘭鎮卻很近，最多小半個時辰就能到達。公子今日反正已經耽擱，早晚到不了風雷城，索性去樓蘭鎮好好歇息，明日再做打算不遲。”
龍淵想想也是。欲速則不達。
現在不管去哪兒，舟車勞頓，明日一早肯定都去不了雲門宗，索性先好好休息，養足精神，之後輕裝上陣。
巨細無遺。龍淵絕不容許自己做事留下任何瑕疵。一見麵就給葉無名留下壞印象？絕對不行！
龍淵隨即拿定主意，就去樓蘭鎮。之後問骨骨，“你睡好沒？”
在拿定主意的同時，龍淵也既定了對骨骨的態度——姑且用之，日後再搞清楚來龍去脈。
骨骨疑惑道，“主人為何有此一問？”
龍淵道，“因為你接下來即將任務繁重。”
骨骨道，“什麽任務？”
龍淵道，“首先，你能不能換個樣子？這個樣子……”龍淵指著骨骨圓滾滾的大腦袋和虛無縹緲的身體道，“實在，有點……”龍淵本想說“嚇人”，但想了想，改成了“不好示人。”
骨骨不屑道，“不就是怕骨骨嚇著人嘛，直說，骨骨不介意的。”說完輕鬆一旋轉，立刻變幻出一個要多可愛就多可愛，要多萌就多萌的七八歲小孩模樣出來。
蘇凝霜兩眼立刻開始冒粉紅色泡泡，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可愛的寶寶！
龍淵也十分滿意，“這樣好看多了。”之後指著車把式道，“接下來你的任務，看著他，免得他再生事端。”
骨骨不願意道，“這樣的壞人，索性殺了埋了幹淨，幹嘛還費這個勁？”
龍淵道，“留著有用。再說今日去樓蘭鎮，明日去風雷城不都得要個車夫。”
骨骨道，“主人想去哪兒直接跟骨骨講，骨骨根本不需要馬車，還一定比馬車快，而且是快很多的快！”
龍淵道，“我是你主人不？”
骨骨道，“是。”
龍淵道，“那就別廢話。”
骨骨癟嘴，無奈道，“是，主人。”
“請吧。”龍淵對車把式伸手道。
車把式咕嚕一下爬起來，三八兩把將地上的碎銀子揣回兜裏，之後趕緊屁顛屁顛向馬車跑了過去。
撩車簾子，車把式極盡諂媚道，“公子請上車，小姐請上車，還有，這位，這位，請，上車。”
龍淵扶蘇凝霜坐進車廂。
車把式撩著簾子，等著骨骨最後上車。
骨骨抱著一雙虛無的膀子，嗤之以鼻道，“骨骨才不需要坐車，骨骨就這樣跟著你，一路看著你，盯著你，免得你再興風作浪害我家主人，和，嫂子！”
車把式立刻放下簾子，卑躬屈膝道，“不敢，不敢。”
骨骨揮拳頭道，“不敢還不趕緊趕車？你沒聽我家主人說他困了，他家娘子也困了，就等著到地方好好睡一覺呢。”
“是是是，馬上。”車把式趕緊往車轅上竄。
龍淵腹誹，“我什麽時候說過這話？還有，娘子……好好睡一覺……這話聽著怎麽就這麽邪惡？”
“眼力勁兒！”骨骨鄙視道，“你眼睛分明長屁股上了。沒看見我嫂子今日出嫁，身上還穿著嫁衣呢。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照現在的日頭，啊不，是月亮來看，千金都沒了一大半。”
龍淵尷尬萬分。
蘇凝霜滿麵紅霞。
車把式卻奉若聖旨，一抖馬鞭子道，“請好吧您呢，我地龍周戊趕車可是一絕，就算山路再崎嶇，也如履平地，速度還出奇的快。”
骨骨懶得聽他聒噪，不耐煩道，“給你臉了是吧，閉嘴！待會兒主人要說一聲不舒服，我立刻將你打出屎來。”
馬車即刻如離弦之箭激射而出，很快消失在莽莽叢林深處，隻留下身後一地慘淡月光，和十幾個土饅頭。
——
白虎門，關閉的城門複又打開。
後半夜的風突然變得凜冽起來，好不容易晴朗的夜空又開始飄雪。
崔護、羅修帥一支十多人的隊伍在這裏等了大半個時辰，依然不見金科的隊伍回來。
崔護久久凝望城門外月光下靈山淡薄的影子，看著稀稀拉拉的雪花從天而降，漸漸變得急不可耐。
哈了口氣，崔護忍不住問之前通稟的那名城門衛，“怎麽還沒回來？他們騎得可是兵馬驛最好的馬。”
城門衛回稟道，“大人，此去靈山腳程不短，一來一回很費時間，金科大人還得一路盤查過去，就更快不了。”
羅修知道崔護著急，但城門衛說得對，於是寬慰道，“大人莫急，說不定就來了。”
話音未落，果然有一匹快馬自靈山方向而來，急急的馬蹄聲瞬間吸引城門處等候的十幾雙眼睛。
“大人您看，說來他就來了。”
羅修緊盯那匹快馬，剛才還在天邊，刹那間已到眼前，不是兵馬驛的良駒才怪。
是金科治下的另一城門衛。
翻身下馬，尚未開口，崔護已經迫不及待先問，“人呢？人呢？怎麽就你一人回來？”
崔護邊問邊看城門衛的身後，然而，期待中的前呼後擁的場麵並未出現。
城門衛趕緊回道，“稟大人，金科大人怕您著急，命我先回來回大人，去靈山的路上，我們一直未曾發現畫中人的蹤跡，就連那輛馬車也蹤跡全無，怕是走遠了。大人已經帥人繼續向靈山風雷城追進，明日一早定有結果。”
“還沒追上？金科他幹什麽吃的？”崔護立馬臉色一寒，冷冷道，“我給他的可是兵馬驛最好的，最快的馬！”
崔護動怒，城門衛立馬戰戰兢兢，低頭不敢再言語。
羅修趕緊解圍道，“前後懸殊了一兩個時辰，金科就算腋下生翼，也要時間追。將軍且稍安勿躁。您沒聽他說嘛，明日一早定有結果。要不您先回去躺會兒，我在這兒繼續替您等著？”
崔護道，“不用了，我自己等！就在這兒等！！”
羅修道，“也好。不過天氣清寒，要不屬下再去給您拿個貂（皮襖）來？”
崔護忍不住咧嘴，一下笑出聲來，霎時轉怒為喜道，“你當我是新生了孩子的婆娘，捂月子呢。”
羅修道，“不是看您著急麽，就想著找個樂子，逗你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