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矛盾
琉球王尚豐之所以選擇內附，其實非常無奈，因為一直以來他就是個傀儡而已。
先前的時候，倭國薩摩藩出兵攻打琉球，佔據了琉球北方諸島，尚豐一個堂堂琉球國王，被迫向倭國薩摩藩藩主稱臣。後來薩摩藩被倭國農民軍攻破，明朝水師來了，幫助琉球消滅了薩摩藩留下來的倭國武士。然而這支明朝水軍並沒有離開，而是以保護琉球的名義駐紮在琉球，而且數百明軍官兵都需要琉球供養。
琉球不過是數萬人的海外小國，土地貧瘠，國庫收入很少，以往的時候還可以靠著在大明和倭國之間的貿易中轉賺些銀子。而最近這些年，倭國施行閉關鎖國，途徑琉球的大明海商越來越少，西夷海商因為不被允許到倭國貿易，會選擇來琉球，但是薩摩藩佔據了琉球后，直接控制了這些貿易，海貿中轉賺的銀子一點也落不到王室之手。薩摩藩被滅了，明人又來了，海貿銀子還是沒琉球王室的事。
整個琉球國，每年稅收不過幾千兩銀子，還不夠供應這數百明軍餉銀吃喝……
而且尚豐雖然是琉球王，但國政卻被琉球內幾大家族把控，這些家族都是漢人後裔。也就是說，漢人控制著琉球朝廷，控制著琉球各島，琉球王國的土著愚昧，根本幫不到尚豐。尚豐堂堂琉球王，其實和傀儡差不多。沒有權力，也沒有銀子享受，深處海外偏僻之地，這日子過得沒太多意思。偶爾的時候，尚豐從駐島明軍士兵口中得知明朝的一些情形，特別是聽說大明江南之繁華之後，心便躁動起來，生出了內附大明的心思。他雖然是琉球王，但琉球不過數萬人口，無論面積還是人口都不如大明一個縣，在這海外孤島稱王又有多少意思，不如以琉球內附大明，進而在大明獲得一個爵位，過上瀟洒的生活。
曾仲帶回的消息自然讓尚豐欣喜若狂，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加封為一個公爵，雖然沒有任何權勢，但地位高啊。光是公爵的俸祿，便比琉球國稅收還要高。
「快快準備，本王，不，本公要儘快前往南京，覲見皇帝陛下。」尚豐急不可耐的道。 ……
茅良哲、鄭芝龍的到來，還帶來了三百餘萬海貿銀，讓朱由檢極大的鬆了口氣，內庫的銀子重新充盈了起來。這男人嘛，兜里有錢心便不慌。
袁可立也盯上了這筆銀子，多次來行宮，拐彎抹角的訴苦，朱由檢卻根本不理會。自己把抄家銀、鹽稅商稅田稅都交給了戶部，卻還惦記自己這點海貿銀，真是太過分。
當然，袁可立也有苦衷，南京城剛剛打過一場大戰，百廢待興，江南各府剛剛攻佔，要均田要建立鎮村官府，要開挖溝渠，還要為朱由檢修繕皇宮，處處都要錢。
「江南各地豪商豪紳眾多，朕聽聞家資百萬者為數不少，不行就隨便抄上幾家，國庫不就有錢了嘛。」朱由檢隨口說道。
袁可立頓時臉色大變：「陛下，豈能無罪而抄家？如此朝廷和強盜有什麼兩樣！再說先前陛下不是說要鼓勵工商，只要那些士紳願意主動交出田地，便允許他們保留工坊商號嗎？」
若是隨意抄家的話，江南士紳必然人人自危，非常不利於朝廷的統治，這是袁可立所不願看到的。
「朕只是幫你想辦法而已，袁尚書，若是戶部再缺銀子，你就和朕說，朕下一道聖旨，命軍隊和錦衣衛都配合戶部，進行抄家，抄出來的錢財都沖入戶部。」朱由檢笑吟吟道。
「臣告辭！」袁可立臉色鐵青，告辭而去。他知道朱由檢做的出來，這些年，朱由檢抄家實在太多。
「袁大人。」剛剛走出宮門，就見江南總督洪承疇迎面走來，沖著袁可立主動打招呼。
「洪大人。」袁可立拱了拱手，勉強露出一些笑意。
「怎麼？袁大人心情不好啊。」洪承疇微笑道。
「唉，戶部這段時日不是開銷太大嗎，聽聞海貿銀子到了，我便想.……」袁可立道，把剛才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
「袁大人恕我直言，你這次做的有些過了。」洪承疇道。
袁可立詫異道：「有什麼過分的？」
洪承疇道：「先前陛下就說過，海貿銀子歸內庫。袁大人你今日的行為，相當於從陛下手中搶銀子，難道還不過分嗎？」
袁可立道：「銀子在戶部又不是我花了，而是用於國計民生，豈不比在內庫發霉要好？」
洪承疇便搖頭道：「戶部要花銷，陛下內宮就不需要花銷嗎？咱們這些做臣子的，理應為陛下分憂，而不能總是讓陛下為咱們擦屁股。」
「這哪和哪啊？」袁可立搖頭道。
「袁大人好好想想吧。」洪承疇微微一笑，向宮門走去。 ……
「臣拜見陛下。」
「洪愛卿平身，賜座。」
「陛下，長江水師組建已經基本完成，現在共有江船五百艘，水師士兵三萬人，總兵鄭芝龍已經上任，正在操練磨合。」
「陛下，徽州傳來消息，李定國已經拿下徽州府城，用不了多久，整個徽州府便全部收復。」
洪承疇向朱由檢稟告著事情。他是江南總督，又兼著南京兵部尚書，總管整個江南的軍政，練兵攻戰等事情皆歸其負責。
總而言之，現在江南形勢一片大好。南京之戰，擊敗了二十萬反賊的同時，也把江南士紳嚇破了膽，原先蠢蠢欲動的江南士紳，現在一個比一個老實，生怕皇帝會對他們動手。
李定國還有紅娘子，負責攻打各府，往往大軍一到，各府官吏士紳便主動開城投降，根本就不敢抵抗。而收復各府之後，接下來便會進行均田釋奴，江南士紳們更是非常配合，紛紛主動交出家中田地，釋放家裡奴僕，生怕一個不好被禁衛軍抄家。
南京城剛剛進行了一次吏考，考試選拔了千餘吏員，大都是底層的讀書人，真正的士子對這種考試還是很不屑的，根本不想去做低賤的胥吏。
經過了緊急培訓之後，這些吏員被緊急調往新收復的各府，組建鎮村官府組織。當然鎮長這樣的主吏他們沒資格擔任，一般都是禁衛軍宣慰官或監軍擔任。
「數千老兵分散在各個府縣，擔任各級官吏，使得臣手中精銳老兵數量急劇減少，禁衛軍的戰鬥力有所下降。」洪承疇嘆道。
「不是還有新招募的十萬新兵嗎？」朱由檢問道。
「這十萬新兵才訓練兩個月，尚未形成戰鬥力。要想帶他們打仗，至少要再訓練數月。」洪承疇道。
「夏收之前朕都沒打算大舉出兵，你安心練兵便是。」朱由檢道。
「臣明白了。」洪承疇放下心來，他就怕朱由檢耐不住性子，會倉促下令出兵。雖然江西叛軍剛剛大敗，士氣低落，憑這十萬新軍也能打得過。但是會帶來很大傷亡，沒必要那麼著急。
「對了，陛下，還有一件事情，徽州出了一些亂子。」洪承疇又道。
「怎麼回事？」朱由檢皺眉道。
「李將軍和紅將軍攻入徽州之時，徽州府休寧一些亂民趁機起事，攻破了休寧好些豪商莊園，瓜分豪商財產田地。李定國聞報大怒，要帶兵鎮壓這些亂民，卻被紅娘子阻止，二人發生了一些爭執。」洪承疇道。
朱由檢愣了愣，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他們兩個沒鬧出什麼來吧？」朱由檢問道。
李定國年輕氣盛，紅娘子雖為女子卻嫉惡如仇而且不太懂禁衛軍的規矩，只是因為其手下騎兵比較多，才命她和李定國一起做事，沒想到竟然出了亂子。
「據報，李定國還算克制，沒有和紅娘子部下發生衝突。」洪承疇道。
「這就好，這就好。」朱由檢點點頭，終於放下心來。
紅娘子是河南義軍首領，其主動投降朝廷使得河南免了一場兵災，功勞還是很大的，朱由檢不想其出事。而李定國，更是大明軍隊的明日之星，朱由檢對其寄予重望。
「立刻派人去徽州，弄清事情始末！」朱由檢沉聲命道。
「派誰去啊？」洪承疇問道。
朱由檢想了想：「就讓錦衣衛負責此事吧，傳劉文炳過來。」 ……
劉文炳騎馬在原野中賓士著，心情很是興奮。
他因和朱由檢表兄弟身份，很受朱由檢重用，數年時間，被提報為錦衣衛副指揮，負責率領錦衣衛護衛皇宮，負責調度大漢將軍。雖然在錦衣衛中的品級不如田爾耕和許顯純，但和負責北鎮撫司的田爾耕許顯純卻不是一個系統，雙方誰也管不著誰。
然而雖然在錦衣衛系統中位高權重，其實劉文炳並沒有辦過多少案，也沒有做過多少大事。平日里只是負責皇帝安全而已。像這次的出差還是第一次，如何不興奮？
不過興奮歸興奮，劉文炳也清楚，這次朱由檢之所以派自己去徽州，對此次事件非常重視。自己萬萬不能出任何亂子。
率領數十緹騎出了南京城，經過秣陵關一路南下，速度十分之快，數日後便進入了徽州府境內。
到了徽州府，劉文炳並未直接去見李定國和紅娘子，而是命人喬裝打扮，去休寧縣調查事件始末。
三日後，隨著各種消息匯總而來，劉文炳終於弄清楚了是怎麼回事。
其實事情很簡單，隨著南京之戰的結束，皇帝要均田釋奴的事情也傳遍了江南，江南各地很多百姓便蠢蠢欲動。
畢竟士紳們的力量還是很強大的，而且地方又都是宗族勢力維持，在禁衛軍到來之前，江南各地也沒有多少百姓鬧事。
然而休寧卻有些不同，因為休寧最大的商人李維盛並非休寧人，而是來自新安縣。休寧位於屯溪北岸，水運交通便利，離開就是徽州重鎮，這裡有著徽州最大的宣紙作坊。
然而十多年前，各個宣紙作坊還是由休寧本地商人控制，直到十年前，新安人李維盛來到休寧，依靠朝中勢力，採用種種手段，兼并了各家作坊，掌控了休寧宣紙生意。休寧宣紙，乃是貢品，朝廷所用宣紙全部來自休寧，佔據了市場上六成宣紙生意。靠著宣紙作坊，李維盛這些年來賺取無數銀子，然後又涉足茶葉、木柴、布匹甚至淮鹽生意，家資何止百萬。
李家之巨富讓休寧本地人非常眼紅，但也沒有人辦法。直到這次，皇帝要在江南進行均田釋奴的消息傳到徽州，然後又聽聞禁衛軍進入徽州。一些休寧本地人再也忍耐不住，糾集了數百輕壯，打著均田的名義，攻入了李家莊園，搶掠了李家錢財之後，然後宣布均田，要把李家在休寧的數千畝田地分給本地人，而此舉自然讓本地人欣喜若狂。
李定國攻下徽州府城，聽說此事之後很是憤怒，因為均田向來是有禁衛軍負責，百姓豈能私自行事？當即就要派出軍隊去休寧鎮壓，卻被紅娘子攔住了。
紅娘子出身貧寒，最是同情底層百姓，認為這些百姓受到李家欺壓太甚，聞聽禁衛軍到來，才做出抄掠分田行為。禁衛軍只需要派人去休寧幫助引導他們完成均田就行，如何能夠派兵鎮壓？
「受到欺壓？恐怕是趁機鬧事搶掠錢財的匪類吧？」李定國冷笑道。
「你怎麼能這麼想？」紅娘子當時就生氣了，「若不是活不下去，誰會起來鬧事？你沒有經歷過，根本不知道百姓們過得有多苦。」
「我不知道？」李定國笑了，「要不是陛下到陝西，當年我幾乎要餓死了，你說我不知道？」
「你既然知道，更應該理解這些百姓啊，如何能做出派兵鎮壓的事？」紅娘子道。
「他們私自搶劫豪商財富，違反了陛下制定的政策，犯了罪啊，你怎麼能毫無原則的同情他們？」李定國不解道。
「反正我不允許你派兵鎮壓。」紅娘子堅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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