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棺前質問
冷亦修和容溪在眾人的目光中慢慢走向墳前,梁敬堯的方向,除了那句“慢著”之外,他們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
眾人的目光和議論仿佛從來沒有被他們發現,鎮定自若,如在閑庭散步,他們所經之處,眾人皆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上一步。
轉眼到了梁敬堯的近前,冷亦修和容溪道:“老大人辛苦。”
梁敬堯拱了拱手說道:“王爺和王妃可安好?老朽看著,倒是不錯。”
容溪忍不住抿嘴一笑,低聲說道:“老大人都健朗著,我自然是不敢有什麽疏忽,好生保重著自己呢。”
梁敬堯的蒼眉挑了挑,看著眼前帶著調皮笑意的容溪,也忍不住一笑說道:“好,那便好,”他一邊說著,一邊目光在容溪的肚子上轉了轉,“都這樣了還到處亂跑?小心生出來孩子來也和你一樣,虎得要命!到時候通知老頭子一聲,隨一份大禮!”
他最後麵的兩句雖然是斥責,但是卻帶著濃濃的情意,瞬間和容溪之間的距離便拉近了許多,容溪的心頭一熱,眼睛裏的光芒越發水意盈盈,“好,一定,到時候頭一份的大紅罰單就送到您的府上,您可別賴帳!”
“大紅罰單?”梁敬堯和冷亦修雙雙一愣,脫口而出。
“啊,對,”容溪點了點頭,“就是……那個請帖,因為是紅色的嘛,而且一見到就要掏錢,所以我給起的名字,就叫大紅罰單。”
她這一解釋,梁敬堯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又覺得時間地點都不對,隻好忍住,心中的那份陰鬱卻不知何時早已經散去,他心中暗想,自己失了孫女,現在又結識了容溪,這應該就是老天對自己的補償吧?
隻是現在還有好多人圍觀著,三個人也不方便總在這裏竊竊私語,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寧王,寧王妃,想必你們早已經知道了,今天老夫就要在這裏打開藍姑娘的棺木。”
“正是,”容溪點了點頭,說道:“我們正是為此而來。”
“噢?”梁敬堯微微一笑,“寧王妃有什麽話說嗎?”
“當然,”容溪朗聲道,她的目光在其它人的身上慢慢滑過,似冬日裏刺骨的風,“不知孫成強孫言官,何在?”
孫成強此行是跟著一起來的,但是他卻沒有露麵,一直躲在馬車中,他今日到了這裏,正準備下車,一看居然有這麽多的人,他不禁嚇了一跳,心中泛起幾分不安,他突然覺得,事情的發展也許……正在朝著自己不可預期的方向發展,越來越多的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
這樣下去……終究會如?孫成強的心,陷入一片恐慌中。
他正在馬車內左思右想,想來想去,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什麽退路,他咬了咬牙,正好聽到有人在外麵叫他。
孫成強深吸了幾口氣,提袍子跳下了馬車,眾人的目光頓時如電一般的射來,讓他本來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心又慌了起來。
他感覺自己的腳下像是踩著棉花,一邊虛浮的往前走,一邊感覺到有兩雙沉冷的眼睛像冰一樣讓他有幾乎凍僵。
孫成強好不容易走到冷亦修和容溪的麵前,施了個禮道:“下官……孫成強,見過寧王殿下、寧王妃、梁老大人。”
“孫言官?”容溪突然一笑,眼睛裏的光芒卻更冷了些,“你就是孫言官?”
“下官正是。”孫成強微微垂下了頭,他實在不敢與這樣的目光對上,那目光仿佛如剃骨的刀,他感覺自己的肌骨都在發出刺耳的聲響。
“本王妃聽王爺說,你曾要朝堂之向皇上奏明,說是在街上見到了藍淑羽?”
“正是。”孫成強的腰更彎了彎,“下官不敢妄言。”
“你不敢妄言?”容溪的眉梢輕挑,像是出鞘懸起的刀,“那你的意思說——之前本王妃是在欺君嘍?”
孫成強吸了一口氣,“下官不敢。”
“不敢?”容溪短促的一笑,她抬手,指了指那不遠處的棺木,“孫言官,本王妃倒是要問問你,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敢,如果你不敢,那麽這剛出土的棺木又該如何解釋?如果你不敢,本王妃又怎麽會隨著王爺來到這裏?如果你不敢,這些文武百官,這些京都百姓,雙怎麽會出現在香樟樹林?”
容溪的話一聲比一聲冷,一聲比一聲急,如同軍鼓之聲,聲聲催著人的心肝,讓人不禁熱血都在快速的奔湧,都在一陣一陣隨著她的問聲而加速。
孫成強的冷汗從額角滲了出來,關於寧王妃,他也有些聽聞,知道她與一般的女子有些不同,但是,在他的心底也從未當成過一回事,就算有什麽獨特,說下天來,也不過是個女子,和自家後院為自己生孩子的那些人,沒有什麽區別。
如今一見,他才知道,自己錯了,錯得離譜。
他低頭,聲聲低嚅,“下官身為言官,看到什麽,就奏明陛下,這也是臣的職責所在,如果不說,反倒是……失了皇上對下官的一番信任。”
容溪轉頭看著他低垂的頭頂,眼睛的光芒閃動,她很想大笑,因為此刻她覺得自己聽到的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這個孫成強,他在說什麽?信任?!皇帝的信任?他到底有沒有在發燒?還是腦子已經進水了?
這普天之下,有誰能說自己得到了皇帝的信任?連冷亦修都不能,他孫成強是什麽身份?真是可笑!
容溪並不想在這問題上和他爭論什麽,她慢慢的理了理衣袖,眼睛落在自己的袖口上,細密濃長的睫毛垂下,遮住她眼中的神情。
“孫大人,”半晌,她一字一句道:“你既然說這是你的職責所在,如今父皇也下了旨意,這棺木也已然挖了出來,隻差最後一下的開棺,那麽,本王妃這裏還有一問,不知道你能否回答?”
一直沉默的冷亦修微不察的挑了挑眉,隨即快速的閃過一絲笑紋。
一直摸著胡子眯著眼睛聽容溪說話的梁敬堯的手指輕輕一頓。
那些伸長了脖子看著這邊情況的官員和百姓的呼吸都微微一停。
孫成強的身子突然一僵。
但此刻,他卻無法再說其它,隻能說道:“王妃請問。”
“很好,”容溪飛快抬手,一指棺木,她伸出的手指潔白細長,肌膚細膩,此時在日光下卻如一柄射出的刀,“本王妃來問你,如果驗屍結果證實此棺木中正是藍淑羽,那該當如何?”
“這……”孫成強一怔,他飛快的回想了一下,齊王說得肯定,藍淑羽肯定沒有死,而這棺木中也一定不是她,他當時雖然也有些懷疑,但是齊王神情語氣都很篤定,再加上當時的情況……他不能不答應。
如今,寧王妃的神情也是淡定自若,她麵對棺木的一指,讓他心中的恐慌更加重了幾分。
“孫大人,本王妃在等你的回話,”容溪的聲音再次冷冷的逼來,像是冬日裏撲而來的帶雪的風,讓人的呼吸都有些困難,“藍姑娘的葬禮當初是由寧王府操辦,而王爺身為大比的負責之人,本王妃別的地方幫不上,對於藍姑娘的喪事還是能略進一二,雖然本王妃懷有身孕,但很多事情也是親力親為,本來就惋惜藍姑娘過早的香消玉殞,我大昭又痛失一個良才,不成想,今日在此,孫大人竟然質疑這棺木之中沒有藍姑娘的屍首,孫大人,請你給本王妃、給大家一個交待!”
容溪的話猶如一個風浪,“呼”的一聲吹動人潮,原本平靜如水的人群中突然就卷起了風浪。
有人喊道:“王妃說的對!孫大人,給我們一個交待!”
“對,我們要一個交待!”
“不說清楚不能開棺!”
呼喊之聲一聲高過一聲,孫成強的臉色也一寸比一寸蒼白,他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對容溪道:“寧王妃,下官隻是盡職責而已,您又何必苦苦相逼?”
“放肆!”冷亦修突然冷冷的開口,他上前一步,身上的殺機無形的逼來,讓孫成強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孫大人,此話你也說得出口?苦苦相逼?如今棺木就在眼前,到底是誰在逼誰?”冷亦修的臉色沉冷,目光如電。
孫成強此時真有些後悔,不該攬下這個差事,但是……他轉念一想到自己小妾腹中的孩子,那是孫家的香火,孫家的希望,他便又咬了咬牙。
“寧王殿下、王妃,”孫成強道:“下官不過是據實以報,旨意是由皇上親口下的,您現在在這裏為難下官也沒有用,如果您不怕再違抗聖旨的話……”
“怕?我們當然怕,”容溪冷笑了一聲,接過了他的話,“孫大人,你放心,今日這棺,是一定要開的,屍也是一定會驗的,本王妃隻是想知道,如果這棺木中有屍體,你又該如何解釋?難不成我寧王和本王妃都是你一個小小的言官可以隨意汙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