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拒絕
容溪的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便都豎起了耳朵,眼睛都盯住了孫成強。
孫成強的神經一緊,他抬頭看著容溪,眼前的女子目光晶亮,眼角眉梢是淩厲之勢,如展開翅膀的飛鳳,淩駕於九天,遙遠而冷銳的望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不敢再也容溪相對視,側首看了看那帶著塵土的棺木,他的腦海中再次浮現了齊王冷亦維所說的話。
“孫大人,你應該知道,那郎中先生對於你孫家的意義,隻是現在,他在本王這裏作客,如果你還想再見到他,讓他為你指點迷津,讓你孫家的後代如同散開枝葉的大樹,那麽,你就乖乖的按照本王所說的話去做。”
“本王向你保證,藍淑羽一定是沒有死,那棺木中不可能有她的屍體。”
想到這裏,他微微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已經泛起幾分決然之色,他拱手低聲說道:“回王妃的話,如果棺木之中沒有藍姑娘的屍首,那麽下官……願意向皇上如實奏明,並向皇上請旨,按罪接受懲罰。”
“很好,”容溪立即接口道,“孫大人最好記住你剛才的話。”
她說罷,轉身對梁敬堯說道:“梁老大人,如此,便請開始吧,還請為我夫婦洗清這莫名其妙的不白之冤。”
“老朽遵命。”梁敬堯點了點頭,回身對著那幾個等在那裏的侍衛一揮手,“開棺!”
冷亦維的手指輕輕捏著茶杯的邊緣,他的目光望著天空的虛空中,那裏有一朵白雲,在他的眼中已經變幻了六次形狀。
金色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周身卻仍舊有一種無形的冷氣,那些家丁下人沒有一個敢靠近,走到亭子附近都遠遠的繞開,生怕一個不對再惹怒了他。
冷亦維在心裏把計劃梳理了一遍,確認沒有什麽差錯了,孫成強雖然官小職微,但是勝在官職是敏感的,他是言官,職責便是向皇帝進言,此事由他說出來再合適不過,當然,他是不願意得罪冷亦修的。
但是,在後代香火和冷亦修之間,對於孫成強來說,哪個更重要,不用多說,雖然這次得罪了寧王,但是卻獲得了齊王的重用,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冷亦維抿了一口茶,嘴角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他也不怕孫成強反水,退一萬步說,計劃失敗,那也是他孫成強的事兒,和自己沒有什麽關係,孫成強頂多就是一個失職失言之罪,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不過是過一段時間自己給他謀一個差事罷了。
而如果……孫成強要是不識時務,膽敢露出自己,那麽,等待他的……
冷亦維嘴角的笑意轉冷,他把杯子裏的茶一口一口的喝完,眼角瞄到了一個正在路過的嬤嬤。
那認得那嬤嬤是齊王妃的院中的,他想起後天便是重開大比之日,目光閃了閃,心中的另一個計劃一直缺一個合適的人選,現在他突然想到了。
他放下茶杯,起身慢慢的向著齊王妃的院子裏走去。
有多久沒有見過她了?半個月?一個月?還是更長的時間?冷亦維記不清了。
對她最初的印象,有時候想想還是在姣梨小院初次相遇的時候,他吃多了酒,不知道怎麽的便到了姣梨小院,看看無人,也便進去休息,記得小的時候,自己也經常到這裏來,姣梨小院中以前種著好幾棵成年的梨樹,到了春天便是滿樹的白花,甜香都能碎人。
那個時候,有的宮人便摘了花,用來做玉梨白,那酒香裏帶著微甜,很美。
突然,便遇到了慕容詩。
他不過是聽到有聲音,便晃著身體起身查看,不成想,看到了衣冠不整、香肩半露的慕容詩。
她的目光清亮,倒映著清晰的錯愕和驚慌,還有清晰的他的身影。她像一隻受驚的小鹿,慌亂的穿著衣服,可他還是看到了那一抹的雪白,如梨花,還帶著淡淡的香氣。
後來,他知道了她的身世背景,更加的欣喜若狂。
再後來,他娶了她。
這其中的努力自然不必多說,可是,不知道怎麽的,娶了她之後,卻又覺得她性子清冷,也像梨花那般,雖然潔白,但是也有如雪一樣的顏色。
再後來,他便在籌謀中,娶了越來越多的女人,而她,似乎也越來越遠了,遠得像那月光下最高枝頭上的一枝梨花,潔白驕傲的綻放,卻愈發的清冷孤寂。
“見過王爺。”丫環的請安聲驚醒了冷亦維的思緒,他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她的院子前。
“王妃呢?”
“回王爺,王妃在小睡,奴婢去喚醒……”
“不必。你在這裏,沒有本王的令,不許進來。”
“是。”
冷亦維的腳步輕輕,幾乎沒有聲響,他的衣袂滑動,似天邊那邊變幻的雲,他邁步屋子,淡淡的香氣中還有藥的味道。
他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
房間裏很靜,除了一個嬤嬤之外,再沒有其它的下人,看到他進來,急忙要請安,冷亦維擺了擺手,示意那婆子下去。
陽光從薄紗一樣的窗子透了進來,輕輕籠在屋子內,所有的事物都蒙了一層淡淡的流光,慕容詩側臥在床上,床幔勾起,隨輕風微微的晃動。
她身上蓋著薄被,但仍舊看得出曲線玲瓏,她似乎又瘦了。
她的發散在枕頭上,如雲如水,發梢輕輕的擺動,似輕柔的絲落入人的心中,她的肌膚……不知是由於烏發襯著還是什麽原因,似乎比上次相見更白了一些,像是細弱透明的瓷,仿佛微微一碰,便會碎。
冷亦維的心突然驚了驚,眼睛更睜大了幾分,她的肌膚……完美的比嬰孩、比無暇的玉、比官窯的瓷還要好,他想不出這世間還有什麽東西能夠比得過她的肌膚。
但是,也讓他心驚。
以前的慕容詩肌膚不錯,和那些貴婦小姐的一般無二,每個女人都有幾個保養肌膚的方子,他知道慕容詩也不例外。
不過,他從來沒有想過,慕容詩的肌膚會變成這樣,直覺告訴他,這裏麵一定是有什麽問題的。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疑惑,或許是慕容詩睡得夠久了,她慢慢睜開了眼睛,恍惚間覺得眼前有人,她的目光中浮現驚恐,卻沒有尖叫。
那一刻的眼神,讓冷亦維再次想起了數年前在姣梨院時的情景。
她這也是這樣,害怕緊張卻並不會大叫。
連冷靜中都帶著清冷。
很快,她看清了是他,慢慢起了身,下了床,標準的施了個禮道:“見過王爺。”
“起來罷。”冷亦維看著恢複了清明神智的她,思緒也回到了眼前。
慕容詩起了身,便再沒有多餘的一句話,坐在了床沿上。
房間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這種沉默和剛才慕容詩睡著的時候不同,讓他覺得有幾分壓抑。
索性,他開門見山說道:“後天大比重開,你想不想去?”
“不想。”慕容詩幹脆利索的回答,沒有一絲的餘地。
冷亦維並不詫異,他心裏深處已經料定,她會如此說,他微微笑了笑,不知道是笑她總是不會出人意外還是自嘲,“如果本王需要你去呢?”
慕容詩抬眼看了看他,目光平靜如水,卻一言不發。
“你應該知道的,”冷亦維看著她的神情,心中卻沒有對其它女人不滿意時的那種怒意,反而卻更生出幾分冷意來,“本王的位子坐得穩,你才能好好的穩穩的坐你的齊王妃。”
“是嗎?”慕容詩突然一笑。
她的眼睛裏波光閃動,冷亦維記不起有多久沒有見過她笑了,仿佛……上一次,還是在大婚之後不久吧?
他冷硬的心像是有微微的“哢”的一聲響。
隻不過,剛剛響過,慕容詩臉上的笑容依舊,說出的話卻是字字如冰,“可是,王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您上一次在朝堂上請旨要休了我,好像就是在不久前吧?那時候您的位子不是也坐得很穩嗎?”
她的話直指人心,像沉冷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來,像她一貫的作風,柔弱的外表之下,實則冷而硬。
冷亦維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的手指猛然握緊,指關節都有些微微的發白,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像是一道道猙獰的傷痕。
他死死的盯著她,手指突然鬆開,俊美的臉上浮現一絲微笑,淡淡道:“你不願意去,也沒有什麽,王府中有的女人,願意為本王去的大有人在。”
“噢?”慕容詩抬手攏了攏耳邊的發,“那自然好啊,有那麽多人爭著搶著為王爺做事,王爺應該開心才是,我也替王爺開心。既然如此,就不再打擾王爺了,還是趕緊去忙您的大事吧。”
她說罷,身子並不動,她話中說著“打擾”,實際上這裏是她的院子她的屋子,真正被打擾的人,是她。
冷亦維慢慢站起,盯著她半晌無言,慕容詩就在他的目光中從容坐著,似乎根本察覺不到他的目光。
良久,冷亦維收回目光,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