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卷·第三十章 仇人見麵
·第三十章·
仇人見麵
望月真人的臉瞬間血紅血紅。
望月真人有他憤怒的理由。湖蛟剛剛咬死了他龍虎山三名弟子,之前還將他們出湖尋龍的船隊給攪得一團混亂,這仇怨比海還深。此刻見到有誅殺湖蛟的機會,豈能錯過。然而慈元閣閣主竟然不聽他的招呼,延誤了時機,這對於發號施令慣了的他來說,怎麽能夠忍?
然而對慈元閣閣主來說,憑什麽望月真人吩咐了,他便要照做?他救了人,這已經是善行,然而望月真人在這裏指手畫腳,一副把別人當作自家奴仆的高高在上,誰也不犯賤,為何要理會?有本事、有能耐,直接跳到那冰涼湖水裏報仇便是。
江湖人,你給我麵子,我才會給你麵子。不然,玩蛋兒去。
僵持中,湖蛟借著周遭蘆葦蕩的掩護,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羅金龍看著湖蛟消失,稟報道:“師叔,那蛟跑了!”雙方人都在眼瞪眼,彼此無言,羅金龍這一聲打破了沉默。望月真人頭也不回,怒聲罵道:“禁聲!胡咧咧什麽,我難道是瞎子嗎?”
他雖然是在罵羅金龍,然而眼睛卻死死盯著慈元閣閣主,唾沫星子都噴到了對方臉上,擺明著是在指桑罵槐。閣主再好的脾氣,此刻臉上也浮現慍色。
不過望月真人並沒有理會慈元閣閣主的不悅,緊緊盯著對方的眼睛緩緩說道:“方鴻謹,你的船好,常德墨家的寶貝,讓人羨慕。不過你知道麽,倘若剛才你答應將我們轉移上你的船上,那麽現在水裏泡著的那八個人,就用不著死了。本來這件事情我也不打算與你計較,但是你太輕狂了。你知道嗎?倘若你能夠下令,讓這船銜尾追擊,將那條湖蛟給拿下,到時候少不得你的好處。可是你居然說不行?那好,我現在倒是想問一問你,水裏那八條人命,你倒是有個什麽說法給我?”
麵對著望月真人的質問,慈元閣閣主啼笑皆非,搖頭說道:“真人,我敬你是江湖前輩,畢恭畢敬,也是為了日後好再相見。不過你也不能不講理啊?你們被那湖蛟糾纏,是因為進入這片湖區,帶了不該帶的東西,與我何幹?這些人的確可以不用死,但是你們堅持不放棄武力,他們都是死於你自己的固執,與我何幹?我慈元閣不忍你龍虎山眾人葬身魚腹,施予援手,救了你們五人,誰知道換來的不是感激,反而是詰問,我倒也想問一問你,天下間,哪裏會有這般的道理?”
望月真人見閣主字字針鋒相對,一點兒也不示弱,於是退後一步,四周打量了一下,眼神變得格外嚴厲,說道:“所謂道理,不過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真的沒空來與你爭口舌。事到如今,我隻問你一句話,這八個人的性命,你到底怎麽給我交代?”
龍虎山殷鼎將、羅鼎全都是虎狼之輩,羅金龍是善揚真人的得意門生,最後一個青衣道人不知姓名,卻是望月真人第一個選擇救起之人,想來應該也是有一定本事的,四人簇擁在望月真人身後,麵色嚴肅,早已劍拔弩張。
當然,他們四人不算什麽,這個胡亂挽著一個道髻的邋遢道人,方才是真正的威脅。
我曾聽聞,能夠與茅山分庭抗禮的龍虎山,實力最為卓著者是善揚真人,其次便是望月真人,掌教真人張天師隻能居第三。可想而知望月真人的實力。
也隻有這般的高手,方才會有無視慈元閣整整一船人,質問閣主的底氣。然而望月真人氣勢淩人,閣主卻沒有半分懼怕。瞳孔驟然收縮,裏麵迸發出碎玻璃一般的光芒來,從牙齒裏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你要我如何交代?”
望月真人沒有說話,回頭瞧了一眼,他看的是羅金龍。這小子倒也真是個機靈角色,知道自家師叔礙於身份,做不出強取豪奪的事情,那便隻有讓自己來開口了。於是上前一步,肅聲說道:“死者已矣,說再多的漂亮話,都挽不回他們的性命,也消解不了我們悲慟的心情。此刻我門中之人,還有許多在對麵水域漂泊無依,我看你們這船頗大,不如便抵押給我們,讓我們用這船,去解救更多同門的性命,也好讓死者的在天之靈,得以安慰。”
這小子不愧是個官二代,奪人船隻是先站在道義的製高點上,臉皮厚得都沒有紅一下。田掌櫃頓時就惡心得聽不下去了,指著這個家夥的鼻子罵道:“誰褲襠沒拉好,漏出你這麽個玩意兒來?這種白眼狼的話兒,你也好意思說出口。我們辛辛苦苦將你們救上來,你們不但不感激,居然還想要謀奪我們的船?”
被田掌櫃的這番話罵得狗血淋頭,羅金龍既不羞也不惱,而是朝著望月真人拱手問道:“師叔,你覺得金龍此番說法,可是在理?”
望月真人撫須說:“不錯,金龍你的意見倒是蠻有建設性的。”
聽著這兩人一唱一和,閣主的臉色開始凝重起來。一字劍不在,麵對望月真人這種頂級道門中的高手,他也感覺到有些吃力。一旦麵前這幾個道士耍起流氓來,下了狠手,即使糾集眾人將其撲殺了,隻怕這船上受到波及死傷的,可不止一兩個。
雜毛小道拍了拍我的肩膀,大步走上前去,朗聲說道:“望月前輩,話可不是這麽說的。閣主沒有下令追擊,一來是的確不便,二來是因為先前為了防止湖中水獸作惡,下了四根重錨,短暫之間是移動不得的。所以即使追,也耽擱時間,趕之不及了。”
望月真人瞧見雜毛小道和我,眉頭不由皺得緊緊的:“是、你、們?”
有人修道,到了至深處,心中隻有天下大道,上體天心,下明至理;有人修道,卻怨結不消,變得格外小心眼。望月真人上次在青虛一案便想趁著四下無人之機,將我們殺人滅口,以泄私憤,後來因為來了人,愛惜羽毛,所以才沒得手。此間再次瞧見我們,臉上的肌肉都一陣扭曲,牙齒咬得格格直響。
可是,恨歸恨,現在的我們可不是當年那兩個他可以隨意轟殺的吳下阿蒙。雜毛小道裝作全然不知,說:“我們啊,勞煩您關心,我們也就是半路遇上了,方閣主這人也是好客,非要拉著我們前來觀賞這洞庭湖的‘洞庭秋月’、‘江天暮雪’。還說過冬的湖魚最是肥美,一定要嚐一嚐,所以也就厚著臉皮跟過來了。”
他閑扯一通,然後才說:“呃,說正事。情況呢其實也並不複雜,對於發生在貴門身上的遭遇,我也表示遺憾。不過遺憾歸遺憾,您望月真人譽滿天下,我和我很多的小夥伴們都以能夠擁有一張你的符籙為榮,像你這樣偶像級的人物,沒有必要為了些許小事撕破臉皮,讓旁人構陷於你,潑那些個髒水吧?”
雜毛小道這一番言語又捧又打,弄得望月真人臉色鐵青,給架得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他拉不下臉皮,羅金龍正要分說,我上前朝著這小子說道:“羅金龍,身為公職人員,一言一行都關係到國家的形象。你剛才那一番話實在是太過分了,立身、立言、立行,請自重!”
聽到我的告誡,羅金龍露出了幾分輕狂,哼聲說道:“少嚇唬人,等你們能夠出得了洞庭湖,再來教育我吧!”
他這句話說得有些凶相畢露了。船頂上卻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好大的口氣啊,可是果真如此麽,少年?”