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墳前現身
“皇恩浩蕩?”容溪不禁冷冷的一笑,“人都死了,再豐厚的賞賜再多的虛名,能夠比得過一條命嗎?說這種話的人站出來,問問他願不願意死,然後再封他個什麽?”
冷亦修爽朗的一笑,“說得有理,估計很多人心中都是這樣想,不過是沒有人敢說出來罷了。”
“哼。”容溪哼了一聲,沒有再往下說,如果再說下去,恐怕冷亦修也是被震驚的目瞪口呆了,什麽人權、什麽公平、什麽尊嚴、什麽平等,這些都是冷亦修無法想象的,迄今為止,冷亦修能夠接受她如此多的不同,她已經很滿足了。
兩個人說說笑笑上了馬車,一點壓力也沒有,容溪挑著車窗簾看著窗外的景色,對冷亦修說道:“等到大比過去,沒有什麽事情了以後,你帶我四處轉轉吧,或者去你的別苑住上幾天,總是在王府裏,都快悶死了。”
“好啊,”冷亦修拉過她的手,“我還擔心你不願意出去,怕累呢。”
“怎麽會?”容溪瞪大了眼睛,其實她是一個喜歡旅行的人,之前在現代社會的時候,除了研究就是旅行了,研究告一個段落的時候她就給自己放一個假,背個包去旅行,旅行和旅遊有著本質的區別,所以她從來都是一個人上路。
如今到了這個異世,空氣環境都好得一塌糊塗,她哪裏有不想四處轉轉的道理,上次去了明宵,至今想起來還是覺得有意思的,當然,如果忽略當時的壞心情的話。
“隻要你喜歡,”冷亦修笑了笑,窗外的陽光明媚,落在他的眼中,有一種寵溺的亮光。
梁敬堯掀起車簾的手微微一頓,他料想到今天有不少人來觀望,但是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多。
來人分成了兩個陣營,一方雖然沒有穿著官服,但是那些熟悉的麵孔,還有身上的衣服和氣質,都是為官者。
而另一方,則是一張張陌生的臉,形色各異的百姓,他們的神色都有些緊張,有些迷茫,還有的是憂慮。
梁敬堯的動作隻是停了一瞬,然後便下了馬車,隻是這一瞬間,心中便是千回百轉,那些官員倒也罷了,他從那些百姓的臉上看到了寧王府在這些人心中的地位。
戰神寧王,從來都不是一個虛假的存在,而寧王妃經過上一次的法場救父,也深得百姓稱讚了。
人心所向啊。梁敬堯在心中暗想。
他剛下了馬車,薑明就立即走了過來,微笑道:“老大人,藍姑娘的墳塋便在那裏了,您看。”
梁敬堯的目光隨著薑明所指的望去,隻見在不遠處的香樟林中,有不少的的墳塋,而最新的那一座,周圍還有幾個侍衛把守,想分辨不出是哪個來也不行了。
墳塋前麵的墓碑上是蒼勁古樸的魏碑,黑色的大字,深深刻入石中,筆筆淩厲,像是刻入人的心裏。
微風過,香樟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那聲響在眾人聽來有些低沉,似低低的嗚咽之聲,刮過人的心頭,讓人不禁微微一顫。
官員們倒是不覺得什麽,他們更注重的是這件事情的背後透露出來的是什麽樣的信息,皇帝是什麽樣的心意,這朝中的風勢是不是要改變方向。
而百姓們更為關注的是這件事情的本身,藍淑羽冤死,她曾經在大比上為國爭過光,很多人都知道,而她的喪事又是由寧王府辦理,如今,突然說她沒有死,本來應該是一個好消息,卻被那些掌權著演變成了這副模樣,藍淑羽要麵臨著開棺驗屍,寧王府則麵臨著欺君之罪。
這到底是怎麽了?
眾人各懷心思,梁敬堯慢慢走到墳前,他接過管家手裏的清香,在燃燒的白燭上點燃,抿著嘴唇舉了三舉,這才插入墳前的香爐中。
香煙嫋嫋,清淡如絲,很快便在風中消失不見,眾人都摒息不語,目光深深各有思量,看著那清煙一點一點淡去,像是剛剛逝去不久的香魂,剛被埋入這裏不久,風光大葬,突然就又要被開棺驗屍,這世間的變化,當真是反複無常,無人能夠說得清。
上香完畢,梁敬堯誰也不看,隻是沉喝了一聲說道:“開棺!”
人群中有低低的“嗡”聲傳了開來,剛才還平靜的能夠聽到風聲,此刻卻像突然來了一群蜜蜂,嗡嗡個不停,梁敬堯沒有收轉目光,依舊平靜的望著被扒開的墳墓。
陽光輕輕照耀而來,每片葉子都像是被鍍了金光,在地上投下深深淺淺的影子,那些圍觀的人或站在影子裏,或站在陽光下,眼睛無一例外的望著那一層層被挖開的黃土,慢慢的堆得越來越高。
仿佛有一雙手,帶著黑暗的影,慢慢的靠近,輕輕的扼上了所有人的咽喉,心被微微的提了起來,丟入那層黑影裏,而呼吸也慢慢的一收再收。
那些嗡嗡的議論聲早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沉默,死水一般的沉默。
數百人圍觀,卻無一聲響動,在明媚的秋日陽光下,平白多了幾分陰森詭異之感。
“棺起!”隨著薑明的一聲高喝,眾人的神經又被提了擔,呼吸再緊了緊,眼睛睜了睜,緊緊的盯著那從黃土中露出來的一角棺木,那是上好的金絲楠木,邊緣還包了金角,如今重見天日,依舊泛著瑩潤的光澤,那繁瑣的花紋中嵌滿了泥土,似乎帶著微微的潮氣,隻不過在風中一吹,那潮氣便很快散去,風過,揚起無數灰塵。
眾人眯了眯眼,目光卻依舊不肯離開那棺木。
那些侍衛把繩子捆到了棺木上,另一端緊緊的纏在肩膀上,有人低聲打著號子,隻聽“一、二、三!”
三聲過,侍衛齊齊用力,隨著一聲沉響,大片大片的塵土在風中飛揚,整副棺木被侍衛們從土中拉了出來。
棺木沉沉,無聲而肅穆,那些精致的花紋裏的塵土依舊在輕輕的飛揚,風聲似乎更大了些,眾人的呼吸更輕了一些,仿佛隻要一個不經意,自己也會像那些飛揚在空中的塵土一樣,被風吹走,消失不見。
梁敬堯抿著嘴唇,眼睛裏是晶亮的光,他知道,這棺一旦開啟,將會有人的命運被改寫,具體會向著何種方向發展,他心裏也沒有底。
然而,許多人都在這裏看著,他不能再有遲疑,他上前一步,一揮手,道:“起釘!”
棺蓋都被大鐵釘釘死,現在要開棺驗屍,那些釘子自然要被再次起出,侍衛們紛紛拿起準備好的工具,“叮叮當當”的開始起出釘子。
那些聲音清脆,鐵器擊打之聲清脆中似乎有了一種疼痛感,讓圍觀的眾人一聽,不由得心尖都跟著抽了抽,仿佛釘子是釘在自己的心上,連血帶肉。
“當!”
“當!”
釘子接二連三的落了地,完整的棺蓋上,多了幾個孔,目及之處,突然覺得無限蒼涼與悲壯,百姓的心中,不由得也跟著多了幾分悲愴之情。
梁敬堯的心中也湧起幾分悲傷,他覺得自己仿佛回到那日,麵對自己的孫女梁維燕的棺木時,自己眼中那滿滿的悲涼,那種痛苦和絕望。
他不知不覺間,聲音也低沉了幾分,舉手的動作也變得緩慢,“開!”
一個字,像是千斤巨石,狠狠的砸在眾人的心頭。
侍衛們放下手中的工具,重新走到棺前,雙手剛剛觸及棺蓋,正要準備運力開啟,隻聽人群外有人說道:“慢著!”
這一聲並不高,但是沉寂如死的此刻,卻依舊如同一聲驚雷,把眾人嚇了一跳,無論是官員還是百姓都扭過頭去,紛紛尋找那聲音的來源。
這一看之下才發現,不知道何時,在道路邊上又來了一輛馬車,那匹紅棕色的馬,長得十分高大,膘肥體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寶馬良駒。
而馬車前站定一男一女,那男子巍巍不動如山,如被冰水浸過的寶劍,光華厲烈,寒氣逼人,那一雙眸子沉沉的掃來,似在烏雲後忽明忽暗的閃電,刹那間便劈入心間。
說話的是那個女子,她著一身雪白衣袍,簡約的中性樣式,用上等的雲錦做成,衣袍寬大,衣擺隨風輕輕翻飛,她似踏在雲間。
她的眉目如畫,美麗中卻帶著幾分淩厲之色,一雙長眉烏沉如羽,眉梢輕揚,如出鞘的寶劍,她的眸子極亮,似笑非笑,那目光中卻透出幾分森然,紅唇輕翹,分明是笑著卻讓人心中有幾分凜然。
百官一怔,微微抽了一口氣,不成想他們兩個此時還會出現,這是什麽意思?
而百姓靜了靜,隨即有人驚呼了一聲:“寧王和寧王妃!”隨即剛才消失的“嗡嗡”聲又重來,眾人忍不住的交頭接耳,激動的說著什麽。
梁敬堯也隨著看來,目光深處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他手撚著胡子,他們,還是來了。
他也不急了,也不提開棺的事了,樂得等著看看這兩位還有什麽要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